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艺作品学语言

著名歌唱家蒋大为这样点评青歌赛：唱歌就是说话。我国老一辈语文教育家论作文教学说：作文就是写话。这两种观念让歌唱和作文都回到了起点，回到了初衷，很本质。但唱歌和写作毕竟是技术活，写话和说话也不是一回事。我认为对写话（作文语言）应该有如下的要求：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言之有序，言之有文。有物即具体，实在，不空洞；有理即确切，充分，合乎逻辑；有序即清晰，简单，有条理；有文即生动，优美，有文采。前两项是内容，是文章的根本。后两项是技巧，是对前两项的强化和美化。下面，借助一篇例文，谈谈如何从文学语言中汲取素养的问题。

楼梯不好走

马晓伟

在东吴大学念书时，杨绛以“洋囡囡”的绰号闻名全校。她是大家闺秀，又是个美人胚子，据说追求者有孔门弟子“七十二人”之众。

当时有个叫费孝通的富家子弟，人高马大的，上前去跟杨绛搭讪：“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朋友，可以。但朋友是目的，而不是过渡。”一盆冷水霎时浇熄了一团烈火。

没多久，东吴大学因停课，杨绛转到清华借读，抵达燕京的当天，即邂逅文弱书生钱钟书，犹如惊鸿一瞥。初次约会时，一向孤僻、言语笨拙的钱钟书开口便是：“我没有订婚。”傻愣愣的一句话，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杨绛却心有灵犀，“我也没男朋友”。俩人很快便坠入爱河，不久喜结连理，可谓“天作之合”。

婚后，两人育有一女钱瑗，三口之家温馨若饴。就这样，日子平静流淌了六十余载……然而，叶子总会在秋天来临后一片一片掉落，杨绛在《我们仨》中平静写道：“1997年早春，阿瑗去世。1998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

光阴似流水，红颜变白发。许多年后，杨绛已是白发苍苍的文坛大家。而此时，费孝通亦是享誉海内外的社会学家。他仍对当年的梦中情人念念不忘，于是提着一捆著作，来请阿季（杨绛小名）“斧正”。久别重逢，嘘寒问暖，两人天南海北闲聊一番后，杨绛忽然意识到有点失态了，就下了逐客之令。费老素有自知之明，起身告辞。颤巍巍地走下楼梯时，他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阿季淡淡说了句，“楼梯不好走，你以后再不要知难而上了”。费老顿时愣住，血压“嗖嗖”往上直蹿。至此，他方才彻底死了心。

（选自《读者》2012年三月下）

这是一段十分精美的文字。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哪些文学语言的要素呢？

一、要形象，不要抽象文学语言最根本的特征是描写形象，表情达意。所以，一般不用抽象的叙述，不用空洞的形容词，多用描法。如钱钟书和杨绛初次见面，不说他们一见钟情，却写：犹如“惊鸿一瞥”，表达出怦然心动的喜悦，多么生动；又如表现三口之家的幸福，不说非常美满，而是用了“温馨若饴”，给人甜蜜的感受，多么真切。这些都是经常使用的形象化描写的重要手段，值得中学生好好学习。有些同学描写意识不强，语言苍白。没有立体感，不能鲜活；没有现场感，不能烘托出气氛；没有画面美，缺少色彩，了无生机。树立描写意识，应成为当务之急。

二、要含蓄，不要直白这是文学语言的又一重要特色。俗话说，人贵直，文贵曲。许多话一经说透，淡如流水，委婉一点，就有了蕴味。曲则有弹性，有张力，耐人回味。你看杨绛一句“楼梯不好走，你以后再不要知难而上了”。意在言外，让听者自己去理解，去推断，体现了智慧与修养，字少意多，文势贯通，内涵隽永而优美。

三、要朴实，不要浮华有些中学生作文，堆砌华丽的辞藻，编织工整的文句，在花哨的形式上用功夫，忽视了实质内容，或以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口号为情造文，语言必然空洞乏味。“文字不怕朴实，朴实也会生动，也会有文采。”（老舍）因为真正的艺术都是朴实的，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朴素的境界。

四、要变化，不要呆板文字的灵性在于有生命，有活性，可以随机应变，以及对某种意思的多样化表达。文中两次写到杨绛拒绝费孝通，言词和结果的写法是不一样的。第一次，“朋友是目的，而不是过渡。”（含蓄、鲜明），结果：一盆冷水霎时浇熄了一团烈火（运用比喻）；第二次，“楼梯不好走，你以后再不要知难而上了”（旁敲侧击，意在言外），结果：费老死了心（直截了当）。语言要有变化，除此，还可以体现在句式或语气等等方面，如“光阴似流水，红颜变白发。许多年后……而此时……”整散结合，如行云流水。

五、要有情，不要无情文章不是无情物，一字一句总关情。字里行间的情感是语言的营养品。请看：傻愣愣的一句话，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杨绛却心有灵犀，“我也没男朋友”。俩人很快便坠入爱河，不久喜结连理，可谓“天作之合”。这段文字，首先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接着描写了俩人从恋爱到结婚的全过程，文笔简练、紧凑，堪称完美。在叙事过程中“心有灵犀”“喜结连理”“天作之合”这些褒义喜庆的词语，表达了作者热烈的赞美之情。语言也因此充满了活性。

语言是写作的铁门槛，必须下苦功学。除了向生活学，从日常口语中提炼；更要向经典文艺作品学，从书面语言中汲取。舍此没有捷径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