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极限:地震妈妈冒死产女

看见孩子就看见了你,看见了生活的阳光。

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在汶川大地震中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再婚后刚怀孕,第二任丈夫又意外身亡;她是一位高危妈妈,体内嵌入的钢板带来的痛苦折磨得她生不如死,而怀孕会导致她瘫痪,甚至性命不保……医生预言,她怀孕的成功率为零!

她有无数个理由选择放弃,可为了生命中的希望,她一次一次的挑战身体极限,拼死生子!

爱不能有缺陷,身嵌钢板也要怀孕

今年36岁的周小红,家住四川省北川县曲山镇。在那场举世同悲的汶川大地震中,丈夫宋银海和儿子宋锦江都不幸遇难,她在废墟下被埋了三个小时后获救,转移到重庆三峡医院救治。经检查,她的五根肋骨骨折,腰二椎粉碎性骨折。由于体内的骨头无法愈合,医生只能用三块钢板代替,链接她身上相应的组织。经过两个多月治疗,她终于可以下地行走、做事,但只能慢慢移动,否则钢板与骨头连接处就会产生摩擦,造成剧烈疼痛。

三个月后,周小红出院回到位于绵阳郊区的临时板房小区住下来。2009年正月初五,她到表姐家吃“春饭”,认识了北川开平乡的杨长斌。杨长斌的父亲在几年前病故,这次地震也带走了他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相同的遭遇,让两人互生情愫。4月26日,北川震后第一个集体婚礼在吉娜羌寨举行,杨长斌和周小红与其他二十多对灾后重组的夫妻牵手。

5月中旬的一天,周小红发现自己怀孕了。然而,早在重庆三峡医院救治时,医生就告诉她,因为她体内的钢板全拼装在大腿以上胸部以下,不能再怀孕,否则随着胎儿的长大,这些部位会受到挤压造成全天24小时疼痛,甚至可能因钢板和骨头连接处摩擦增多而导致体内发炎,进而造成下身瘫痪甚至丧命。

对于妻子的意外怀孕,杨长斌十分担心,劝她去医院做人流。周小红心中却波涛翻涌―――地震几乎夺走了她和杨长斌的所有亲人,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不啻于天赐的礼物,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打掉孩子。

经不住妻子反复劝说,最后杨长斌只得同意她把孩子生下来,可他们来到绵阳市人民医院检查,专家的结论却如晴天霹雳:如果生孩子,孩子和大人都有很大的生命危险,成功率几乎为零!周小红万念俱灰,再加上体内钢板连接处钻心地疼,她当场就昏厥过去。

回到板房区后的周小红依然下定决心把孩子生下来,并三番五次地试图说服丈夫。医生也被周小红的母爱所感动,建议她在医院的全天候监护下继续怀孕,怀孕期间,一旦坚持不住,立即手术阻止怀孕,这样大人就没有生命危险。然而,他们如今的经济条件根本就无力支付如此高费用的VIP怀孕方式。于是,他们又回到了板房小区。

丈夫遭遇不幸,孕妇冒死保胎

考虑到周小红怀孕的风险,或者孩子顺利出生后需要花钱,杨长斌决定到老家一个电站工地上开货车,却又放心不下妻子。周小红前夫的妈妈得知后,从三台县老家赶来照顾她。

7月18日凌晨,一夜的暴雨刚刚停止,电站引水渠隧道工地就又开工了,杨长斌驾车运送建渣时,因雨水冲刷变得松软的路基突然垮塌,连人带车被泥石流卷走了……

三天后,大家终于在下游5公里处找到了杨长斌的遗体。周小红哭得死去活来,她悲痛地说:“你放心!我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我看见了孩子就看见了你,看见了孩子就看见了生活的阳光……”

然而,随着胎儿在腹中成长,周小红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了,特别是睡觉或平躺时,嵌钢板的地方疼痛难忍,趴着吧,她又怕腹中的胎儿受到挤压。生不如死的她经过反复琢磨,每晚睡觉前就用几个枕头在床上修筑一条略窄于身体的沟,然后就睡在这条沟上。

一天晚上,一阵剧痛让周小红醒了过来,原来她精心修筑的“战壕”垮了。她便将枕头垫在背下,一点一点地翻身,普通人最多几秒钟就可以完成的动作,她却花了20分钟,翻完身,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然而,这一波强烈的疼痛过后,她许久都没感觉到钢板处的疼痛,这让她兴奋起来:自己怀孕生子最大的困难就是疼痛,要是痛感麻木了,不就挺过来了吗?

天一亮,她就将自己的想法通过电话告诉给了四川省人民医院的专家。电话的那一端,专家哽咽了:“这种办法理论上可以行得通,而且对孩子很有好处,但剧烈疼痛也会使神经系统受到刺激,导致痉挛,威胁生命,你要三思。”

周小红只把前半截话听进了心里,放下电话,她就迫不及地要婆婆陪着她往永兴场镇走,要用“以痛治痛”的方式来训练“痛感麻木”。果然,走了大约150米,周小红头上的汗珠就疼得像下雨。但她一点也不肯停下来,婆婆急得几乎要给她磕头,见她不为所动,只好返回小区,找周小红平时要好的两个姐妹当说客。姐妹们赶到时,她脸色苍白,两腿发抖。大家强制她坐下,给她做按摩,然后叫了一辆三轮车将她拉回住房。

这次周小红行走的路程大约有250米,是手术后连续行走最长的一段路,而走路所带来的痛达到极致后,真的消停了一个多小时,她兴奋不已。第二天,怕婆婆阻挠,趁婆婆去公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出发了。这次她走了大约400米远,就再也支持不住了,担心摔下去影响孩子,她在路边抱着一棵树慢慢地坐了下去。当婆婆带着几个姐妹赶到她身边,撩开她的衣襟,她的后腰已经红肿了。姐妹们被感动了,便给她想出一个办法,每天单次行走距离为500米,每隔五天增加20米。

“暴走妈妈”,顺利生产创奇迹

转眼进入11月,怀孕六个多月的周小红,经省人民医院的专家检查,胎儿发育正常。检查的医生无不惊叹:你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

接下来到了考验生死惊心动魄的时刻!医生开始为周小红制订生产计划,却左右为难:由于周小红第一个孩子是剖腹产,地震后疗伤身上又有多处开刀,已不适合再进行剖腹产,那样会导致身体遭破损的地方增多,以后整个身体会更加脆弱;而要顺产,就必须增加运动量,那样周小红就会忍受更大的疼痛,就可能导致痉挛、瘫痪……

就在这时,电视里报道了湖北武汉一位患有脂肪肝的母亲,为给儿子捐肝而暴走减肥的消息,周小红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打算仿效,靠暴走来“以痛止痛”!她决定将每天单次行程目标再增加1公里,延至位于永兴镇的绵阳水电校学校门口。

于是,每天早上周小红在两个姐姐的陪同下开始暴走。

第一天,周小红刚刚走了不到1000米,小家伙折腾起来在肚子里乱动,加之行走的疼痛让周小红昏厥过去,被送进了永兴镇计生站。计生站在进行应急处理后立即报告给省人民医院,省人民医院专家赶到绵阳立即做出终止妊娠的决定。

孩子已经六个月却要被扼杀,周小红说什么也不愿意。坐在床沿上的她向后使劲仰过去,倒在床上,尽管痛得眼泪直流,但她仍挣扎着坐起来―――她是要证明给医生看,自己体内钢板连接的地方没事。医生对她这一举动先是震惊,随之是感动,继而擦着擦眼泪说:“好,我们再看看……”就这样,周小红暂时保住了胎儿。

地震后,绵阳水电校临时学校也设在周小红所住的板房小区,学校的围墙是大约一米高的栏杆。每天,周小红就沿着这些栏杆走,这样遇到紧急情况就可以立即扶着栏杆,避免摔倒而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紧挨着栏杆的100米的小路成为她暴走的路,她来回走五次,休息五分钟,又走五个来回,每天坚持走3公里。为了防止痉挛,她又特意找来几粒算盘珠用绳子串好,绑在腰上有伤的位置,在行走时,算盘珠就可以给她按摩,减少痛苦。

12月12日,在姐姐的陪同下,她来到碧峰峡,她将从景区大门口到景区内中国大熊猫养殖基地作为目标,要用一天的时间来完成这5公里的坡路。这时,一个旅游团的成员从导游口中得知了周小红的事迹,大家都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南腔北调地为她加油。

加油声此起彼伏,周小红艰难地移动着脚步。随着道路的延伸,她的脚步越来越艰难,每当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就拿出随身携带的丈夫照片,一看见照片,她就觉得有使不完的劲。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六个小时过去了,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当大家看到她那身厚厚的羽绒服被汗水湿透的时候,无不掉泪。

完成这次艰难的行走后,周小红对自己更有信心了,又制订了新的暴走计划。她所在的板房小区就在地震期间被誉为诺亚方舟的九州体育馆附近,她每天搭三轮车来到这里,然后沿着体育馆台阶栏杆上阶梯。体育馆的阶梯共有60级,她每次至少坚持上下行走三个来回,并逐渐增加。看着体育馆广场上的地震救援雕塑,看着体育馆当时写满寻亲启事的墙壁,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周小红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坚持了一个月,她就能一次性扶着栏杆上下阶梯行走五个来回。

周小红暴走生子的事迹传到省人民医院,院长深受感动。2010年1月20日,在周小红预产期前二十多天,院长就将她接到医院,由妇科、产科、骨科、神经科的专家组成医疗小组进行会诊。各项检查指标显示,孩子非常健康,专家们在感叹奇迹时也暗自流泪―――他们在周小红的身上发现,体内钢板连接处导致相应的体外长期红肿和淤血,如果再坚持下去,与钢板连接的骨头就可能出现二次断裂,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不知道眼前这名弱女子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也许肚子里的孩子不希望妈妈受到更多的折磨,想提前来到这个世界,1月23日,周小红突然出现分娩前兆,被送进了产房。医院立刻组织了最强的专家班子,由院长亲自挂帅,并制订了几套应急方案。

就是普通孕妇,也会疼痛得呼天唤地,可接生的医生发现,尽管周小红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流,她却没有叫一声。她让护士给她一条毛巾,然后用嘴紧紧地咬着毛巾。渐渐地,她嘴里的毛巾出现了血迹,但是她仍旧没有叫一声。为了防止她在生产过程中因疼痛出现痉挛,医院又专门找来中医按摩医生,给她做按摩。

一个小时后,随着一阵清脆的啼哭声,一个重3.6公斤的健康女婴出生了。

奇迹!真是奇迹!在场的医务人员无不感叹。医生们说,周小红这种以痛治痛的方法实际上是对自己实行一种麻木,虽然在理论上有一定的效果,但实际中几乎没人尝试过。普通人在不麻醉的情况下做一个剖腹手术都有可能痛至晕厥,而身嵌钢板的周小红自然分娩相当于两个不在麻醉状态下的剖腹手术。

2月23日,周小红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出院回到了绵阳的板房小区。小区乡亲们穿着美丽的羌服,打起羊皮鼓,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载歌载舞地来为这位伟大的暴走妈妈庆祝。

地震能夺去生命,却夺不去生活的信念。地震能埋葬亲人,却割不断炙热的亲情。灾难和悲伤总会过去,而生活也将随着新生命的诞生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称赞周小红创造了一个奇迹。其实这是周小红对生命对生活的无比热爱,是钢铁般坚强的意志和母爱的巨大力量。

(图片由陈洪升/本文作者提供编辑陆艾实习编辑陈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