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磊 宗教是空头支票艺术是当场点钱

时间:2022-07-05 10:10:35

黄磊 宗教是空头支票艺术是当场点钱

造梦:让梦里的事,发生在身边

五月的乌镇西栅,完全展现了水乡最美的那一面,软而湿润,就跟河边荡漾的柳叶一样新鲜。难以想象七年前,当地居民迁走后一片废墟的情景,黄磊与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陈向宏就站在一个破桥上指点江山,在啥都没有的荒芜中,黄磊听到一个饱满的计划:这里将来有什么,那里将会有什么……梦想总是美好的,但黄磊此刻并没有让西栅之梦真正走进自己的心里,直到5年前的一次醉酒。

“也许这就是缘分,”黄磊特别喜欢用这个词强调他与乌镇的关系,“我是在拍《似水年华》时找到乌镇的,而那天又是跟《似水年华》的制片主任一起,聊到我去西栅的事,聊到青年话剧演出,又聊到全国各地都搞印象哪哪的—就一大帮人在那唱歌跳舞,声光电的没意思,尤其是每个地方都搞就变得特别土,还不如搞个青年的戏剧活动,当时我恰好在演《暗恋桃花源》,我就突然想,不如,搞个戏剧节吧。”

也许男人酒后都会平添几分豪情壮志,黄磊喝到兴头上,当即表示要弄咱就弄个国际范儿的戏剧节,地点就在乌镇,也许连他自己当时都没当真,只不过喝完聊完,散场之后,他却失眠了,曾经去过的爱丁堡戏剧节、阿维尼翁戏剧节的片段像梦境一样飞到脑海中,为什么,那么小的城市却能成为世界一流的戏剧中心,能举办世界最顶级的戏剧节?

黄磊突然神秘起来,答非所问地指着被蒙蒙细雨冲刷得不染尘埃的西栅老街,对记者说:“我最爱看着雨中的青石板路,有种涂上油的感觉。”旁边一个小孩路过差点滑倒,他下意识地上去扶住,还告诫爸爸妈妈千万小心。好多路人都认出他来,大家像是老朋友般微笑一下,点点头,自自然然地走开,“你看,这就是小地方办戏剧节的好处,面积小又封闭,你在街头遇见一个姑娘,走到街尾又遇见她,看完戏出来发现她居然走在你旁边,你说,这心情该多好?台上演出的人,出了大门又碰到,没准就成朋友了,这些平时只有梦里发生的事,这会儿就发生在身边,戏剧节就该有这种魅力。”

这样的魅力移植到乌镇,更多了一层东方水乡的氤氲之气,西栅的街灯每晚12点半才熄灭,正好陪着半夜11点看完戏的人们散场,笃笃的脚步声敲打着水中漂浮的光晕,节奏纷然,黄磊无比享受这一刻:“最好是看完《如梦之梦》出来,你面对的不再是东四十三条、地铁站,人山人海和门口卖烤羊肉串的,我还能想象,如果看完《四世同堂》出来,眼前也不是熟悉的马林道、立交桥,而是几百年的石桥,倒映着灯光的青石板小镇,没有车,身边走着的就是看戏的人、演戏的人,都市的生活一下子就远去了,像是刚从戏剧里走出来又入了另一个梦境似的。”

说梦:我不是戏痴,我是来享受的

有个词叫“痴人说梦”,如果去掉其中贬义色彩,真是十足的黄磊腔调,可他否认自己是个戏痴,强调自己只是个“纯洁的戏剧人”,而我总觉得在这样一次重大事件的幕后,依旧有强烈的个人情怀指引。

黄磊从小在国家话剧院长大,爸爸妈妈都是话剧演员,天天放学了在剧场呆着,“我最早的浪漫主义情怀就是在那诞生的,”黄磊说,“一般晚上九点就演出完毕,叔叔阿姨就往地上洒滑石粉,推出钢琴,大家都在那跳三步四步,地够滑才能转得快,就跟现在演戏完了大家喝酒庆祝一样,我当时在一边看着,像看另外一个世界,觉得怎么这么好看哪。”对于美的渴求的初始会根植于梦境,接下来更关键的一步则是让梦境成真,眼前的黄磊显然有了成真后的骄傲,双手惬意地抱在脑后,像老夫子一样晃动着头:“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享受,我来享受这么几年造出来的梦,一群人一起造就的梦。”

这话没错,虽然要演出闭幕大戏《四世同堂》和当青年竞演单元的评委,他大概也有十天的时间是“自由”的:白天睡觉,夜晚看戏,看完了吃夜宵喝喝酒,随身带着一本木心的书偶尔翻翻,木心跟茅盾一样,是印证乌镇地灵人杰的最好例子,他跟我讨论起里面引用的法国思想家帕斯卡的一段话:“他说人就是一枝会思想的芦苇,芦苇本来很脆弱,但我觉得戏剧能给我这株芦苇有思想和光芒,而芦苇又生活在水边,多适合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随时自顾自的陶醉成了他在此处的一种权力。

其实他所经历的戏剧节不过是一种可能,散戏后的观众还有另一种选择—悠然自得是一种梦,竭力狂欢何尝不是痛快的梦?似水年华酒吧里每晚都聚集一大批剧团里的人和观众狂歌痛饮,“我压根不认识, ”黄磊说,“我请黄哲伦编剧、赖声川导演一起喝酒时,总有一大批剧团的人自顾自在那唱歌,认识的不认识的打成一片,国外的国内的一起喝酒,别说他们,连我自己都像是找到了一个乌托邦小镇,你说遁世也好,说逃离也好,这是一个意思,这就是给你狂欢的,每个来戏剧节的人都该认为这里是理想国,现在不老提什么中国梦吗,做梦的人就该有点梦话。”

蛊梦:创意,还是阴谋

外国面孔在为期十天的戏剧狂欢中扮演着不期而遇的角色,有时是街头的嘉年华秀,有时是特邀的剧场演出,美国著名编剧黄哲伦和罗伯特布鲁斯汀带着他们最有名的剧《铁轨之舞》和《鲸鱼的骸骨》来了,说来也有趣,这种全老外的人马的剧都在国乐剧院和沈家戏园这种有着白瓦灰墙、典型的中国戏曲演出的剧院里进行,这种安排,我总觉得像是黄磊的一个阴谋:“你觉得在一个昆曲戏台里演莎士比亚不合理?这种不合理才叫创意,它才有意思,不是常规的,让人吓一跳的,这事本身就成了一出戏,大家都是演员,剧场就是乌镇,别以为来看戏剧的人才算经历了戏剧节,每一个来的人,你跑不掉的,喝酒也好,瞎溜达也好,泡妞谈个恋爱也好,都已经在戏剧中,因为这十天就是一场梦啊。” 不得不承认,特定的环境往往赋予语言蛊惑人心的力量,当我夜晚看完《如梦之梦》出来,屡屡回头看漆黑背景中闪光的乌镇大剧院,再想想黄磊的话,竟真有一种舍不得醒来的感动。

对话黄磊

戏剧观众的水平比我们都高

《风尚周报》:戏剧演员这个角色对你来说会不会比演电视剧、当老师更重要?

黄磊:没有,我哪个都差不多。没有哪个事儿是必须要做的,我也没对哪个特痴,我只是个纯洁的戏剧人,哈哈。但说真的我最喜欢当老师。

《风尚周报》:那你为什么演那么多戏剧?收入比电影电视少很多吧?

黄磊:收入肯定不能比,拍影视剧时其实是对生活对自己的一种传递,但舞台上有一种仪式感,是影视没有的。演出的时候说现场安静,敲钟,咣咣咣,灯光渐渐地就暗了,暗完之后还不马上拉幕,就定场。戏剧来源于西方,已经发展了几百年上千年,人其实是要一些尊严,要一些仪式感,要让你自己的存在感是很坚实的,你要有一种活着很有价值的感觉。还是那句话,人是一枝有思想的芦苇,这么脆弱的芦苇,你在演出的那个时刻还能感觉到有思想,所以说戏剧里每个参与者都是有光芒的。

《风尚周报》:《四世同堂》这种名著改编戏剧算不算一种普及文化教育?

黄磊:你做一个东西,首先因为你有兴趣。做完之后大家领悟到什么都不一样。就算看热闹也挺好的,我有时候也看热闹。

《风尚周报》:两部戏你都演了好几百场,不觉得厌倦吗?

黄磊:越演越有劲,每一场感受都不同,为什么?因为每天来的观众不同,观众给你的互动!他有一种气息跟你互动,你能感受到那个气息,也是一种气场,不,其实不是掌声。那么多人,那么大的群体都很安静,就产生了气,我在台上就能感觉到,觉得它在那。所以木心说就是给你开一张大门,是一张巨大的支票,但就是空头兑不了现。但艺术是给你现金,你上台演出,就有当场点钱的感觉。

《风尚周报》:现在你做评委有没有什么标准,你觉得什么样是好的戏?

黄磊:我心态就是当观众,作为一个好观众,我先觉得好看,有意思。还有它的创意点,因为我们给他几个道具,一盆清水,一个手电,一个老式收音机,看他们怎么玩。其实我当时说这三个东西也是随嘴选的。我也会自己给自己做题,我当时想的就是有一个人对着那个盆,演到最后也是对着那个盆,然后呢就哭了,他是假哭,然后他就淘出那个水滴答滴答,替自己的眼泪往里面掉。掉的时候他就说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哭了,这一盆是我昨天晚上哭的。他就舔,不咸还有点甜。

《风尚周报》:得奖的青年竞演戏剧奖励有看头吗?

黄磊:我们给奖金,当然奖金也不多,这个数怎么来的呢,其实就是一个小剧场戏的排练费。因为二三十万嘛,正好够几十年前弄一个小戏了,连租剧场都够了。当然孟导提的挺好,说你二三十万没排戏,你拿着泡妞了,也可以,也是人生的体会嘛。你说喝个酒、吃顿饭,说花就花了也行。但总会有人拿着钱排练。因为他能排出前面这个戏,能拿到这个奖,还是有愿望接着弄的。或者他现在排这个戏,把它扩充扩充变成小剧场演出了,也许他这第一步就有了。成功了,赚了点钱他就排下一个戏,慢慢他就做成大师了,大师不都这么来的吗?

希望政府给话剧一点补助

《风尚周报》:你觉得戏剧在中国是一个什么现状?我一直觉得它是个很小众关注的东西,不像影视明星,拍电影那么多人看。

黄磊:戏剧它本来就是小众的,演出性质制约了它。因为你只能一个地儿演一场,就这一波人,你不可能像电影那样,几千块屏幕同时演,甚至上万,你做不到。百老汇也是小众,不是谁都进去唱的。但是对于演员来讲他不一定是小众的演员,Al Pacino(阿尔·帕西诺 )也演话剧。就演那个《七宗罪》,他演话剧演得特好。那个安东尼·霍普金斯,演《沉默的羔羊》。所以戏剧可以是小众的,但是这个演员可以是明星、是大众的。

《风尚周报》:戏剧观众水平需不需要培养?还是说编剧本时要刻意迎合大众口味?

黄磊:你要相信观众水平其实是挺高的,你不都是观众吗?大家水平比我们水平都高。也要相信戏剧是多样的,但老想着能弄多少票房,你就完蛋了,心态不一样了,你创作的初衷一定是为自己。

《风尚周报》:像赖老师,包括你,还有孟京辉,走的路线大不相同,你觉得现在的观众对哪种戏剧接受程度比较高?

黄磊:就你这么想吧,就一个剧场,老孟那种小剧场就两三百人,这么大一个场子里边还凑不出几百个人?什么样的都有人看,话剧有市场是因为大家物质生活好了,没有太大风格倾向性。

《风尚周报》:中国内地的戏剧票价一直比较贵,是不是跟票务公司的抽成有关?

黄磊:我不知道外国是怎么抽,反正,中国我们这个叫票提,它就跟票房要提是一样的道理。话剧本来就不是很赚钱,咱的票价是有一点儿贵。但比如香港政府是有补助的,我们去香港演《四世同堂》和《暗恋桃花源》的时候,票价几乎都是三百,我说怎么这么便宜啊,后来知道人家政府给补点,就是算给老百姓的福利,文化福利。其实咱们内地有点钱了,将来也应该给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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