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沁鑫 《青蛇》之后想把自己还原成女人

时间:2022-09-14 02:56:27

不会当演员的画家也是个好导演

《青蛇》是田沁鑫最近导演的成功作品,在这之前,《生死场》《狂飙》《赵氏孤儿》《红玫瑰白玫瑰》及这次在乌镇戏剧节作为压轴大戏的《四世同堂》,都是田沁鑫在内地戏剧界的金字招牌,她被誉为“青年领袖”。

“其实我的路一直很曲折。不过这是常态,如果一直是顺利的,就失常了。”近年来一直在研究东方禅学的田沁鑫这样说。她用一个戏剧性的方式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儿时想演戏,却被父亲送去学体操,刚从体操队出来,老爸又把她送进京剧团,后来爱上画画,却画不好,结果考进了戏剧学院,当演员被老师成天骂:“你怎么这么笨?”无奈学了导演,没想到还是想当演员,最后发现自己最爱的还是画画。

说起这些,田沁鑫毫无防备地打开了话匣子。她说,“其实我不懂演戏,又自闭,不合群。”

田沁鑫小时候经常被老师批评说:“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笑都不会笑!” 全班70多学生中,她的成绩排名倒数第三,如果不是因为学习差,田沁鑫是一定会报考北京大学考古系的。放弃这个梦想后,她审视了自己,觉得自己画画不好、表演不好,各方面都不是太好,最终选择了导演系。“如果我不报这个专业,可能就没有大学可念了。”结果她以专业课第二的成绩考进中戏,读大学的几年,田沁鑫的成绩依然不好,她总觉得老师讲的东西她听不懂。

一直到毕业前夕,田沁鑫参与导演了班级的毕业大戏。但她前一晚想到后半夜3点多,也想不明白这部戏,等到5点多时,她突然明白了演员怎么上场、舞台怎么调度。这种顿悟把她带进了另一个梦想世界。“终于开始觉得自己能做导演了,以前的梦想都岌岌可危,当导演却好像在我身上更容易实现。”

大气,归功于我对性别的模糊认识

从1997年独立执导第一部话剧《断腕》开始,田沁鑫就成功奠定了导演地位,这部戏不但拉来21万元的赞助进入大剧场演出,还邀请到著名舞蹈家金星,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赔钱。

田沁鑫并未多谈自己在背后的巨大努力,而是淡淡说了句:“我比较幸运。”

幸运,让她开始有更大的野心,要做就做独一无二的中国女导演。接下来《驿站桃花》又使她得到认可,当《生死场》《狂飙》《赵氏孤儿》《红玫瑰白玫瑰》《四世同堂》面世后,田沁鑫成为了中国当代最具实力和影响力的新锐导演。说起自己在戏剧界的成功,田沁鑫说:“过度的谦卑是虚伪。大家都觉得我导的戏很大气,这其实归功于我对性别的模糊认识。我想怎么导就怎么导,不会站在女性的角度讲男人,也不会站在男性的角度讲女人,有的女导演导出来的戏,男演员就是露肌肉,而男导演就要女演员性感。其实这都是想象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导戏的时候跳出身份和性别。喜欢春秋战国,我就导了个《赵氏孤儿》;喜欢民国,我就导了个《红玫瑰白玫瑰》。我总觉得我的骨子里残存了些男人的记忆。”然而她依然不忘了表达一件事,“虽然我是女人,但是我能跳出来。”

田沁鑫讲了一个小故事,在中戏上学时,一次上课,当老师介绍大剧作家田汉在时写了不符合自己艺术水准的《十三陵畅想曲》时,教室里哄堂大笑,田沁鑫心情格外沉重。她为田汉而难过,为中国众多知识精英文化名人的挣扎、困惑和压抑而痛苦。那时,她心里的愿望就是自己能有机会给予众人一个真实的田汉。几年后,大家看到了话剧《狂飙》,看到了田沁鑫用自己的心得再现的一个极具浪漫主义诗人气质的田汉。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没有人去怀疑田沁鑫的导演能力和水准,因为她可以在她和他之间自由地做性别转换,对她来说,用男人的视角去描述一个世界,与用女人的感触去感受一个世界同样简单。

近几年来,田沁鑫发现越成功,越感受到梦想既遥不可及也近在咫尺。贪念、欲望是人的本性,即使自认为可以掌控,却也无法掌控未来。

我做戏,因为我悲伤

女性似乎天生就是带着一种情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田沁鑫的悲伤便是其中一种。田沁鑫的每一部戏,都是悲剧,原因是她认为悲剧使人高尚,而忧郁的天性让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做戏,因为我悲伤。后来这句话成为她自选集的书名。

而这种情绪她通常控制在剧场内,更多情况下她隐藏悲伤,对别人说:我是个成熟得比较晚的女孩儿。

这句话对于田沁鑫来说,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话题引出的,她称这个话题是:性别意识模糊。“我一直分不清男性和女性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当然这不是生理器官上的,而是一切社会属性和情感属性的区分。”

在田沁鑫的记忆中,小时候自己经常和男孩子玩儿,女孩儿对她来说是麻烦和累赘。直到读大学的时候,舍友约她一起去逛街,她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干活儿”的,人家逛街买衣服,她负责帮忙拎东西,“后来我就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似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接受了同学的建议,开始留长发、穿裙子。看到那张长发飘飘裙裾摇曳的照片,你才会相信,少女时代的田沁鑫是一个温婉的美人儿。

后来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的中性装扮,淡灰色几乎是她所有衣服中最鲜艳的颜色,她的眼神开始犀利,几乎洞穿人心。她自己分析了一下,归纳为两点,第一是这样比较舒适和自在,第二是剧场不允许一个导演带着小女人的气场,那样没人会在意你在说什么。

“很多人说我很中性,其实我还是希望回归女人。”

今年3月,田沁鑫完成了一次站在女性角度的自我修行—导演话剧《青蛇》,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隐藏很久的女性敏感触觉苏醒了,感动在戏里戏外间,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爱?爱的定义一直让田沁鑫很迷惑,她能知道有人爱她,却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她懂得欲望,贪念、在她眼中都不是爱。

“可能我这样的人真不适合这些小情小爱,只能有大爱。去做一些大爱无疆的作品,做连波、爱恨难填的戏剧,对我来说是一种修行。”然而她并不是很坚持这种信念,或者说她在坚持这种信念的同时也在被另一个信念所动摇:我应该学会去爱别人,从《青蛇》开始,我就想还原成一个女人,梳女孩儿的发型,穿女孩儿的衣服,学学化妆什么的。

对话田沁鑫

用我的梦去实现观众的梦

《风尚周报》:对于话剧,你曾有怎样的梦想?

田沁鑫:当初什么都没想,就一个劲儿地想做戏。后来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让大家更贴近戏剧,其实应该这样说:让戏剧贴近民众。

从我做戏的角度来讲,我有能力做舞台大片,它不是指投资的多少,即使投资少但舞台呈现出的气象大,我希望有中国故事的表达和诉说。在中国故事的表达和诉说里,我注重中国的审美,所以我有时候会拍当代的题材。但我个人认为当代的审美还没建立,所以我审美上会有缺失,但当代话题又会使当代人有所触动,所以我会拍一个中国故事,无论古今,把华夏民族的题材故事创造在一个假想社会里,用现代的翻译器演给现代的观众看。这就是传统文化如何当代化和国际化的一个体现。

《风尚周报》:从事戏剧十六年了,你的东西是否越来越贴近民众了?

田沁鑫:当然是。现在大家都希望能够走进剧场去看戏。我从来不关心他们是否买票,票是从哪儿来的,买的是什么票。无论他手里的票是80块钱的,还是280的,或者1280的,都值得我尊重,我只要看到有人进剧场我就会感动。

《风尚周报》:对自己的导演生涯有什么期待吗?

田沁鑫:我觉得用不着期待,现在我已经做得不错了,当然一定会越来越好。真正的期待是社会价值观的改变,不要总是按照尊卑等级来看待一个人,辈分也没那么重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多有哲理。

《风尚周报》:你也有按资排辈的困扰吗?

田沁鑫:这个困扰是中国现象。我无力解决,也不得不接受。但是戏一出来,这些都不重要了,什么都解决了。

《风尚周报》:看来你对自己的戏很自信。

田沁鑫:必须要自信,也必须要审视自己。首先要看自己是否被感动了,如果一个剧本不能打动编剧,就不能拿到我面前来。我自己创作的作品,首先就是让我自己很感动很震撼。

情不重,不生婆娑

《风尚周报》:你希望通过作品实现观众怎样的梦想?

田沁鑫:一部戏真的太宏大了。每一个角色都是一个社会上具体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戏中寻找自己或者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的影子,梦想是一个很虚幻的东西,让观众有情绪,被感染,这就是戏剧的作用。

《风尚周报》:让观众有情绪、被感染,似乎依然是你的戏的需求,而不是观众的。

田沁鑫:你说得对,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就实现了我的一个梦想—贴近民众。但是观众看戏,是来受教育的还是来打发时间的?在我看来,这两种都不是戏剧要达到的效果,观众应该是来感受的,而我们就是通过感受者的感受,来感受自己的感受。

舞台剧一直是呈现文化的一部分。我觉得每个人的生活表达不同,呈现出来就比较多元。真正说有责任和使命的,像这次乌镇艺术节黄磊说,我有责任来为这个民族做事,我跟他同感。民族和爱国不是一个教化的词,而是我们生命的本源。为什么要学语文?语文就是教我们怎么说话,教我们如何用自己民族的语言来表达。

《风尚周报》:这次乌镇戏剧节,你感受到了什么?

田沁鑫:我在《四世同堂》谢幕时,给大家鞠了一躬,这是压轴戏,当时的感触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发了条微博说:情不重,不生婆娑。这就是我最深的感受。

《风尚周报》:在我的采访中遇到祖孙三人,专为《四世同堂》而来,因为没买到票,爷爷很难过。

田沁鑫:我特别感动,你跟我说过后我找了黄磊和孟京辉,希望能够解决这祖孙三人的票,可是没办法,我们自己都没有票,昨晚我一直在想,这事情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我有这么可爱的观众,可是这件事却让我感到悲伤,因为我无力解决。半夜我又叫助手,看看是否能想想办法,但是这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事。我如果能印票就好了。

《风尚周报》:你平时也会去看别人的戏吗?

田沁鑫:只要有时间就去。无论是什么戏,多看,就一定不是坏事。没有好戏和坏戏之分,只有暂时的成功和不成功。对于观众也是如此,刚开始观众看戏,都是评论哪个演员长得好不好,演得好不好,慢慢就开始认识导演,慢慢也开始评论戏到底如何。看戏,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越看越懂。

《风尚周报》:现在内地你最欣赏的戏剧导演是谁?

田沁鑫:林兆华、赖声川、孟京辉、林奕华、中国国家话剧院的王晓英,北京人艺的,上海的何念。因为他们都做出成绩,做出自己的表达,这都值得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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