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爷爷 第6期

“真是好累好累，唉，没有办法，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口真渴啊，要是现在能喝上一杯香浓的苦丁茶就好了，那东西可真解乏！”皮影爷爷心里这么想着，不禁咂了咂嘴巴。

他担着晃悠悠的担子走在晚春的暮色里，担子两边是两只旧木箱，里面装着他的皮影、锣鼓和幕布。

看见一位背着木柴回家的老妇人，皮影爷爷远远地迎上去打听：“请问这里离野藤村还有多远？”

“野藤村啊，说远也不远了，翻过这座大山就到了，不过走起来还有一段路呢。”老妇人上下打量着皮影爷爷说。只见他担着两只箱子，拄着手杖，看起来就像一个走乡串户的卖货郎，如果再摇着一只拨浪鼓大声地吆喝“卖头绳卖花线咧……”就更像了。可是这年头早已经没有这种人了，而且眼前这位爷爷已经这么老了，白胡子足有一尺长，那他是干什么的呢？

总之，在这么晚的天色中遇见这么老的一个外乡人在问路，让她觉得怪可怜的。想了想，她又补充说：“沿着盘山公路一直走就可以到野藤村，不过要是从山里的小路穿过去会省一半的路程，就怕你一个外乡人在山里迷路，再说现在天快黑了，这山里有狐……”老妇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打住舌头，朝山里看了一眼，马上转过了话头：“这样吧，你还是走公路吧，即使晚一点，也不断有车经过，就是一个人走夜路也不会感到太害怕了。”

“害怕？”

皮影爷爷在心里一阵苦笑，像他这种人，一生不知道经过多少在荒山野岭风餐露宿的日子，哪里又有害怕的资本？而且，他一个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胆量早已经磨练出来了。

皮影爷爷挑起担子，继续“嘿哟嘿哟”地走。其实刚才从老妇人的口气中，他早就知道山上就是这一带有名的“狐狸谷”。传说有好多人在这里走夜路会被迷在里面，兜圈子走不出来。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

自从老伴去世后，他的晚年生活里只剩下两项爱好，一是苦丁茶，二就是演皮影戏。只是如今山村里都有了电视，大家渐渐地冷落了皮影戏，而且他也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出来的次数就少得多了。这一次是野藤村的一家人办喜事，特意郑重地给他下了请帖，所以他才要赶去那里的。

如今日子都好过了，根本不用他这么辛苦地演皮影戏挣几个小钱。家里儿孙满堂，各有各的出息，小儿子要把他接到海边的别墅里去养老，可是他就是丢不下他的皮影戏。

他依然喜欢挑着担子走乡串户，走过那些他年轻时走过无数遍的熟悉土地，给山里的孩子演皮影戏。只有这么做着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一种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喜悦，这种喜悦使他满足和安然。

看看天色已晚，皮影爷爷毫不犹豫地走上了山间小路，因为他感到太累了，和这沉重的疲惫相比，害怕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他只想早一点赶到山那边的野藤村，然后美美地吃一顿饱饭，再喝一小杯香浓的苦丁茶。

越往山深处走，就越有大片大片葱翠欲滴的绿色扑面而来，不过很快，山的巨大黑影就从上面悄无声息地罩下来，使这些绿色顿时变得黯然沉寂。

在最后一缕夕阳下面，皮影爷爷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就像是他担子里的一只孤独的皮影，独自在大地的幕布上无声地上演。

慢慢走入山的深处，深紫色的暮霭像雾一样弥漫了山野。四周的一切真是太安静了，独自走着，皮影爷爷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月亮从山顶上升起来了，只是四周仍然静悄悄的，只有担子两端旧木箱上磨得发亮的铁钉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怎么这么静呢，这令人窒息的静啊！皮影爷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到一种不对头的气氛。不要理会它！只管走自己的路就是！只希望走得快一点，赶快走出去才是。他用手握紧了担子，坚定地走着。

走过一个岔路口，蓦地，一阵清爽的山风吹了过来，前面还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皮影爷爷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就像获得了新生一样喜悦。

他往后面黑黝黝的山中一看，看到自己刚才穿越的正是狐狸谷的中部，现在已经到了谷口，马上就要出去了。

再往前走一点，有一道小溪从山里奔流而下，皮影爷爷高兴极了，几步跨过去放下担子，蹲在小溪边。他撩起水洗了手和脸，又掬起清凉的溪水准备喝上几大口。

“不要喝那里的水！”忽然，一个苍茫的声音在山中响起来。

皮影爷爷惊了一跳，头发“唰”地竖了起来。他急忙回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在小溪上游不远处，一大片洁白的野百合花旁边，蹲着一只花狐狸！天哪，是他在说话！

“是你在说话？”皮影爷爷愣愣地问。

“不是我还能有谁？”花狐狸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一边头也不抬地洗着什么东西。

“要喝水到上游来喝，下面有流下去的洗涤剂。”

皮影爷爷听了，怯怯地挑起担子，他打不定主意，是拔腿就跑呢，还是再喝一点水，他实在是太渴了。他一时看不出这只花狐狸有没有危险，就打算再靠近观察一下。

越走近，他越觉得奇怪，这么大岁数，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花狐狸！只见他身上的底毛是紫色的，上面布满了白色大花，就像百合在原野上盛开一样漂亮。可是，既然他连话也会说，相比之下，他的花毛就显得不是那么奇怪了。

“要说这茶渍啊，还是用牙膏洗最好了，省劲，但我们的牙膏昨天就用完了，让小四拿山货下山去换，可是他今天打了滑头，跑去打牌了，这样一来，就弄得我好辛苦！”花狐狸不情愿地嘟囔着，看起来一副好忙好忙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皮影爷爷这才小心地放下担子，在花狐狸身边蹲下来。他一只手紧紧攥住自己用做挑担的木棍，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掬水喝，同时用眼角偷偷观察花狐狸。看到他真的没什么恶意，皮影爷爷才扔下担子，急忙用双手掬起水大口大口地猛喝起来！

“喝水不能那么快呀，那样不仅会呛着，而且看起来就像那种没有修养的人。”花狐狸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皮影爷爷。

皮影爷爷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改为小口小口慢慢喝。喝好了，他用袖口擦擦嘴，小心地问：“连狐狸也洗东西吗？”

“这有什么，不管狐狸还是人，用脏了东西就得洗呗。”花狐狸淡淡地说，然后吹起了口哨，还摆了摆额前的头发，一副酷极了的样子。

“你洗的好像是茶盘吧？”

“对，是我的茶艺馆用的。”花狐狸清脆地说。

“你的茶艺馆……这么说连茶艺馆你们也有啊，真了不起！那你们都喝什么茶呢？”一听到茶，皮影爷爷马上兴奋起来。

“这就多啦，有铁观音、西湖龙井、冻顶乌龙、黄山毛峰，有武夷大红袍、六安瓜片、洞庭碧螺春，还有庐山云雾、云南普洱茶……”

花狐狸就像报菜名似的一口气报出这么多茶名来，这是他的强项，所以他非常乐意卖弄。他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而且显得那么地胸有成竹，气定神闲。说完之后，他骄傲地昂起头看着皮影爷爷。

“啊呀呀，原来你们有这么多茶呢，真让人佩服！那么，有没有苦丁茶呢？”皮影爷爷试探地问。

“当然有啦，要是你能给我们演一出皮影戏的话！”花狐狸忽然停住手，用一双漆黑清亮的大眼睛盯住皮影爷爷。

“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苦丁茶？你怎么知道我是演皮影戏的？”皮影爷爷惊得跳起来。

“你不用害怕呀，皮影爷爷谁不知道啊？你经常挑着个皮影担子走乡串户的，山里的动物们早就熟悉你啦。”

“哦，原来是这样啊。”皮影爷爷重新蹲了下来。

“这么说，你们也喜欢看皮影戏了？”

“唉，这是当然了，你真是太不了解了！”花狐狸看着水面，凝神盯了一小会儿，忽然抽泣起来，不停地用手背去擦眼泪，“我们就生活在这大山里，不可能看到人们常看的电视啊电影什么的，从小到大，最爱看的就是皮影爷爷演的皮影戏！你一演皮影戏，我们大家经常相约着跑很远的夜路到那里，悄悄躲在一边看，幸好皮影戏太精彩了，人们都被吸引过去，发现不了我们。”

说到这里，花狐狸显得更伤心了，“可是近年来，皮影戏在这大山里快要失传了，你来得也越来越少了。我们渐渐地能看到的就特别少了，每看一场，都像宝贝一样回味大半年！说起来伤心哪，我们足足有三年时间没有看到过皮影戏了！你想一想，是不是有三年没来过这附近的村庄了？原以为皮影爷爷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对皮影戏的思念只能像童年的一个梦一样要永远地埋葬在心底了……”

说到这里，花狐狸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大哭起来，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这番话让皮影爷爷内心充满了感动，他的眼眶也湿润了。“算起来，我还真有三年没有来过这一带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们……”说着，他竟然也哽咽起来。

“即使人人都不看皮影戏了，还有你们这么一群知己，我也就知足了。请你不要哭了，我会满足你们的心愿！”

“这么说，你真的愿意为我们演一场皮影戏了？”花狐狸用手擦着眼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皮影爷爷，不敢相信地问。

“是真的，我答应你们。”

“哦，那真是太好了。”花狐狸马上不哭了，激动得跳了几个蹦子。

不过，他又低下头，发愁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你演出一场是很辛苦的，可是，我们狐狸没有钱，就是没有你们人类用的那种钱。”

“你们不是有苦丁茶吗？对我来说，那个比钱还要好。”皮影爷爷微笑着说。其实在心里他已经打定主意，就是白演也要去，士为知己者死嘛。

皮影爷爷挑起担子问：“你们住在哪里，远吗？”

“我们住在狐狸村，很近，翻过这个小山梁就到了。”花狐狸马上端起他的茶盘。

“那你们最想看什么呢？”

“唉呀，有好多大家都爱看，什么《龟与鹤》《大闹天宫》《白蛇传》《卖杂货》《哪吒闹海》《龙宫借宝》《猪八戒背媳妇》……不过我最爱看的就是小丑人放风筝那一场戏，小丑人真可爱，还有那只蓝色的大蝴蝶在天上飞啊飞……”花狐狸兴奋地说着，仿佛自己也像风筝一样轻快地飞了起来，因为高兴，也因为路熟，他连蹦带跳走得十分轻松。

皮影爷爷跟在后面可苦了，虽然有月光，可是山路宽不过一尺，有的地方是木板栈道，有的地方是青石踏板，更多的地方乱石错杂，到处布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要滑上一跤。

他们走向大山深处，越过一个深涧，穿过一个山洞，溪水一路流淌，山风轻轻吹着，千万条古藤在夜色中飘拂，似乎走进了一片无人知晓的古老的秘境里。

不过，真是像花狐狸说的那样，很近，没多久就到了狐狸村。花狐狸高兴地用手指给皮影爷爷看，“到了到了，前面就是。”

银色的月光下，一棵巨大的榕树立在山间平地上，因为地盘足够大，那些垂藤又从几十米高的空中垂下来，再次扎入泥土，长成一棵棵幼树，形成壮观的“独木成林”。

大榕树旁边的空旷草地上，是一大片白色的野百合，一朵朵硕大的白花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夜晚的山风里，清洌的香气一波一波地传过来。

“这是我们花狐狸家族最喜欢的花，哪里有大丛大丛的野百合，哪里就有我们花狐狸家族。”说完，花狐狸兴奋地跳了过去，冲着大榕树一通大喊：“快来看皮影戏喽，皮影爷爷来演皮影戏喽！”

刹那间，像做梦一样，整个大榕树都亮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在巨大的榕树上住了无数家狐狸，每一家的窗口都亮了起来。

很快，大家吵吵嚷嚷地从榕树里奔了出来，欣喜地接过了皮影爷爷的担子，飞快地在榕树下挂起了幕布，又搬来了小板凳，整齐地坐在幕布前。一瞬间，刚才还闹哄哄的花狐狸，一下子就悄然无声了，幕布前面一片寂静。

皮影爷爷太感动了，他演了一辈子皮影戏，可是这么隆重的接待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从箱子里拿出了皮影，敲一声锣，紧接着一阵轻快密集的鼓点，然后小影人就踩着鼓点出场了。皮影爷爷真是这一行的高手，他一个人操纵影人、敲打乐器伴奏，嘴里还同时兼顾道白配唱。有时候，他一人可以同时操耍七八个小影人。

首先是一阵武打场面，紧锣密鼓，影人枪来剑往、上下翻腾，热闹非常。幕布前面的花狐狸们都仰起头忘我地看着，不断高声喝彩。

接下来是文戏，音乐与唱腔音韵缭绕、优美动听。流畅的平调、华丽的花调、凄哀的悲调，一阵激昂，一阵缠绵，有喜有悲，声情并茂，动人心弦。直看得场下一阵阵唏嘘，有的花狐狸还不断低头抹眼泪。

最后是奇妖怪兽上场，只见它们飞天入地、劈山倒海、隐身变形、喷烟吐火，看得花狐狸们拳头攥得紧紧的，连大气也不出一口。有的忘我地张大了嘴巴，哈喇子掉得老长老长。

夜已经好深好深了……终于，皮影爷爷唱完了最后一句，最后一个影人从幕布上消失了。幕布前一片寂静，大家还都沉浸在刚才的故事当中。

等皮影爷爷熄灭了幕布后面的灯，花狐狸们才从梦中惊醒，使劲地鼓掌，“真带劲，太过瘾了！”

在小溪边遇见的那只花狐狸跑过来，帮皮影爷爷收拾东西，眼睛里还带着沉迷的神色。

皮影爷爷被带进大榕树里，原来这里就像一栋楼房一样，有漂亮的房间和干净整洁的楼梯，处处散发着树木的清香。

安排皮影爷爷住进一间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房间里，花狐狸转身去准备晚餐。皮影爷爷则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就连水里也撒入了百合花瓣，看起来这真是非常喜欢百合花的家族。

不一会儿，花狐狸端着晚餐来到房间，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餐桌上，介绍道：“这是我们最喜欢吃的百合饼，这是野菜拌饭，这是青藤团子，这是玫瑰花瓣汤。你尝一尝，绝对好吃。”

光看起来已经非常精致漂亮了，不像人类经常吃的那种。

皮影爷爷拿起百合饼轻轻咬了一口，哇，真是太美味了，里面蕴含着一股山野的清新气息，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鲜美，吃一口下去，连心也仿佛变成这春天的原野了。

皮影爷爷就这样好奇而欣喜地尝遍了每一样，终于吃完了晚饭，他打算休息了。

“请等会儿休息，”花狐狸背着手说，“你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什么？”

花狐狸手伸过来，那是一个漂亮的草编盒子，他轻轻翻开盒盖，原来里面装着满满一盒苦丁茶！

皮影爷爷睁圆了眼睛，梦呓一般地说：“啊……这个……我太喜欢了，真是太谢谢啦。”

“这是我们花狐狸家族特制的苦丁茶呢，风味独特，人间绝无，先让我泡给你尝尝。”

说着，花狐狸从盒子里拿出一小颗，放在杯子里，轻轻加进开水，一边加一边说：“这是我们汲的山泉，这样的水才能泡出最好的茶。”

不一会儿，那颗缠绞成麻花形状的苦丁茶就慢慢舒展开了，露出了加在里面的百合花瓣。

“你尝尝看，我们在苦丁茶里加入了清晨太阳出来之前采摘的野百合花。”

皮影爷爷先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味，喝了一小口，开头是苦的，但那股苦味过后，传来一种洁净甘冽的清香，就像百合原野清晨的风钻进了胸腔，有一种无法言传的美妙。

“呵，喝过一口这样的苦丁茶，这辈子总算是没有白活啊。”皮影爷爷欣慰地感叹道。

花狐狸推开阳台门，如水的月光柔和地撒了进来。

“如果愿意，咱们可以出去赏月。”花狐狸轻声地邀请。

皮影爷爷点点头，跟他一起来到阳台上。

阳台上有藤编桌椅，花狐狸把茶壶放在桌上，又拿来几样野果。

月亮升高了，朗朗地挂在千年古树的枝头，树枝疏朗地伸展着，就像一张精美的皮影剪纸，在淡蓝无边的天幕里上演。

夜鸟在鸣叫，侧耳细听，还有夜露在树叶尖上滴落的声音。山风轻拂，空气包含着各种花草树木的味道，还加着淡淡的夜露清香。

“你看，左边这个山谷里有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是什么？”

“是这里的鸟儿将鸟巢蕨或是百合花的种子衔来，撒在鸟巢里或树杈间，种子就生根发芽，长得蓬蓬勃勃，开出灿烂的花朵，整个山谷里都是这样，在白天看起来非常好看。”

“哦，可惜现在看不大清楚，听起来这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这样美妙的夜晚，一生中没有几次，对于我们来说，遇见了你；对于你来说，遇见了我们。这都是非常珍贵的。”花狐狸呢喃地说。

“是啊，对我来说确实是这样，这是我一生中经历过的最美妙的夜晚。”

皮影爷爷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要是你愿意，可以永远地住在狐狸村，为我们演皮影。”

“哦，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想法。不过明天晚上，我要到山那边的野藤村演出，已经约好了的，他们在眼巴巴地等着呢，不好让他们失望，毕竟人家在办喜事嘛。”

“那也好，随你的意思吧，不过要是……”

“要是什么？”

“要是能把那只小丑人和他的蓝蝴蝶送给我就好了，我非常喜欢他们，也许你一走又会让我们等三年，说不定呢……”花狐狸头低下好一阵。

“没有问题，留给你。”

“那真是太好了，希望不要影响你以后的演出。”

“不会的，我可以再做一个。”皮影爷爷说完，走进房间，从箱子里拿出小丑人和他的蓝蝴蝶风筝。

“真是太喜欢了，夜已经深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花狐狸欣喜若狂地摆弄着小影人，离开了房间。

皮影爷爷也就上床休息了。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皮影爷爷在梦中似乎听到了潺潺流水声，还感到丝丝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他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天空中洒落星星雨丝。

“有流水声，哦，这是哪儿？我在哪儿？”

皮影爷爷猛地清醒过来，他急忙翻身起来，看见自己睡在一个山谷里，旁边有一条小溪轻声地流淌着，一大丛野百合花在身边昂然盛放。是昨天夜里他喝过水的那个地方，狐狸谷！

“可是，明明是被花狐狸带到狐狸村去，最后睡在大榕树上了啊？”

四周看看，山谷里根本没有一只花狐狸，也看不到走向狐狸村的那条路，只有一条路顺着小溪翻过山去，是通向山那边的野藤村的。

露水像珍珠一样撒满了草叶和花瓣，晨间的山风吹过来，夹带着几丝雨点，有些许清冷。云雾在山谷里升腾，到半山腰便一抹一抹地散开。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声响起，除此之外，整个山谷里静悄悄的。

皮影爷爷头皮一阵阵发麻，“啊啊，人老了也就变得糊涂了，这世间怎么有会说话的花狐狸呢！也许是昨天晚上走得太累了，就在这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而已。”

这么想着，他伸手打开了自己的木箱。

“啊？！”

他马上惊得目瞪口呆。箱子里别的影人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唯独那只小丑人和他的蓝蝴蝶风筝不见了！

他又迅速地打开另一只箱子，只见在锣鼓的间隙，那只草编的小盒子赫然放在里面！

拿出来打开，真的是满满一盒苦丁茶！都是花狐狸家族特制的那种大颗大颗的、带着百合花的苦丁茶！

“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皮影爷爷摸着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他只好重新挑起担子出发了，再走不远就要翻过山头，看样子再有一个多钟头就到野藤村了。

好像模糊地记得，昨天夜里花狐狸对他说过，哪里有大丛大丛野百合花，哪里就有他们花狐狸家族……

这么想着，皮影爷爷已经走出好远了，不过他还是回过头看了后面一眼。就在狐狸谷的谷口、昨夜他喝过水的那个地方，那一大丛野百合花正在风里轻轻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