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勇:光伏业“屌丝”突围

时间:2022-09-11 02:31:08

从“每个月在各大洋的轮船上,都会漂着福能集团的二三百个产品集装箱”,到如今这家企业的创始人甚至有时间上电视打造自己的“人生导师”范儿,光伏产业的剧烈波动可见一斑

与自己公司所处的光伏行业相比,在这个夏天,刘佳勇明显更愿意跟人谈起《非你莫属》和“屌丝突围”的话题。今年36岁的他看上去比照片上更年轻,体形消瘦,“6个月减了32斤”。上镜需要?他笑笑,不置可否。

2012年6月起,刘佳勇开始出现在因为各种状况饱受争议的电视求职节目—《非你莫属》的Boss团(老板评委)里。之前,他是欧洲一家新能源公司的老板。看得出,近两年全球光伏市场的低迷让刘佳勇的生活闲适了很多,这也使他有更多精力在网络上关注一档国内的求职节目并成为其链条上的一环—他开始逐步打造自己的“人生导师”范儿。

早期,他的身份是赴德留学生,求学期间曾经跟同学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后来,在欧洲光伏市场爆炸式增长的浪潮中,他在西班牙注册的福能集团一度发展至“年销售额近80亿元人民币”。他自称“亿哥”,称“每个月在世界各大洋的轮船上,都会漂着福能集团的二三百个集装箱,装满了价值几亿元人民币的光伏产品”。

但在这个中国光伏行业遭遇“寒冬”的6月,刘佳勇向《新商务周刊》记者坦承,从2011年到2012年,他为自己这家从赚钱到亏损的公司做的主要工作是“瘦身”—精简各地分公司,缩小公司规模,降低成本,保持核心竞争力。

“大环境恶劣的时候,每一家企业考虑的都不是赚钱,而是生存。”他反思的结果是7个月写成一本书,作为传播重点的副标题是“屌丝突围记”。这本两小时就可读完的“励志书”,封面上赫然印着“33岁缔造亿万财富传奇”、“献给所有怀揣梦想并渴望突围的屌丝们”等话语。书中大量感叹号和“屌丝突围十三剑”剑谱的出现,依稀印证了作者曾是个“喜欢看武侠小说的少年”。

刘佳勇不介意用“屌丝”这个近年来流行的网络热词来形容自己某几个阶段的状态。他仿佛不经意地强调,人人见了我都说哪里是屌丝?明明就是高富帅嘛。“这恰恰验证了,突围是有价值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划过刘佳勇的嘴角。

学校里遇到机会

对刘佳勇来说,进入新能源这一行完全是误打误撞。

时间回到2003年12月,有个德国同学找到他:“John(刘佳勇的英文名),现在德国市场上有种产品特别走俏,叫太阳能,而这种东西大多在你们中国生产,能搞到吗?”

“没问题,中国多得是。”爽利做出这个回答时,刘佳勇脑海中出现的是他在国内很多人家屋顶上见过的太阳能热水器。这个物件,对于在同学圈子里声名在外—“只要是中国货,我们什么都能拿得到”的他及合作伙伴老宋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那时,刘佳勇的身份是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大学认知心理学专业的在读研究生。业余时间和同学宋某每人出资12,500欧元注册了一家公司,各占股份50%,员工也只有他俩,“一个是总经理,另一个也是总经理”。公司业务是印文化衫、展会宣传、倒手螺纹钢废塑料……“凡是中国生产、欧洲又有需求的产品”,什么赚钱做什么。他那时给自己的定位是大学校园里的小生意人。

最初到德国时,语言沟通严重不畅,饮食难以下咽,对未来何去何从的困惑曾让他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中。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唯一能让他放松的事情就是上网。一个人在酒吧喝闷酒时,刘佳勇一遍遍地逼问自己:出国为什么?

逼问带来思考,思考中思路渐现。“我是一个社会型的选手,而不是科研型的学霸。”他开始把大量时间投入到当地众多中国留学生会组织策划的五花八门的活动中,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实践。大量社会关系资源和人脉由此渐渐建立,为他日后的光伏产品销售埋下重要伏笔。通过公开竞选,刘佳勇还成了在“各层次、各年龄段留学生中最受欢迎的学生会主席人选”,顺利成为第一届留学生会主席。一起创业的老宋,便是彼时的学生会副主席。

接下那位德国同学的太阳能生意后,刘佳勇和老宋上网查询相关资料,这时才发现对方需要的是光伏发电组件。当时的德国对太阳能等新兴能源发放高额政府补贴,成为《京都议定书》生效后新能源消费的首个爆发国家,对光伏电池的需求瞬间膨胀。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刘佳勇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但是,日后引起广泛争议的中国各地庞大的光伏产业园,直到2005年前后才开始纷纷上马。2004年初,整个中国只有六家生产光伏组件的厂家,并且基本上又小又简陋。“产能不高,订单却应接不暇。”刘佳勇说,“是标准的卖方市场,采购非常艰难。”

当时,作为上游原材料的多晶硅价格高达400多美元/公斤,全球光伏浪潮骤然来袭,市场无法快速提供数量庞大的多晶硅,所以有“占硅为王”的说法。他们好不容易与一家业界比较知名的企业签了约,却因为生产末端缺少原材料工厂一再拖延交货期限。最终,德国人取消了订单,这笔价值4,000万欧元的单子刘佳勇没有拿到,否则他的人生故事恐怕又得改写了。

如今,在持续萎缩后的全球光伏市场,多晶硅每公斤的价格只有十几美元。

几度迷茫的“屌丝”

没有拿到订单,刘佳勇并没有灰心丧气:“这让我深切感受到了迎面袭来的光伏浪潮和其中所蕴涵的巨大商机。这笔生意没做成,但我抓住了这个浪潮。”

虽然因为花费了大量时间和资金的生意没做成,公司账面上一度也只剩下1,000多欧元,但看懂了这个行业的刘佳勇决定从此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光伏业务上。“我们在德国网站上找到一些需要光伏产品的客户名单,然后通过寄材料、打电话、发电邮、发传真的方式进行联系,并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帮他们从中国采购太阳能产品。”

因为生产企业产能还达不到,所以大批进货有困难,他们不再紧盯大单子,而把目光转向小企业和散户。刘佳勇的第一笔生意来自一位养猪的德国农民,他要了一个集装箱的太阳能产品,利润是5万欧元。

这是他们在太阳能行业的第一桶金。自此后,凭着“勤快、真诚、提供性价比高的解决方案”,他们很快打开了局面。“当一个行业快速发展的时候,身处其中的人会感觉进了一个大漩涡,不由自主被推着往前走。”到了2005年底,刘佳勇突然发现,自己的个人资产已经有了20多万欧元,也就是200多万元人民币。他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如果回国,我就是一位28岁的百万富翁,也算屌丝熬出头了。”

“暴富”后,刘佳勇甚至想过就此回国,给父母买套大房子。因为如果不是父母当年的“为儿三迁”,他如今可能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打工呢。

没有人知道,7岁之前的刘佳勇是个胆小害羞的小孩。但从小学开始,性格越来越活泼外向。到初中时,已经是用玩游戏、踢足球、打篮球甚至打群架来实践“称霸江湖”雄心壮志的“斧头帮”成员。

他的家乡佳木斯有段时间被称为“匪城”,高寒的天气养成了人们粗粝狂放的性格。刘佳勇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初中的每条板凳都有一根木条可以抽出来,每次要去打架时,“老大”一招呼,每个“兄弟”抽根木条就去了。这么混日子的结局,就是即便在初中的后半段他意识到了“武林高手靠的不是拳脚和刀剑,而是知识和能力”,并开始对看书发生兴趣,但中考时还是落榜了。

“屌丝最大的悲哀是感到上帝似乎永远不太喜欢自己。”在自己的书里,刘佳勇这样抒发着他从头到尾细看“榜单”数遍仍没有发现自己名字的感受。他曾经是个文艺青年,“萌发过文学梦”,当年高考之所以报了医科,就是因为不喜欢纯理工科。

父母做主,托关系找门路,把他弄进了省重点中学。这个举动被刘佳勇总结为“择境剑”—“一个积极向上的环境,一群积极向上的朋友,可以传递给我们正能量,督促我们不断进步。”高考成绩下来,他进了哈尔滨医科大学。

大学里他也做过一夜暴富的梦,拼命参加校内外活动,当班干部、学生会干部,还曾“误入传销”。渐渐他认清了自己的性格特征:擅长人际交往和组织活动,喜欢接触社会。要真的去当一辈子医生,刘佳勇并不甘心,在一位老师的启发下,他决定出国。刘佳勇跑到北京上新东方,考过了TOFEL和GRE,满怀希望向美国的大学投出二三十份申请,结果只收到了两所普通大学的答复,且都没有奖学金。

“屌丝”又迷茫了。此时东方不亮西方亮,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大学给他寄来了offer(录用通知)。该校实行免学费制度,这一点对刘佳勇很有吸引力。辛辛苦苦学的英语没派上用场,他在对德语两眼一抹黑的“全盲”现实下去了德国。

于是,便有了后来刘佳勇在德国大学期间开公司做生意的那一幕。

“瘦身”不挣扎

已在西班牙定居的刘佳勇,现在平均每个月有1/3的时间待在中国,谈生意、做节目。其他时间在西班牙管理公司,陪太太和三个孩子过家庭生活,爬山、跑步、打高尔夫球、攀岩等。

“我相信任何企业都不会忽略中国市场。”他说。在欧洲光伏市场持续萎缩的背景下,他把中国和东南亚列为福能集团的新兴市场。

2006年,他与老宋的公司获得江苏某大型国企注资,公司股权结构发生变化,他的决策权受到影响,再加上意识到随着政府补贴下调德国光伏市场的安装量正在下滑。年轻气盛的他撤出公司,单枪匹马去了西班牙。

买好往返机票的他本想去考察,但未料遇到两个谈得来的合作伙伴。“足足聊了两天”,一拍即合,马上在西班牙联合成立了一家以光伏项目开发建设为主的公司。在西班牙光伏涨潮的光景中,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几笔超过百万欧元的大单就签到了他们手里。

这是市场井喷带来的红利。但很快,因为对希腊市场的判断不同而带来的决策分歧,刘佳勇又一次决定撤出。那年他30岁,个人财富过了人民币千万元。2007年11月,刘佳勇在西班牙独立注册了一家新能源公司—Fire Energy,中文名“福能”。随着西班牙太阳能行业的大规模爆发,他淘到了人生第二桶金—300万欧元。

2009年,在金融危机的连锁效应下银行银根紧缩,许多太阳能电站没有项目做,但是很多项目还在审批,要往前走。福能集团首创了用光伏组件换开发工程的商业模式—“中国工厂信任我们,把货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和安装商、开发商谈一个捆绑,在电站拿不到银行贷款的情况下,我们先把组件、逆变器发给你,你把项目抵押给我,等电站建好了之后,就有资质去银行贷款了。贷款后电站把资金给我,我再给生产商。在没有现金的情况下把这个行业盘活了。”

2011年秋天,他曾在法国中北部城市霞都丹买下一块800亩的土地,计划建设一个光伏产品在欧洲的集散地—“打造一个‘光伏沃尔玛’,一边为中国工厂做销售,一边为欧洲的终端客户提供服务。”时过境迁,刘佳勇对公司当下的情况讳莫如深,只告诉记者,“瘦身”后的欧洲公司员工人数从原来的近300人减少到不足60人,“大环境吞噬着每个人的信心”。

他始终把福能定位为终端服务商,业务分为五大板块:太阳能产品组装,法国霞丹都的新能源地产,行业媒体,针对西班牙和德国市场的照明解决方案,新品牌PVGO—“产品不仅包括太阳能家用小系统及移动电源,同时还涵盖了低能耗、空气净化、废旧电池再利用等符合低碳、节能、绿色、环保概念的多重品类。”

从2011年到2012年,他用过各种各样的办法试图扭转光伏产业的不利局面,但没有效果。他痛苦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接受现实:“人只能顺势而为,不可以逆水行舟。当整个市场大环境像自由落体一样滑落的时候,再做任何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

随着欧盟对华光伏“双反”以及西方各国政府高额补贴和优惠政策的降低或取消,光伏市场带给这个行业的巨额红利已经式微。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人的时刻。

刘佳勇评价自己“一定是”不安分的人。“没有没落的行业,只有没落的企业。没有没落的人生,只有没落的心态。”述说自己“语录”的同时,他表达着对这个行业的信心,信心来源于“对未来趋势的判断”。

记者问他未来几年对公司的规划,他只回答:“尽可能把公司进一步做好。”

“具体是指什么?”

“没有。就是尽力把公司进一步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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