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相倾国便亡

在中国历史的文字记载中,褒姒大约是最早出现的一位美女。《辞海》里对她有记述:

周幽王的宠妃。褒国人,姒姓。为幽王所宠,被立为后,其子伯服也被立为太子。申侯联合曾、犬戎进攻,幽王被杀,她被俘。

50余字的词条里,“宠”字出现了两次,事实上,也正是由于这个“宠” 字,褒姒才成了后人在2700年里经常评议的一个角色。

褒国作为西周的诸侯国,位于当今的陕西勉县,因受秦岭阻隔,穷乡僻壤,国势不盛,加之蜀国不断扩张,逐渐受控于蜀,不能正常地向周王室进贡,周幽王便决定出兵讨伐。褒国国君无力与之抗衡,只好向幽王奉上许多珠宝、美女以求宽恕,这奉上的美女行列中,就有年仅14岁的褒姒。

含苞欲绽的褒姒,亭亭玉立,光彩照人,周幽王一下子震惊了,被迷住了,命其朝夕不离左右,常常数十日不理朝政。更紧要的是,褒姒受到专宠,申后被丢在一边,无人理睬。为了争宠,申后兴师问罪,还令太子派人大打出手,褒姒被辱,且又受了难堪的皮肉之苦,为了性命,也为了腹中胎儿,她向夫君哭诉,夫君帮她出了口气。不久,褒姒生下一子,取名伯服,幽王对之更加溺爱有加。申后见褒姒有幽王护持,且又更严重的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暗中派出杀手,杀掉了褒姒的养父、养母。

性情孤寂、从来不笑的褒姒得知养父母被害,更为郁郁不乐。公元前777年,幽王为了博得褒姒的欢心,不听众臣劝谏,废掉申后,又废太子宜臼为庶人,立褒姒为后,立伯服为太子。宜臼恐幽王仍要加害自己,便逃往外公申侯的封地。

事已至此,理应高兴的褒后,仍高兴不起来,仍是终岁不见一笑。幽王惋惜地说:“你有如此美貌,若能笑笑,会更加娇媚动人。”

褒后说:“贱妾生来就不喜笑。”

幽王决心设法博褒后一笑,便命人表演歌舞,褒姒却说道:“这种演唱,连撕裂缯帛之声也不如。”幽王一听,便命人搬来百匹缯帛,命一群宫女撕扯给褒后听,可她仍是没有一丝笑容。幽王无奈,贴出榜文:天下如有能博褒后一笑者,重赏千金。

佞臣虢石父献上一策:“早年西戎强大,先王在骊山设置烽火台数十座,西戎入侵,即放狼烟,诸侯看到烟烽信号便会发兵前来救驾。如今天下太平无事,大王若与王后同游骊山,突燃狼烟,援兵到来,却是空跑一趟。王后看见众多兵马的狼狈相,必有一笑。”

幽王照虢石父所说行事,各路诸侯果然纷纷领兵前来。到了镐京,不见犬戎一兵一卒,只见幽王和褒姒在城头对饮作乐。幽王对各路人马传旨道:“烽火台久未试用,今天特意演练一场,各位跋涉远至,可以回去休息了。”诸侯们怨气满腹地撤并返回。褒姒见千军万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形同儿戏,终于笑了……幽王见褒后笑了,很快赏给虢石父1000两黄金。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千金买笑”的由来。

公元前771年,申侯联合犬戎举兵进攻镐京,周幽王慌忙下令点燃烽火,刹时狼烟四起,各路诸侯却以为天子又在和褒姒嬉戏,全部按兵不动。犬戎兵截住奔逃中的幽王车马,将其就地杀死,并且砍杀了太子伯服。美丽惊悸的褒姒成了亡国奴,被犬戎主虏回帐中取乐,最终自缢身亡。

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小雅・正月》里写道:“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大约是“红颜祸国论”最早的源头了。李商隐在《北齐》里写道:“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同样咏叹的是褒姒之事。从褒姒到李商隐,1600年过去了,诗人对“红颜祸国论”的看法即使有所变迁,这变迁不仅幅度有限,而且节奏也太缓慢了。

西周的内状外患及至于灭亡,难道全是由褒姒所引发的吗?

褒姒来到周幽王身边,是被作为礼品送过去的,有着性价值的、可供君王享用的,因为美丽,算是尤物吧。

褒姒因受到专宠而引发内争,势所难免,不能不争,否则,她会被申后与宜臼弱肉强食,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幽王因为宠爱她而亟欲逗其一笑,褒姒终因一笑而使宗周倾覆,她倘是面对烽火里的千军万马而仍旧不笑,保持冷美人的原型,犬戎杀来,西周就不会灭亡么?

事情很显然,祸难的源头压根儿出在周幽王身上,褒姒只因为长得秀丽,便生的苦、入宫苦、下场苦,降生到人世就是一个苦命的女子。苦命而不愿意笑,不喜欢笑,从来不笑,本是情理之中应有之义;偶尔被人逗惹得破颜一笑,难道就得背上数千年“祸水”的黑锅?这样的中国历史,对女性而言,也太残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