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外皮影 23期

我的老家阿荣旗地处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是呼伦贝尔市东南部的一座小城，以金界壕为界与黑龙江省相邻。这里的皮影戏称为边外皮影。

很小的时候，故乡有好多皮影戏班子，他们走乡串村，到处演出。每回演出，都是三五个晚上，总要把一部戏唱完。人们用防雨布在台上裹成一个小屋，台前竖立长方形木框撑起白色影幕，再悬挂一盏五个大捻子的特制油灯，就可以演出了。演员共有六个老艺人，都是男的。前排三人是拿上影的、拿下影的和掌鼓板的，后排三人是拉大弦的、拉二胡的和敲锣的。他们生旦净末丑俱全，人人能唱，一专多能。随着道白与演唱，拿影人在影幕上舞动起用驴皮剪制的影人、影马、影枪、影刀和各种道具，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着实让人叫绝。《空城计》中孔明在城楼上手摇羽扇、琴童抚琴耳语的动作，至今还历历在目。

小村最热闹的节日就算演皮影戏了。大家急三火四地扒拉几口饭后，或拎小板凳，或夹坐垫，或拿木板，或搬块石头，早早地进入露天的场地。老年人边品叶子烟边谈古论今，年轻人则无拘无束地拥在一起说说唱唱，而孩子们围着台子跑来跑去大声喊叫着，气氛活跃而热烈。剧院里预备铃一样的三通锣鼓敲过以后，便正式开演了。顷刻，全场静了下来，若有个别孩子还在吵闹，就会遭到大人的呵斥。所有的人都倾着身子向影幕望去，那样专注、入迷，远离了生活中的烦琐、无奈和不快。渐渐地孩子们横倒竖卧地睡了，大人们的心潮却在剧情中翻滚不止，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

皮影戏几乎都是传统剧目，如《杨家将》《十二寡妇征西》《西游记》《水泊梁山》《瓦岗寨》等等，故事情节生动，扣人心弦，看了开头，就想看到结尾。那些骁勇善战的英雄形象，留在心里就无法磨灭。我对历史上一些人物和事件的了解，就从皮影戏开始的。读高中的时候，树荫下、操场上、宿舍里，我常常讲皮影戏里的故事，几个要好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正是兴头上时，我也学着唱几句，惹来几许掌声。以后好多年没看过皮影戏，想得慌。

又回故乡探亲，正赶上村里演皮影戏。虽然还是老台子，但影幕、灯光、音响都很现代。演员阵容扩大了，增加了女声、童声，再也不用男演员捏着嗓子演女人和孩子了。剧目有传统的，也有反映农村生活的新戏，一集一集像电视连续剧。那晚演新戏《哑姑》，我从头看到尾，都后半夜了。那影人表现的人间真情，形象、逼真、生动，让人落泪，很过瘾。身旁的老福爷说：“皮影戏是个热闹，很适合农村，就是学皮影戏的年轻人不多，怕将来接不上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