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林与他的韩国阿妈妮

时间:2022-09-14 02:38:18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卖花卖花声声唱……” 1971年,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使几亿中国人潸然泪下……

在淮北平原,一个偏僻的村子里,也流传着一个催人下泪的故事:一位淳朴、善良的中国青年农民义务赡养一位受尽磨难的韩国“慰安妇”并至今未娶,在长达23年的光阴里演绎了感人至深的异国母子情

安徽省太和县三塔镇康庙村,是个有着1700多口人的大村子,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在诸多方面都显得与众不同:无论干啥活,她总是把什物放在筐里或盆里顶在自己的头上;她不喜欢吃当地人习惯吃的馍馍和红薯,而喜欢吃米饭和泡菜;她的家虽然四壁空空,但拾掇得很干净……

她叫李天英,韩国人。

1971年,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在中国城乡广为放映,一曲“卖花姑娘”使几亿中国人为之泪下。一天,放映队来到了三塔镇,方圆十几里的群众扶老携幼赶到镇上观看。电影放映了,朴素善良的中国农民们个个泪如泉涌,主人公悲惨的命运深深刺痛了他们的心。电影还没有完,一个瘦弱的身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那就是李天英。她一路抽泣着跑回家,一头扑到床上放声痛哭。卖花姑娘受摧残迫害的遭遇使她想起自己的经历,银幕上的那个姑娘不就是过去的自己吗?“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卖花卖花声声唱……”尘封许久的往事被这震撼心灵的歌声勾起,她痛苦得失去了控制,嚎啕大哭着冲出门外,在大雨中呼号着:“我要回家!”“亲人们,你们在哪儿啊……

次日,村民们将精神失常的李天英送进了太和县医院。

这年秋季的一天,家住太和县旧县镇、20出头的青年农民李少林赶集来到县城。在县浴室洗澡时,听说了李天英的事,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卖花姑娘给他的印象太深了,难道还有人跟她一样?

从浴室出来,李少林买了花生和糖果赶到县医院,摸到了李天英的病房。他轻轻地推开房门,见李天英痴痴地呆坐在病床上,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的心一阵隐痛。李少林自幼母亲去世,他从未体会到母爱的温馨,而眼前的阿妈妮,多像自己想像中的母亲啊!淳朴的他轻轻走到李天英的床前,俯下身去,说:“大妈,您若不嫌我穷,就认我这个儿子吧,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有您的……”

李天英听懂了,惊呆了,许久,泪水夺眶而出……

李天英出院后,李少林便经常到老人那里问寒问暖。不久,他用一辆板车将老人接回了自己的家。消息传出,在穷乡僻壤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人们问李少林:“你为啥认一个外国人作母亲?”“你自己都过得紧巴,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人家认亲都找有权有势的,你倒认了个棺材瓤子!作啥?”

1972年秋,一个好心人托人捎话给李少林:“听县公安局里的人讲,你母亲以前是南朝鲜人,当过日本鬼子的军妓……”

这个消息对于李少林来说不啻为一声炸雷,他呆住了。

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在摇曳的孤灯下,他拐弯抹角地向母亲询问起往事。掏心挖肝般的疼痛使李天英泣不成声……

李天英原名金盖华,1925年出生于韩国浦项甘浦地区。3岁时,其母亲在工厂被日本工头打死。1938年秋,14岁的她在逃荒途中与父兄走散,被日军蒙住双眼押送到中国的哈尔滨。日军强迫她换上日本服装跳日本舞,唱日本歌……

18岁那年,她被日军“分配”到山东枣庄的一个炮楼,每天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一天,她因拒绝梳妆打扮被日军毒打一顿后关进一个小房子里。半夜,在炮楼内一位劈柴扫地的李姓中国老人的帮助下,她逃出了虎口。事前,老人为她换了件衣裳,给了她一块大洋并为她起了一个中国名字—李天英。

漫漫黑夜,豺狼横行,一个异国弱女子能往哪里跑呢?不久,她又被日军抓获,送到石家庄日军慰安所。以后,她又随日军辗转新乡、郑州、临汾、武汉直至香港,受尽了日军禽兽般的摧残。

20岁时,她在美军对日军的轰炸中伺机逃出魔爪,不想又落入阎锡山部。不久,阎部被八路军打散,她才彻底跳出苦海,成为人民军队的一名护士。

1947年秋,解放区军民欢送朝侨回国。她在安阳换乘火车时,因身着八路军军服,被军扣押拷打,并随着南下新乡和郑州。无奈中,她与军的一位司机戴永贵结婚。淮海战役时,戴永贵驾车起义。之后,她随夫到老家安徽舒城农村定居。多年的非人生活使她失去生育能力,数年后,戴永贵与她离婚。

1962年,李天英又与安徽省太和县三塔镇康庙村的孤寡老人关朝信结婚。两人无亲无故,守着一间破草房艰难地生活(1982年起,村里将他们列为“五保户”)……

夜,一片寂静。李天英哭泣着,对李少林说:“儿啊,你不要我了吗?”李少林回答她:“妈,只要儿活着,不会不要您的,您放心吧!”母子抱头痛哭。

李少林认李天英为母时正值“”,收养一个当时没有外交关系的国家的人,这已经够李少林受的,更何况李天英还有一段当军妓的历史,李少林顶着难以承受的压力顽强地生活。除了政治上的压力外,他还要为生计而奔波。李天英与老伴均已失去劳动能力,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不仅种地,还要去巢湖抬石头、修水闸。1979年,他只身到千里以外的天长县长兴电灌站干临时工至今。

虽然远离母亲,但李少林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李天英的身上。在寄给老人的信中,李少林写道:“多吃些对身体有益的东西,保重身体要紧,切记!”“你想吃什么来信,我尽力买到。中秋节寄几个月饼怎么样?”“新收音机总算买到了,你们月底前一定能收到……把我寄的钱用在治病上”……儿女之情跃然纸上。每当提起李少林,李天英都感慨地说:“亲儿子又能怎样?”村民们也无不羡慕和庆幸她有了这样一个好儿子。

李少林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他的母亲,而他自己却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他每天只花5分钱的菜金,省下的钱都寄给母亲买米买药。1993年9月9日,他专程到南京市最大的邮局给韩国驻华大使馆邮寄有关母亲材料的包裹,大街小巷转了半天,才找着一家一天收费仅5元的小旅馆。吃饭时,他悄悄地躲在一边啃玉米棒子,服务员见了,破例免收他的住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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