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视阀下的凯·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研究

时间:2022-09-14 05:18:24

“顿悟”视阀下的凯·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研究

【摘 要】本文梳理了国内外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研究,以《莳萝泡菜》为例,运用乔伊斯“顿悟”说,从文本和读者两个方面,分别剖析了该小说是如何通过“顿悟”的形式获得审美价值和审美经验的形成。

【关键词】曼斯菲尔德;乔伊斯;顿悟;莳萝泡菜

在20世纪英国文学史上,凯瑟琳・曼斯菲尔德(1888-1923)与弗吉尼亚・伍尔芙是并驾齐驱的女性作家双子星。与伍尔芙不同,曼斯菲尔德主攻短篇,在短短十四年的创作生涯中,写下了八十八篇短篇小说,被誉为是在爱丽丝・门罗之前“唯一的一位将其文学声誉完全建立在短篇小说基础上的作家”。曼斯菲尔德的作品,大都淡化了情节,摒弃了传统小说 “开端-发展-高潮-结尾”的发展模式,以细腻的笔触,通过对细节和心理的密致描写,“使作品捕捉到现代人对自我以及人生感悟的关键时刻。”

创作于1917年的《莳萝泡菜》,是曼斯菲尔德最为人熟知的短篇小说之一。小说描述了一对恋人分手六年之后,在咖啡馆偶然重逢的场景,采用“意识流”手法和大量意象暗示,以描写女主人公心理的方式,推动情节和故事的发展,具有十分强烈的现代主义特征。

一、国内外曼氏研究综述

在生前大部分时候,曼斯菲尔德并没有得到西方评论界应有的注意。直到去世前几年,她才声名鹊起,并迅速获得高度评价。在国内,曼斯菲尔德作品从1923年首次译介以后,一直受到学界的持久关注。国内外关于曼斯菲尔德及其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为如下几个方面:

(一)历史传记研究。早期国外传记研究,多专注于曼氏的传奇个人生涯,“她的故事比她的作品更为人知”。[1]在其夫米德尔顿・莫里整理出版了她的遗作书信集后,对曼斯菲尔德传奇的痴迷逐渐“成为了一种崇拜(cult)”。这种情况直到1984年牛津学者安东尼・阿尔伯思出版《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一生》后才得到改观,开始更多发掘曼氏生涯和她作品之间的关系。

(二)女性主义研究。尽管曼斯菲尔德不愿自我标榜为女权主义者,但其作品中深刻体现出来的女性主义思想仍然得到了广大学者的注意。大部分论者都指出,她是在以女性独特的视角和体验方式,用女性的话语发出女性自己的声音。

(三)现代主义和文体研究。此类研究多从外部规律入手,发掘曼斯菲尔德作品中题材、主题形式、表现技巧等方面体现出来的现代主义特征,着重讨论诸如意识流、内心独白、梦境和潜意识、情节的淡化以及叙事手法等。如国内学者申丹、徐晗等都有精到论述。

尽管目前我们对曼斯菲尔德及其作品已有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但就细致描述对其作品的审美经验方面,似乎仍然略有缺失。笔者以为,以乔伊斯的“顿悟”说来关照曼斯菲尔德的小说,可以更好地理解她作品中的深层美感。

二、乔伊斯的“顿悟”说

“顿悟”(epiphany)最早为基督教神学术语,指耶稣圣诞时,突然显现在东方三圣面前。现代主义兴起后,现代主义作家们力求探索主观世界,揭示人的感性生活,人的精神世界开始在文学作品中占据主导地位,外部物质世界的比重逐渐下降。为了摆脱传统文学的理性和逻辑,重建新的时空秩序,现代主义作家开始寻求探索人物在关键时刻产生的心理变化,捕捉人物瞬间的意识,以反映生活的本质,揭示永恒的真理。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詹姆斯・乔伊斯首次将“顿悟”引入小说领域。在《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的初稿中,他对该词作了如下界定:“所谓顿悟,指的是突然的精神感悟。不管是通俗的言辞,还是平常的手势,或是一种值得记忆的心境,都可以引发顿悟。他认为文人应该及其小心地记录下这些顿悟现象,并且意识到这些现象虽然微妙,但是却稍纵即逝。他告诉克兰利,仓库办公室里的那座钟就有可能引发顿悟。”

紧接着,乔伊斯又作了补充说明:“请这样想象,我对那座钟的瞥视就像灵魂的眼睛在搜索――灵魂之眼试图精确地调整视线的焦距。一旦焦距对准之后,那座钟的意义就会被突然领悟。”随后,乔伊斯再次明示:“这就是我称作顿悟的时刻:首先我们认识到有关物体是一个整体,然后我们认识到它是一个有组织、有结构的复合体……最后,当各个部分之间的关系达到精妙的程度――各个部分都和各个特殊的点发生了联系时,我们认识到了它的实质。它的灵魂、它的本性冲破了它的外衣,跳入了我们的眼帘。在其结构如此调整之后,最普通的物体的灵魂似乎在我们面前灵光四射。此时的物体给我们带来了顿悟。”2至此我们可以发现,乔伊斯的顿悟,就是指在某个特殊的时刻,某些卑微平凡的事物突然迸射灵光,将读者引入某种豁然开朗的精神感悟境界,获得心灵的陶醉。这个定义至少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从作者方面看。“作者”是实现“顿悟”这一审美经验的前置性存在。正是由于作者的生花妙笔,才能使普通的事物焕发出永恒之美的光辉。

二是从读者方面看。“读者”不再扮演传统文学阅读中被动消极的受众角色,而是在“顿悟”这一审美过程中,与“作者”同等重要。因为按照乔伊斯的看法,“顿悟”不仅具有把握美的作用,还有创造美的形象的功能。在那特殊的瞬间,主体(这里指“读者”)将感知再造成美的形象,这是“在人的想象中加以净化后再次投射出来的一种生命”。3当“读者”也产生了顿悟,进行了创造性的想象活动,“作者”所希冀的那种美的最高特征才能被完整地把握。

三、“顿悟”在《莳萝泡菜》中的实现

曼斯菲尔德将“顿悟”时的这种特殊时刻称为“瞬间(glimpse)”。在1920年的日志中,她写到:“人总会有这种瞬间的感悟。……今天下午我开车回家,海浪和飞溅的泡沫悬在空中又落下。在悬空的那一瞬间会是什么样的呢?那里没有时间。在那一刻,心的全部都含在其中了。”

殷企平在论说“顿悟”时指出,要实现顿悟,必须有两个基本条件:一是情感的积累,二是形象的妙用。4笔者以为,对形象的妙用,不在于该形象有多么复杂和深刻的指向性,而在于该形象与“顿悟”没有常识上的、经验上的联系。由该形象进入“顿悟”,“妙”就妙在作者与读者之间某种对美的形象的重组的默契:作者是如何以渐进的形式,引导读者必然在该形象出现时,必然进入作者希冀的境界;读者又是如何主动地接受这种禅式启发,重组和把握了抽象的、不可名状的美。在《莳萝泡菜》中,这两点都得到了充分体现:

(一)作为积累感情的其他意象。小说中充满了各种指向性、象征性丰富的意象,如水仙花、面纱、皮领套、水百合、香烟、俄罗斯等,它们的指向性和象征性都相对明确,一个作用就在于显示感情的积累。比如小说开头,薇拉注意到男主人公面前桌上的日式花瓶里插着纸质水仙。随后,她掀起了面纱,解开了本来扣得紧紧的皮领套。当男主人公掏出香烟时,她靠近身子去看。最后,当男主人公提到“俄罗斯”时,她感觉到了胸口好像有一只沉睡已久的怪兽在躁动。这些意象,象征着同样沉睡已久的感情,逐渐开始由复苏到令人意乱的强烈。

(二)作为启发的“莳萝泡菜”意象。尽管有论者以为,上述意象也都能暗示出我们所说的特殊“瞬间”,但笔者以为,它们仍然只是在为中心意象“莳萝泡菜”作铺垫和陪衬。作为意象的“莳萝泡菜”,是在另一个主要意象“俄罗斯”里面,以“象中象”的形式出现的。当男主人公向女主人公薇拉描述他的俄罗斯之旅时,提到了“莳萝泡菜”:“马车夫走上前来,说:‘来点莳萝泡菜吧’。”于是薇拉马上想象出黑海边的情景,想象马车夫说“来块莳萝泡菜吧”,想象“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莳萝泡菜,却看见一个绿罐子里装了一片红通通的辣椒,像鹦鹉的喙一样闪闪发亮”,想象自己“撇了撇嘴,莳萝泡菜真是酸呵……”。于是特殊的“瞬间”出现了,“好像彼此的灵魂相拥相抱,沉入同一片海洋,愿就此深溺其中,如同一对殉情的恋人”。“顿悟”也就由此而生。

四、“顿悟”的作者和读者

曼斯菲尔德曾这样叙述过她参观梵高《向日葵》的感受:“那瓶中的黄色花朵,满溢着阳光。这幅画好像昭示了我以前未理解的东西,一直留在我心中。……教给了我一些写作的道理。”她在《莳萝泡菜》中也力图表现这种她称为“关照于心灵之上的闪光(flashes upon the inward eye)” 。在通过众多意象积累了感情之后,她将特殊的“瞬间”隐晦地附着在了充满柔情的“俄罗斯”意象之后,并且以同样隐晦地附着于此但又与最终审美体验完全不相干的“莳萝泡菜”,巧妙地开启了“顿悟”的大门。

作为“读者”的我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莳萝泡菜的无指向性,就如同薇拉说莳萝泡菜却看到红通通的辣椒像鹦鹉闪闪发亮的喙一样,以自己的想象,在纯主观精神世界中,重新建立起时空秩序,直觉式地感受到温和而又强大的美的存在和力量,触摸到不以任何具体形式出现的永恒的本身,像法国诗人兰波所说的那样:“我看到永恒/就像一个纯净的,无穷尽的光环。”这是乔伊斯式的顿悟,更是曼斯菲尔德式的顿悟,也是我们读者的顿悟。

参考文献:

[15]蒋虹.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作品中的矛盾身份[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19.

[2]侯维端,李维屏. 英国小说史(下)[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669.

[3]Roger Robinson. Introduction to Katherine Mansfield: In From the Margin [M]. Baton Rogue: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94: 1.

[4]Pilditch,Jan. TheCritical Response to Katherine Mansfield [M]. London: Greenwood Press, 1996:25.

[5]J.A.Cuddon. A Dictionary of Literary Terms [M]. Andre Deutsch Limited, 1979: 237. 转引自:殷企平. 说“顿悟”[J]. 北京:外国文学,1996年03期.

作者简介:

刘军(1981-),男;汉族;四川内江人;就职于成都中医药大学外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学历,文学硕士学位;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大学英语理论与教学。

基金项目:

本文受成都中医药大学2013年度校级教改一般项目“基于图示理论的大学英语泛读教学实证研究”(JGYB201336)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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