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收获季节

发车时间：2012年1月30日中午12：00

地点：安徽黄山客运中心

旅行方式：长途客运卧铺车

车辆信息：凯斯鲍尔豪华卧铺大巴

全程：1361公里

运行时间：18小时

体验者：本刊记者潘国尧

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春节再热闹，也还是要过去的。

1月30日，笔者在皖南拜访了几个客户和领导后准备回单位上班。在黄山长运客运中心，笔者前去寻找新国线的卧铺车回京。

绕远载客

因为几个月前曾经坐过同一辆车，与车主小杨建立了不错的个人关系，所以径直进站去找小杨。小杨正在卧铺车行李仓旁边指挥乘客装行李，见笔者叫他，可能并没有认出来。笔者把一本《运输经理世界》杂志递给他，告诉说里面有一篇文章是写他的，小杨就兴奋起来，干脆不理乘客了，躲到一边仔细地看起来。

小杨是安徽巢湖无为县人，无为人在北京打工的很多，小杨上次就曾经告诉笔者说这也是他敢于承接北京到黄山这条超长线路客运的动力。

因为正值春运回城高峰期，1月30日这天的乘客数量明显比平时多，中午12点发车时，30多个铺位上已经躺下了26个乘客，小杨说还有2张票是被合肥客人预订走的。算上两个司机和另外两个专用铺位，这趟车的实载率实际已经到了100%。

因为连日来不断地走亲访友，笔者有点累，在小杨的专用铺位上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大概两小时后，卧铺车开过铜陵长江大桥就下了高速，拐上一条只容许两车对开的乡村公路。笔者上铺的一位女孩可能没坐过这趟车，大声地质问为什么走小路，还说从车上往路上看人都要晕了。

小杨告诉女孩说，顺路再接几个乘客后在合肥上高速。也难怪女孩要抱怨，高大的安凯卧铺车在这条乡村公路上显得笨重和醒目，穿过一些集镇的热闹路口时，还会被堵上几分钟时间。因为还在过节，马路上走亲访友的车子和人流比较多，不时能见到小三轮改装的简易客车驶过，上面坐满了走亲戚的人。这些年皖北沿长江一带的经济发展比较快，开私家车出行的人明显增多。在无为县的一个村口，由于安凯车庞大的身躯无法及时避让穿梭的小客车，前后不过3、4分钟时间就堵了一百多米的车流，如果不是小杨果断跑到车流末尾指挥秩序，一场大拥堵将在乡村公路上演。

“在乡村公路上最怕这些刚开上私家车的主，车技不怎么样，心态特别狂傲，开车不讲车德，春节期间，酗酒上路的也时常有出现，碰上这样的车主扎堆，那就惨了”，费了好大劲把车流疏通后，安凯车终于又跑了起来，但是小杨显然还是感到有点郁闷。

盆满钵满

在乡村公路上七拐八弯之后，安凯车开进了小杨家乡的村庄，两个落地休息的司机早已等在村口，随同司机上车的还有三个客人。三人被小杨引到了车后的通铺上，笔者则继续装睡。但是没睡多久，又上来几个到北京和天津的乘客，笔者不好意思再继续“揩油”了，就把铺位让给了一个中年女乘客。

随后小杨就挨个卖车票。有几个老乘客对票价表示不满，说平时300都不到，怎么现在要400元？小杨拿出黄山客运中心站售出的车票，告诉乘客春运期间一律执行原定价。一个乘客还想讨价还价，小杨说现在铺位也比较紧张，你要是觉得票价贵，那就坐火车去吧。显然在这样的时候能及时回到北京才是最重要的，几个后上车的乘客都爽快地付款买票。

从车子拐进无为县的乡村公路，一直到合肥再上高速，笔者先后见到起码有十来个乘客上车，他们多数都在几个空铺位和车尾的通铺上被小杨安排下了，还有两个与笔者一起挤坐在前车门边上安放杂物的下铺上，他们也一律按照400元的票价买了到北京的票。

天很快就黑了，车子开过皖苏交界的一个收费站后再次拐到了一条小路上，随后开进了一个显然是私人经营的小型停车场。里面已经停了一辆大客，笔者去厕所时路过厨房，看到厨师把大葱剥皮后直接剁了就炒，青椒和西红柿也没洗，直接切了在炒，一个中年女人把乘客吃完饭的碗筷全部扔进一个大水盆里，然后又很快取出来扔进另一个大水盆，最后在另一个清水盆里过一遍就算洗完了。

因为下车吃饭的客人比较多，小杨死活要拉着我一起去吃免费晚餐。除了高速公路休息区，一般的小停车场都有这个规矩，就是车主和司机可以免费吃上炒菜米饭。但是笔者刚刚看到了厨房那恶心的一幕幕，就推说一点也不饿，自己跑到小超市里买了一个桶面用开水泡了吃。

晚上十点左右，车子到了徐州，下去一个乘客，又上来几个乘客，小杨向他们每人收了280元。这也是平时票价的两倍。

临睡前，小杨坐到我边上聊天，我给他一路上的进项估算了一下，我说这一趟上上下下的起码有50人次，大多数是到终点站的，黄山客运中心站卖出的26张铺位票，按每张480元计，就是12480，除去车站10%左右的管理费，应该能净落下一万元票款；路上上上下下的也有20多人次，每人平均也有300多元的现金票款。除去油费、过路过桥费和司机工资等，这一趟长途净赢利绝对在万元以上。

对于笔者的估算，小杨并没有表示反对，他甚至还向笔者透露说，平时是一辆车来回跑，春运期间另一辆车让给了别人跑，每个单趟给他交3000元钱。实际春运的出城和返城两个高峰段，小杨这个车每天平均能净赢利一万元左右，“不瞒你说，去年年内北京赵公口客运站一次性结给我的票款就是10万元！”小杨凑近我的耳边小声地说。

联想到上次搭乘小杨的车，从黄山到北京，他一路上几乎都是皱着眉头，当时对于我的七问八问显得很不耐烦，还多次强调如果长期这样下去想不干的念头。但是这次小杨显得信心满满，说是一个春运下来两辆车估计赢利在30万元至40万元之间，“如果平时算上学生放暑假、五一、国庆等假期高峰外，能基本保持在盈亏点，那么春运的这一部分就是净赚了！”小杨分析说。

前途叵测

车子在江苏与山东交界处被交警拦下了，与交警一起值勤的还有刑警。1月6日上午在南京下关曾经发生一起恶性抢劫案，犯罪嫌疑人持枪袭击了一名从银行取款的男子后逃窜。要命的是，根据现场目击者描述，犯罪嫌疑人可能乘坐一辆大客车逃离了现场。更要命的是，这个曾经在重庆、长沙连续作案的惯犯至今还没被抓获。于是在整个春运期间，江苏警方对所有出入境的客车进行了严格盘查，“这个春节这些警察肯定过得很憋屈”，司机小刘在警察例行完车上的检查后对他们表示了同情。

也许是都在过年的缘故，车子一路跑来并没有见到正经值班的交警，而苏鲁交界收费站交警上车也是为了陪同刑警检查。交警在车上用手电往车厢尾部晃了晃就下车了，其实车厢尾部的通铺上明显是超员的。

对此小杨解释说，年前有关部门曾经放出消息，说是春运期间可以超员20%，“这些天来基本没有交警找我们的麻烦”，刚从车厢尾部躲检查后回到车头的小杨有点庆幸地说。

从黄山到北京，不算绕道无为的那些路程，全程大概在1360公里左右，小杨的安凯车三个司机每人平均执行500公里左右的驾驶任务。也许是老板心情好的感染，或者是春运期间在收入上给了适当的倾斜，三个司机轮流驾车时的心情也很好，他们与小杨之间时不时地用方言沟通，常常能听到爽朗的笑声。而这一切几个月前那一趟同行笔者是没法听到的。

小杨告诉笔者，考虑到自己平时工作的压力很大，也没时间照顾家人，同时几个司机也对目前车子的管理现状有点不满，他计划春运结束后将车子包给三个司机经营，“我其实认真核算过了，就算平时一分钱不赚，一分钱不赔，光春运肯定能找回30万到40万的盈利的，加上这条线已经被更多的回头客所关注，所以我打算年外以40万的净价将车子包给三个司机经营。以我一年来对他们的了解，三人的驾驶技术，工作责任感，对车子和线路的感情等都没得说，加上又是老乡，我是完全用不着天天盯着的。我平时只需负责上下疏通关系和进行定期的安全检查就可以了。”但是笔者还是提醒小杨，车跑在路上，你的心也跟着在路上，1300多公里的线路上，要保证一年365天不出任何事故是比较难的，自己能坚守一线管理是最合理的。对此，小杨表示赞同。

就在笔者撰写此文的同时，传来了一个对小杨来说不好的消息：工信部发文要求从2012年3月1日起，相关企业应暂停生产、销售卧铺客车产品，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暂停办理卧铺客车注册登记。而笔者一位在北京运管部门工作的朋友透露的消息表明，春运期间超长线路的客票销售情况却是远远好于中短途。

不论公路卧铺客车的走向如何，对于惨淡经营的小杨们来说，至少这个春运是他们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