1990,X门(终)

二十九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樱熙躺在床上，心情既紧张又兴奋，感觉像打了一场胜仗。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不，他记得，是攻击那个部门的网络服务器，帮紫淼偷取答案资料那次。

两个月前，樱熙在上网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种利用网络系统漏洞侵入他人账号的黑客软件，当即对该软件进行认真研究，并试探入侵一些网络安全防备不甚严密的小网站，屡屡得手。但是，盗取的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什么钱。

最近，他发现一家名叫无极投资发展公司的官方网站存在这种漏洞，他很想找个机会大显身手，但一想到干这种事的后果，他就有点胆怯了，只能停在蠢蠢欲动的状态上。

直到那天被东辰叫去，“软禁”在岑村，叫他用黑客手段去弄一笔钱时，樱熙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方面的压力来自于东辰的威胁，另一方面是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于是，他没有考虑后果如何，直接对无极投资发展公司的官方网站进行攻击，在破译该网站的密码后盗得该公司账户上的六十余万元预存款。

为了将该款项变成现金，樱熙随后用东辰搞来的多张信用卡，通过网络支付手段购买了大量的游戏装备和虚拟货币，然后转手以七至八折低价兜售，从中获利近四十万元。

这笔现金，樱熙只是得到五万元作为酬劳，其余的全被东辰没收。东辰信誓旦旦说，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他会负全责，绝对不会连累樱熙。到了这种地步，樱熙只好相信他的话。他自己也想，东辰可以把上次的事摆平，这次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即使被发现，警方也很难追查到这里的IP地址。

但是，东辰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樱熙想起在抽屉里找到的那几张医院收据，上面有个叫小草的名字，难道是为了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东辰为了她这样冒险筹钱，想必关系也非同一般。

樱熙现在只考虑一个问题，那五万块怎么花？首先给母亲买份礼物？但很快他就否定了，如果母亲问起钱是哪里来的，他还没想清楚怎么应答。父亲更不用说，自从那次事件后，父子俩至今没有说过话。

那只剩下一个人了。

一想起紫淼，樱熙就想起那视频，心里顿时一阵失落。他不敢去问紫淼和冬雪的关系，怕万一知道了不想知道的答案，他无法想象自己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

只能自己去找真相了，他觉得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解开自己心中的疙瘩。

就这样躺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进来叫醒了他。还是那样，今晚只有母子俩。父亲这几晚都没有回来，听母亲的口气，似乎又吵架了。樱熙有时候想，没有家庭温暖，自己是富二代又怎样？说不定，不用多久，自己就会变成单亲家庭里的孩子。他已经想好了，到时不管怎样，他都会选择母亲。

吃过晚饭，樱熙准备去洗澡，手机突然响了，是紫淼打来的。

“熙熙，在哪里？”

“家里。”

“这些天你怎么了？找你总是没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樱熙沉吟了一下，说：“等下你有空吗？我有话和你说，我在小屋等你。”

似乎觉察到什么，紫淼犹豫了片刻才说好。

挂了电话后，樱熙和母亲说要出去逛逛，然后回房里穿了件外套。在玄关处穿好鞋，母亲从身后叫他早点回家，樱熙只是摆摆手示意收到。

不用半个小时，樱熙就来到了在清河街租的房子里。里面的东西依旧原样摆放，只是上面覆了一层灰尘，看来紫淼并没有来过。自从知道了“教室门”的真相后，樱熙再也没主动找过紫淼，有时候紫淼打来电话，他也推说很忙。

开了电视，樱熙靠在床上抽着烟。他的心思没在电视上，而是想起和紫淼亲密的情景。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但现在回想起来，紫淼似乎没有一次显露出享受的表情。相反，完事后总是跑进洗手间，半天才出来。

樱熙当时也没想太多，现在仔细回想起种种细节，他觉得紫淼和自己在一起并不是心甘情愿，即使她外表单纯得让人觉得她天真无邪。

樱熙越想越苦恼，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相片。这相片就是第一次碰见紫淼的时候拍的。当初看相片里的紫淼，觉得她非常漂亮非常纯真。但如今，他却不是这样看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开了，紫淼走了进来。她穿的还是上次那件紫色外套，围着一条围巾，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单肩包。

“欢迎光临我们的爱巢。”樱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打趣起来。

紫淼淡淡一笑，坐下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什么都别说。”樱熙突然把紫淼压倒在床上。

“不要啦……”

樱熙没理会，动作变得更加疯狂了。紫淼一边叫着不要，一边挣扎，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突然，樱熙叹息一声停下手来。他双手头发里，大叫一声，接着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往地上大力砸去，烟灰缸碎成几块。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樱熙哽咽起来。

紫淼从未见过樱熙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吓得不知所措。少顷，她才急忙起来整理好衣服，一句话也没说，噙着眼泪甩门而去。

三十

东辰拉拉身上的背包，有点紧张地走进医院。来到小草的病房外面，看见白羽正在和小草玩扑克牌游戏。小草那天真无邪的笑声时而响起，让人窝心，同时也让人觉得心酸。

东辰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东辰哥哥，你来啦！”小草一看见东辰，欢跃而起。

“嗯，来看你有没有调皮。”东辰笑着，把目光投到白羽脸上，腼腆地叫了声白姐。自从上次一起谈过话后，东辰现在看见她没那么紧张了。

白羽很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扑克牌，起身拉过一张椅子来，“你这几天没来，小草惦记着呢。哈哈，过来坐吧，和我们玩七鬼五二三。”

“东辰哥哥，来玩吧，三个人更加好玩。我刚才赢了表姐两次了，哈哈。”

“好啊，小草那么厉害啊。不过，要等一下哦，我今天来是找白姐的。”

“找我？”白羽感到很意外。

“嗯，有点事和你谈谈。”

“好的。”白羽整理一下衣服，吩咐小草说，“呐，表姐和东辰哥哥出去一下，你乖乖在这里休息，等表姐回来，再赢你这丫头。”

“好呀，我会听话的。你们快点回来陪我玩哦。但表姐想赢我，没那么容易。”小草对着白羽做了个鬼脸。

白羽也学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和东辰离开了病房。

两人走到楼下的草坪，找了张木椅坐下来。两人坐得很近，白羽身上的香味让东辰心动，那晚的情景自然而然浮现出来。东辰连忙按住心里的恶魔，紧咬着牙，只感觉心跳得非常厉害，两只耳朵火辣一片。他摩挲着两只手掌，看着天边的云彩，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白羽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我没事。”

“但你脸好红哦，不会发烧了吧？”白羽说着，伸出手放在东辰的额头上。

东辰立即打了个冷战，一下子跳起身来。

“哈哈，你怎么好像很怕我啊？”白羽很开朗地大笑起来。

东辰的脸更加红了，尴尬地低下头。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坐下吧，最多我不碰你了。看来东辰弟弟是个害羞的男孩啊，嘻嘻。”

东辰重新坐下，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强颜欢笑起来，“嗯，找你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

“小草可以进行手术了。”

“你说什么？”白羽一下子坐直身子。

“我说小草如果找到合适的肾源，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唉！我知道，但手术费非常贵。”

“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帮你解决了。”

“啊？！”

“我找到一些朋友，托他们帮我把小草的信息放到网上去，为小草筹钱治病。这个社会还是有很多好心人的，他们帮小草筹得了几十万，应该够手术费和疗养费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白羽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

“是真的，钱我都已经取出来了。”

白羽似乎还不相信，愣愣看着东辰。

“怎么啦？不相信我？那好，我给你看看。”东辰说完，打开背包，只见里面有一个黄色的袋子，把袋子口解开，里面是一沓沓红红的人民币，足足有二十多万。

这时，刚好有一个男人从旁边走过，瞥了眼东辰这边，似乎看见了那些钱，满脸惊愕，停留了一下才离开。东辰立即低下头，把钱袋收好，等那男人走过后，他才谨慎地再把袋子打开。

看着那些钱，白羽整个人都惊呆了，激动得泪水涟涟。

“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所以我把钱都给你带来了。你待会儿去和医生说，快点帮小草把手术做了。要是还不够，我再想办法筹多点。”

白羽想说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出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突然情不自禁地抱住东辰。

东辰被她抱着，脸上刚退去的红晕一下子又浮上来，感觉有一股暖流跟着血液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所有的罪恶感在此时此刻都被抛诸脑后。

白羽哭了一阵，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尴尬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现在你不用为手术费担心了。你以后就别上夜班了，熬坏了身子，谁来照顾小草？加个夜班也多不了多少钱，况且现在那么多坏人……”

“嗯，我会照顾好小草的。非常感谢你，小草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她的福气啊！东辰弟弟，真的很感谢你为小草所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不用谢啦，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东辰深呼吸一下，突然说不下去。

“不过什么？小草和你萍水相逢，你也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话，你尽管开口。”

东辰点点头，直了直身子说：“如果我做错了事，姐姐会原谅我吗？”

“啊？你人这么好，怎么会做错事呢？放心吧，不管是什么，姐姐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东辰听到这话，总算有点释怀。他从背包里把袋子拿出来，交给白羽，“这些钱你先拿去吧。”

白羽颤着手接过，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胸前。

“我们回去陪小草吧。”东辰站起身，感觉非常的愉快。

走了几步，东辰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是死党南增打来的。东辰说了句抱歉，然后走到一边听电话。白羽抱着那袋钱，梨花带雨地看着东辰，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她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

这时，东辰脸色凝重地走过来说：“不好意思，突然有点急事，我不能去陪小草了。”

“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东辰佯装轻松，“没什么，我自己会搞定的。就这样啦，先走了。”

“那好吧。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嗯，好的。拜拜。”

“拜拜。”

看着东辰急匆匆离开的身影，白羽莫名其妙伤感起来。突然，她想起什么，快步追上东辰。

“我忘记给你这个了。”白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项链上有个桃心形的吊坠。

“这是？”

“送给你的。”

“啊……那、那……”东辰一时不知所措。

“不知道送些什么给你，上次问你喜不喜欢韩式项链，你说喜欢，我就为你挑了这一款。我帮你戴上它好吗？”

东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白羽把那袋钱让东辰先拿着，然后她靠近东辰，伸出手帮他把项链戴上。她感觉到了东辰急促的呼吸。真想靠近一点，亲一下那俊俏的脸庞。

“你真帅气！”她情不自禁叫出来。

“谢谢！”东辰把钱交回给白羽，伸手摸了摸项链，“这项链很漂亮。我走了。”

“啊，那个……明天你有空吗？”

“可能吧，还不知道。”

“我明天会煲汤给小草，你也过来喝点吧。”

“嗯，如果有空，我会来看小草的。”

东辰说完，扬扬手疾步离去。

看着东辰消失的身影，白羽叹息一声，抱着钱走回病房。

小草一个人在玩着扑克牌，看见只有表姐回来，连忙问道：“表姐，东辰哥哥呢？”

“他有点急事要做，要明天才能来。”白羽一边说，一边把钱放进自己的包里。

“哦，他真忙。”小草把扑克牌扔在床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怎么啦？不许你生东辰哥哥的气哦。”

“我没生他的气。不过，刚才有个哥哥来这里了。”

“啊？是谁？”

“他说他叫樱熙。樱花的樱，康熙的熙。”

“樱熙？他来这里干吗？”

“好像打听些什么。”

“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问我认不认识东辰哥哥，我说认识。他还问我和东辰哥哥是不是亲兄妹，我说不是。”

“还问了些什么？”

“嗯……问了我怎么跟东辰哥哥认识的。”

“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在街上被车撞倒了，是他送我到医院的。东辰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还有吗？”

“没了。”小草收拾好床上的扑克牌，“表姐，那个樱熙哥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问我这些问题？”

“表姐也不认识这个樱熙哥哥。”

白羽也一时想不通这个叫樱熙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调查东辰。她刚才听东辰说，那些钱是通过网络筹到的，那这个樱熙会不会是记者呢？是来核实事情吗？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东辰只是通过一些在媒体工作的朋友发出的筹款信息。而且，现在通过同情骗筹款的大有人在，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些了。但是，他怎么只问小草和东辰的关系，而不问病情？

“表姐，在想什么？”小草的声音打断了白羽的思路。

“啊……没，没想什么。”

“是在想东辰哥哥吗？”

“坏丫头，说什么呢……”白羽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其实……我还知道一些东西。”

“坏丫头，还知道些什么？”

“关于东辰哥哥的。”

“哦？”

“其实那天晚上我去帮外婆买药，经过巷子的时候，看见东辰哥哥从围墙上跳下来，惊惊慌慌的样子，还掉了一部手机。”

白羽大吃一惊！手一晃，杯里的水洒了出来，被烫了一下。她没理会这些，很着急地追问下去。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出巷子，被一辆车碰了一下，倒在地上。”

“你有问他这事吗？”

“没有，我不敢问。”

“嗯，你千万别问他。记住了，见了他要装作没事的样子。”

“哦。但是东辰哥哥对我那么好，他不会是小偷的。”小草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感觉。

白羽没有接话，心里乱成了一团。东辰为什么要从围墙上跳下来呢？他在干什么？最重要的是，现在他所说的筹款，是真的吗？

忽然，白羽想起东辰刚才说的话――如果我做错了事，姐姐会原谅我吗？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三十一

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东辰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发现叫他的原来是樱熙。东辰脸上闪过一丝吃惊的表情，连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病了吗？”

“你才有病，我有事找你。”

“我现在没空。”东辰说着，走出医院门口。

“我去见了你的小草。”樱熙一边跟上，一边说，“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东辰一听，立即停下来，脸色很不好看，“你怎么知道的？”

“抱歉，我无意中发现了你抽屉里的医院收据。”

“你还真像个侦探。”东辰讽刺道，“那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吧？”

“你的钱不会用在她身上吧？”

“有意见吗？”

“她到底是谁？我知道她不是你亲妹妹。”

“这个不重要，你不必问。”

“莫非把她撞倒的那个人是你？但也不用赔偿那么多钱啊！”

“我没车，怎么撞她？”

“这些钱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总得有权知道它的用处吧？”樱熙死缠烂打起来。

东辰没理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刚坐上去，樱熙也跟着钻了进来。东辰也没说什么，吩咐司机开去体育中心。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车子刚上高架桥，樱熙忍不住又询问起来。

“我想我在你心目中，以我这样的本性，你当然不会相信。”

“确实，你是个什么人，我一清二楚。”

“真的吗？我连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

“说吧，你对她有什么企图？”

“喂，说话小心点！”东辰怕他说漏了嘴，用手肘撞了一下樱熙。

“那你把我当兄弟了吗？”

“当然。”

“那你得把事情说清楚。”

“我都说了，到时候会跟你说清楚的。”东辰有点不耐烦，突然转了话题，“你把你自己的事解决了吗？”

“我？我有什么事？你别扯开话题。”

“你和女朋友的事。”

“啊……这个……”被提到这个话题，樱熙一下子无语了。

“没去问她？”

“没有。”

“真是胆小鬼。”

看见樱熙低下头没接话，东辰又说：“你以为这样会等到真相出来吗？拿点胆量出来，像追问我一样去追问她。”

樱熙默不做声。

车子下了内环桥，过了两个BRT站，在体育中心东门前停了下来。东辰付了钱，和樱熙一起下了车。

“去哪里？”樱熙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樱熙跟着东辰，上了台阶，来到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一家汽车公司在做宣传活动，即使天气很冷，但那些车模还是穿得很露骨。一大群男人在周围不停地拍照。

东辰没心思看这些，一直往里走。到了一排石凳那里，东辰发现了南增。他坐在最角落的石凳上，抽着闷烟，地上散落着不少烟蒂。

“这位是？”看见东辰带着一个男生过来，南增一脸疑惑。

“自己人，没事。”

南增打量着樱熙，似乎觉得这个斯斯文文的书呆子怎么看都不像干活的人。

“你好，我叫樱熙，是东辰大哥的好朋友。”

“我叫南增。”

两人点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东辰坐下后问道。在医院的时候，南增打来电话，说西峰和北美被抓进派出所了。

南增递给东辰一根烟，又抛了一根给樱熙，“他们昨晚干了网吧里的显示器，逃不掉。”

“这家伙，早就告诉他别乱来了，就是不听！”东辰一拳擂在大腿上。

“我们四个经常一起的，现在他们被抓了，真不知道他们会对警察说些什么。”

“西峰我不担心，北美就难说了。有钱给她，什么都愿意干。”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们肯定会因盗窃罪被判刑的。这段时间我们先收一下手，等风声过后再说。”东辰皱着眉，“他们现在怎样？”

“父母被通知了，估计想筹钱赎人吧。”

“你没联系他们吧？”

“没有。”

“嗯，千万别联系，要不然我们就暴露了。”

樱熙在一旁静静听着，大概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

“你最近有什么搞作？”南增忽然问道。

“没什么搞作。” 东辰把烟蒂扔在石凳下，用脚灭。

“其实我们可以试试偏行。”

“什么偏行？”

“黑客。”

东辰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身旁的樱熙。樱熙听到“黑客”两个字，也不免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樱熙的手机响了，是紫淼打来的。樱熙皱了皱眉，挂断了电话。

南增看了樱熙一眼后，说道：“我有个朋友是干这行的，听说混得不错，技术高的话，风险比我们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低多了。而且，收获也相当不错。”

“这方面我可不懂。”东辰从石凳上摸过南增放的烟，抽出一根点上。

“你呢？”南增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樱熙。

“呃……”樱熙看了眼东辰，“我也不懂。”

南增低声说了句“真是没用的家伙”，然后对东辰说：“现在网上赚钱已经是趋势，我想在这方面大干一番。”

“你是黑客？”东辰一脸惊讶。

“黑客技术我略懂一些吧。我最近上网看了一些关于黑客的新闻，说英国有个黑客牛人，叫尼古拉斯・韦柏，他就是利用黑客技术，几年赚了差不多两亿。但很可惜，他喜欢高调的生活，前段时间在住酒店的时候太大意了，被他的娃娃脸给害了。”

樱熙知道南增所说的这个英国黑客牛人，他也曾在这人所建立的类似Facebook的黑客社交网上玩过。那是一个供全球黑客交流和切磋“技艺”的网站，他们切磋的“技艺”，就是盗刷别人的信用卡。当然，樱熙没有切磋过。

尼古拉斯・韦柏可以说是樱熙的偶像，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曾经侵入过学校的计算机网络，帮一些同学删掉档案上的不良记录。樱熙崇拜他的，莫过于他后来建立的“幽灵市场”。

韦柏在被学校开除后，受到Facebook的“启发”，建立了一个专门为诈骗犯提供服务的社交网站，起名为Crimebook。起初他只是窃取信用卡信息，然后在网上销售，后来他“痛感”没有一个英文版的网站可供贼人们交流黑客信息，于是决定自己搞一个。“幽灵市场”就这样诞生了。这个名为“幽灵市场”的网络论坛，倒卖从世界各地偷来的银行账号，并向网友传授黑客知识。他给网站起的宣传标语是“盗卡专业网站”，仅仅一年半的时间，就聚集了数千名成员。该论坛设五个不同的板块，各有专攻。一是如何入侵电脑，二是如何盗窃和处理信用卡，三是设立虚假银行，四是其他犯罪交流，比如如何制造。而第五个论坛是秘密交易区，供犯罪分子交换窃来的信息。

“幽灵市场”看上去只是一行行的计算机代码和一些错误百出的英语。而黑客和诈骗犯们则可以在专门的数据库里匿名交易，这里有数千份个人信息，包括账户、识别码以及密码。这里面的东西，专业论坛外的人都看不懂。

由于网购趋势上升，韦柏就使用专门的软件，入侵他们的家用电脑，复制对方的账户和密码，从而盗取他们的存款。该网站的8500多名会员遍及全球各地，他们一起交流如何诈骗以及如何作案后不留手尾，而且他还出售黑客软件以及生产去氧黄硷粉和爆炸物的方法。

樱熙就是通过这样的途径，购买了一套黑客软件自学。他能盗取无极投资发展公司的存款，也是“归功于”有这样的黑客网站存在。

“如果你要干的话，要特别小心。”东辰吐了个烟圈后，对南增说。

“没事的，技高人胆大。”

“最近网络打击肯定很严，我劝你还是先停一停。”

“我自有分寸，不用担心。”

这时，樱熙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樱熙说了句“不好意思”，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又是紫淼打来的。

“谁？怎么不接？”东辰问道。

“没有来电显示……”樱熙说着，慌忙摁下了挂机键，并把手机调到振动状态。

之后聊了几句，南增被朋友打电话来叫走了。东辰和樱熙也离开了广场，往天河城方向走去。

“刚才的电话是紫淼打来的？”东辰走着，突然问道。

“呃……你怎么知道？”

“你说，她是有人格分裂症吗？”樱熙忍不住问出心里话。

“怎么说？”

“她一时很清纯，对我很好，一时却做出稀奇古怪的事，对我非常冷淡。现在听你这样说，她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想她不是人格分裂。你还记得你帮她们买那些光碟的事吗？我认为，提议去买光碟的人不是冬雪，而是紫淼。她们互相依赖，而冬雪的性格比较像男孩子，她在紫淼面前会自然而然担任着保护者的角色。这样，紫淼就显得很清纯了。”

樱熙舔舔嘴唇，感觉喉咙非常的干。回想起和紫淼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跟自己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像是看穿了樱熙的心思，咂咂嘴说：“我们还查到当初升学的情况，以紫淼当时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一中的。”

樱熙被慕容这样一提，不由得吃了一惊。记忆似乎开始明朗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慢慢浮现在眼前……

自从邂逅紫淼后，樱熙就用尽一切追女孩的手段，但紫淼似乎对他没感觉，还嫌他烦，不肯见面。努力过后没有收获，樱熙觉得是时候要放弃了。但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是星期日，下个星期三就要中考。一直以升学为理由推搪和樱熙见面的紫淼，却在那天主动打电话来约樱熙见面。

“樱熙，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紫淼很诚恳地哀求道。

“什么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帮你的。”

“那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要你帮我……帮我弄点东西。”

“是什么？”

“一中的升学资料。”

“啊？一中的升学资料？”樱熙有点吃惊，重复了一遍。

紫淼咬着嘴唇，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成绩不好，就算怎么努力，估计也考不上一中。”

“考不上就考其他学校啊，一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其他学校也不错。”

“呃……不管怎样，我都要考到一中的。”

“那么执著？究竟发生什么事？”

“哎呀，你别管啦！”紫淼有点生气的样子，“你到底帮不帮我？”

“我……”樱熙现出为难的神色。

“哼！不帮算了，刚才还说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帮我，一点诚意都没有。既然这样，我还是不勉强你吧。”

“不不不――”樱熙连忙伸手拉住她，“我帮你，行了吧？”

“你说的呀！别骗我。”

“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相信你的技术，你尽力就行。”

“嗯？你从哪里知道我会……这些的？”

“呃，你不记得了？那次我们去上网，你给过我一些Q币的。我当时问你是怎样弄到的，你说你会黑客技术，这些Q币算小儿科。你那天还说，你经常攻击你学校的网络。”

“有吗？”樱熙似乎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你肯定不记得了。”

“可能吧。”

“熙熙，这次生死存亡，就看你了。”紫淼微笑着，在樱熙脸上亲了一口。

那天的记忆到此结束。

樱熙开始也为紫淼感到欣然，以为紫淼这样做无非是想考个好成绩，去一所重点学校读书。但是现在，他似乎知道了她的目的所在。

紫淼之所以要考去一中，是因为她知道冬雪也会考上一中。接下来的事很顺理成章，紫淼不仅考上一中，而且还进入冬雪所在的尖子班。但让樱熙想不到的是，这事之后，紫淼突然对他冷淡了，见面也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同学知道他们在一起。

樱熙那时候就开始怀疑，紫淼有可能是在利用他。

慕容点燃一根烟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追究当年偷盗升学资料那个人是不是你。不过我想，这其中的真相，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但是现在‘换衣门’闹出了人命，我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那你查到些什么？”

慕容笑笑，没回答他，“要来根烟吗？”慕容说着，拿出一包香烟，递了一根给樱熙。

樱熙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是老师，不反对学生抽烟。”

樱熙“哦”了一声，但没有伸手接。

“怎么？不合胃口？是抽惯了一个牌子吗？”

樱熙一听，脸色顿时大变。他怎么知道的？难道连这事也查到了？

慕容把烟放回烟盒里，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拿出一包经典双喜烟。樱熙顿时明白，自己确实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捏着。接过慕容递过来的双喜烟，点燃后，他猛吸了几口，似乎想消除内心的不安。

“我在烂尾楼里捡到一个烟蒂，是这个牌子的烟。”慕容吐了口烟说。

“你想说是我的？”

“刚才试出来了。但是就算不试你，那烟蒂上面也肯定沾有你的DNA，到时一化验，就什么都清楚了。如果我没猜错，‘换衣门’的主角并不是冬雪，而是紫淼。除了性格外貌，她们身材各方面都很像。至于在对面烂尾楼偷拍的人，应该就是你。别以为化了妆，就不会留下线索。这就是天网恢恢。”

慕容说得很从容，但樱熙听得却是心惊肉跳。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没有辩解的语言。

“没错，‘换衣门’是我和紫淼伪造的。但是，冬雪的死，完成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不管怎样，你们都间接酿成了这场悲剧。”

樱熙深呼吸一下，想起“换衣门”事件，脑袋有如爆炸般疼痛。

那天跑去一中，成功挽回爱情后，紫淼突然对樱熙说出了“教室门”的真相。

“我暗中查到，陷害我的人其实就是冬雪。她找到一个男生，在学校排练的时候，两人在教室里伪造出‘教室门’。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的出现。因为你走进了我们的世界里。我和你在一起后，冬雪就经常对我大发脾气，一说到你，就一脸醋意。我开始以为她也喜欢上了你，后来才发现，她是怕我和你在一起后，就会不理她……”

“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揭穿她吗？”

“不！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嗯，既然她这样对我，那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你要……”

“没错！我要你帮我造‘门’！”

“造‘门’？这怎么行？不能为了报复去牺牲自己的肉体啊！”

“放心，只要你把我的头像打上马赛克，谁也看不出那身材是我的。因为我和她各方面都很像。”

“但是――他们会人肉搜索的呀。”

“我已经制订好计划了……”

紫淼所说的计划，就是“换衣门”的出现。那天，冬雪邀请紫淼去她家玩，紫淼就趁上厕所的时候，偷偷躲进冬雪家的浴室。而另一边的樱熙，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社会青年，爬上烂尾楼，扮演偷录者。就这样，两人配合着一起上演了“换衣门”事件。

为了不让冬雪那么快产生怀疑，事隔几天后，樱熙才把那制作好的“换衣门”视频上传至网络。但想不到，就是那晚，他碰到了抢劫犯东辰，被没收了手机。同样也想不到，冬雪竟然会因为这事，而喝药割腕自杀。

冬雪出事那天，樱熙就找到紫淼，惊慌失措地叫道：“怎么办？现在搞出人命了！”

“没事的，警方应该不会怀疑是我们做的。”紫淼一脸的淡定。

“你还这么淡定。她虽然是自杀，但我们搞那视频出来，就等于是间接杀人了。”

“视频的时候，你采取了保密手段吗？”

“当然，我的电脑技术你放心。我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们是好朋友，警方一定会找你谈话的。还有榛子那两个，她们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樱熙，镇定点。就算我们被警方怀疑，你也不用怕，他们找不到证据的。况且，冬雪是自杀，说不定警方就是随便调查一下了事。”

紫淼当时那淡定的语气让樱熙感到非常可怕。

“‘换衣门’出来后，你看见过紫淼上冬雪家吗？”慕容把“换衣门”的真相斟酌一番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就算看见过，我也不清楚。我和她不同学校，也是放假才在一起。”

慕容点点头：“那也是，她的行踪不可能会被你知道的。那在冬雪被发现死亡那天，你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事后我们才去冬雪家的。”

“她当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表情、举动之类。”

樱熙仔细回想，最后还是摇摇头。

就在这时，慕容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但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什么事？”樱熙隐约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

慕容站起身，看着远处低声说道：“紫淼死了。”

三十三

紫淼是死在清河街的出租屋里。

樱熙跟着慕容身后走进了熟悉的案发现场。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一眼就看见紫淼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她穿着那件紫色外套，口吐白沫，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在她身旁，有一个农药瓶倒放着，还没喝完的农药流了出来，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间房子。

那曾经是樱熙和紫淼的爱巢，但想不到现在竟然变成了紫淼的坟墓。

紫淼的死亡时间被确定是昨晚，死因是中毒。尸体无任何外伤，现场无任何争斗的痕迹。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而自杀原因怀疑是殉情。

警察在桌子上发现有个曾被打碎但已经被粘好的烟灰缸。在烟灰缸下，压着一封写给樱熙的绝笔信。樱熙知道，那个烟灰缸就是他那晚摔破的那个。

想起紫淼当初的自残，到现在的自杀，樱熙感觉身子一下子如同紫淼的尸体一样冰冷。正是自己对紫淼的了解不深，所以才会发生那么多事。

90后的世界，真的那么复杂吗？

被警察问完话后，樱熙拿着紫淼给他的绝笔信离开了案发现场。放眼望去，大街上充满了青春的诱惑，让人觉得90后的世界就像裙子一样，总想掀起来看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