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那些往事

时间:2022-09-10 09:25:52

如今,中国大学里流传着一句话:“男生,不可不读王小波;女生,不可不读周国平。”难道果真如此吗?我曾完成了血泪之作——《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一度感动了无数读者,其实,书本和人生一样,彼此都有独特的经历,比如,我时常怀念的“北大往事”……

(一)走入北大

到北京大学的第一天,就有消息灵通的同学对我说,郭沫若的儿子在我们班。北大是高干子女云集的学校,这没有什么。见到郭世英是在两天后,各班分组讨论系副主任的入学教育报告。那个报告郭世英并没有听,他来校时,正好碰上讨论。人们挤挨着坐在寝室里,一个接一个发言。郭世英也发言了。他坐在双层床的下铺,微低着头,长发下垂,眼睛凝视着地面某处。他的声音深沉而悦耳,话音很低,有时,几乎听不清,仿佛不是在发言,而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自语。他说的大意是,从高三开始,他对哲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读了许多书。哲学的宗旨是追求真理。一种理论是不是真理,必须通过自己的独立思考来检验,对马克思主义也应如此。结果,从追求真理出发,他走向了怀疑一切。为此他陷入了苦恼之中,离校休学了。在休学期间,他想明白了问题之所在。马克思主义是有阶级性的,离开了阶级观点,单凭抽象思维,就无法理解马克思主义。

在发言时,他的脸上始终凝集着深思的神情,他的语调诚恳而富于感染力。发言结束后,寝室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我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感动。打动我的,与其说是他发言的内容,不如说是由声音、神情、说话方式造成的整个氛围。当时,我并不真正理解他的话,我相信别人更是如此,在座的还没有人想到要自己来检验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因而,对他的问题和苦恼都是隔膜的。然而,正因为如此,我格外鲜明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属于一种我未尝见过的人的类型,其特征是对于思想的认真和诚实,既不愿盲从,也不愿自欺欺人。这是一个真诚的人,一个精神性的人。

后来,通过交谈,我知道了世英的大致经历。他中学上的是北京有名的干部子女学校一〇一中学,在学校里,他一直是三好学生、模范共青团员,被誉为高干子弟的表率。同级不同班有两个学生,一个是张东荪的孙子张鹤慈,另一个是将门之子孙经武,因为思想“反动”受批判,而世英扮演的是批判会上主将的角色。但是,到快毕业时,他开始反省自己,进而否定了自己的过去,从此,与这两人有了密切来往。离开一〇一中学之后,他进外交学院上学,因为思想问题,而不能在这所政治性很强的学校继续读下去,休学一段时间,然后,转学到了北大。

进入北大后,世英经历了一个短暂的精神平静时期。他在入学讨论会上的发言表明,他试图调整自己的方向,尽量与主流思想靠拢。可是,这一努力并不成功。时过不久,他的业已觉醒的思想者本能,不再能忍受当时的教育环境,冲突在所难免,内心十分痛苦。从第二学期初开始,张鹤慈和孙经武经常在我们寝室的门口出现。1963年5月,他们三人出事。世英没有上完一年级,就离开了北大。

(二)影响我一生的人

郭世英是一个离不开朋友的人,他显然喜欢我,而我又深深地被他吸引。只要他在学校里,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我们住同一寝室,早晨一同漱洗,一同上食堂。去教室上课,往返路上,他骑自行车,我就坐在后座上。我们还常常一同逃课,躲在寝室里看书或闲聊。晚上熄灯后,我们会在盥洗室里逗留一会儿,他压低嗓音向我发表各种感想。

在语文课的一篇作文里,世英写道:“我什么话都对周国平说,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小,还是因为他能理解人。”世英对我的喜欢的确有怜小的因素,跟张、孙谈到我时总把我昵称作小家伙。其实,所谓“能理解人”也和小有关,因为小,不通世故,心地单纯,又敏于感受,因此,在全班同学为求政治上的进步而与世英拉开距离时,我独能对他怀着同情的理解。不过,真正说来,我是崇拜世英的,这是一个少年对一个富有魅力的青年的情不自禁的崇拜。他比我大三岁,现在想来,当时也只是一个20岁的大孩子而已,但在那时的我眼里就算一个大人了。

他的外表就非常帅,身高一米七八的个儿,体格匀称结实,一张轮廓分明极具个性的脸,很像一张照片中的青年马雅可夫斯基,经常穿一件中式对襟布褂,风度既朴素又与众不同。当然,更令我折服的是他的精神素质,除了思想上的真诚之外,他又是一个极善良的人,对朋友一片赤忱,热情奔放,并且富有幽默感,顽皮而善于说俏皮话。我是在最容易崇拜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他的,然而,即使在已经度过了大半生的今天,我仍然敢说,他是我今生今世遇见的,最具人性魅力的一个人。

我在北大一共生活了六年,其中,上学仅两年,农村“四清”两年,“”又两年。在这六年中,我与世英有两段密切的交往,一是大学一年级,另一是“”中直到他去世。当我回顾我的北大岁月时,与世英的交往无疑是其中最难忘,也最重要的篇章。我完全有理由说,我从这一交往中学到的东西,远比哲学系全部课程所教给我的更多,当然也更本质。如果没有世英,我相信我仍能凭借自己的悟性走上后来走的路,但是,因为青春期播下的种子比较单薄,这条路上的风景会逊色得多。对于我来说,在一定的意义上,郭世英就意味着我的大学时代。

(三)与郭沫若通信

农场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八百里洞庭把我们与外界隔绝,通信几乎是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我最盼望的是来自郭家的信。因为寂寞,也因为思念世英,我遏制不住地要给他们写信。

在一次给建英写信时,我抄了几首我写的诗,其中一首由李白诗句点化而来。建英回信说:“你写的信真有意思,诗写得很好。爹爹看了说,信写得有诗意,说你很有诗才,并又写给我一首李白的诗。”这首诗是:“刬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然后,问我一个问题:“君山那样的好,为什么要铲却君山呢?”我的回答是:就像“槌碎黄鹤楼”、“倒却鹦鹉洲”一样,“刬却君山”也是李白的豪言,未必要有什么目的。

在下一封信中,建英揭破谜底:“你的回答好像是错了,也可能不错,好像他铲平君山是为了种稻米,把米做成酒,就‘醉杀洞庭秋’了。”后来我读到《李白与杜甫》一书,才知道郭老当时正在研究李白。在这本书中,郭老不指名地把我对上述谜语的解答和他的反驳,也写了进去。同一书中,还第一次发表了那首他曾经抄录给我的《水调歌头·游采石矶》。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于立群给我的一封信上,郭老写了一小段话,署名“老兵附笔”。我是一直不敢打扰郭老的,但有了这段附笔,我就放胆给他写信了,还写了一首诗给他,题为《寄语老兵》。他很快给我回了信,写信的日期是1969年1月6日,全文如下:

“国平:你的信和写给我的诗——《寄语老兵》,我都看了。其他的诗也看了。

我这个老兵非常羡慕你,你现在走的路,才是真正的路。可惜我‘老’了,成为了一个一辈子言行不一致的人。

我在看世英留下来的日记,刚才看到1966年2月12日,他在日记后大书特书的两句:‘全世界什么最干净?泥巴!’

我让他从农场回来,就像把一颗嫩苗从土壤里拔起了的一样,结果是什么滋味,我深深领略到了。你是了解的。

希望你在真正的道路上,全心全意地迈步前进。在泥巴中扎根越深越好,扎穿地球扎到老!

不多写了,再说一遍:非常羡慕你!”

当时,读到这些话,我虽然也从中读出了一种悲凉,但更多地是把它们理解为对我的鼓励。直到《李白与杜甫》出版,我仔细琢磨了这本书的内涵,才觉得比较懂得郭老给我写那些话时的真实心境了。

《李白与杜甫》初版于1971年,其开始写作应在1968年。正是在连丧二子之后,心中有无法表达的痛苦,也有不能直言的愤懑,需要寻找一个话题说出来,他找到了与他天性最相近的李白。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分析:在这本书中,郭老褒扬李白性格中天真脱俗的一面,批评其看重功名的一面,而最后落脚在对李白临终那年写的《下途归石门旧居》一诗的诠释上。他对这首向来不受重视的诗评价极高,视之为李白的觉醒之作和一生的总结,说它表明“李白从农民的脚踏实地的生活中看出了人生的正路”,从而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整个市侩社会”“诀别”了。

姑且不论这种解释是否牵强,或者说,正因为有些牵强,我们岂不更可以把它看做是作者自己的一种觉醒和总结?他自己对这种政治虽然完全厌恶了,但身陷其中,已经不可能摆脱,事实上也不会允许他摆脱,只好“成为了一个一辈子言行不一致的人”。

(四)安静的日子

和敏子离婚后,第二年,我住到了雨儿家里。结婚一年后,雨儿怀孕,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却患有先天的绝症。这一段经历,我已写在《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中。妞妞走后,我们都陷在丧女的悲痛中,家里的空气异常沉郁。我还可以通过写作来分离自我,转移痛苦,雨儿完全没有宣泄的途径。她原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我怕她闷坏了,便劝她出去找朋友玩,也不妨找异性朋友玩,只要玩得愉快,能帮助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就行。雨儿本来就不是一个自溺于痛苦的人,在我的鼓励下也就频频外出了。我有点落寞,但不怪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正在写妞妞,想起雨儿在那些日子里受了这么大的悲苦,现在她能玩得高兴,我反倒感到了一种安慰。后来,我发现她真有了出格的迹象,尽管在理论上早已想通,一旦面对事实,我还是十分难受。可是,我仍然劝说自己宽容大度,向自己列举了一系列有力的理由。

正是在这样的心境中,命运之神把红送到了我面前。一个柔柔亮亮的声音在电话里说,受某报的委托,想对我做一个采访。我答应了,因为她是我们所的研究生,算得上是我的师妹,何况她的声音真好听。见到她,我吃了一惊,一个女博士生,竟这么年轻,像个还在读本科的漂亮女生。她开始采访,我认真不起来,同她开着玩笑,使得她常常忘记要采访的问题,一再去看准备好的小纸条,却总是看不明白,不停地笑,笑得真可爱。她的采访是无可挽救地失败了,取而代之的是约会,然后是恋爱……

1997年10月,在婚礼上,主持人问红看上了我什么,红讲了两个月前她驾车出的一次车祸,我们两人险些丧生,但我丝毫没有怪她,却说了一句箴言:“小事可以互相责备,大事必须同心协力。”

事后,红一再对人说:这样的人嫁得。又对我说:你这么宽容,我就觉得好像没有出事一样。她真傻,实际上就是没出什么事。不过,这有惊无险的一幕,倒也让我们真正生死与共了一番,成了我们平静生活的浪漫序曲。

在妞妞离去五年后,我又做了父亲。我感谢上苍把啾啾赐给我,使我的全部父爱在这尘世间有了着落。我真切感到,一切新生命都来自同一个神圣的源泉,是同一神力的显示。此时此刻,啾啾就是我的唯一的孩子,就是世界上的一切孩子,就像那时候妞妞是唯一的和一切的孩子一样。

(五)说:“世英是为我死的!”

再提提郭世英的死亡吧。杀害世英的凶手是他班上的若干学生,他们结集为一支仇恨的小分队,坚持不懈地追杀一颗他们不能认同的灵魂。从“”初期起,这个追杀行动就没有停止过。这几个人属于农大的造反派组织——“东方红",按照一种解释,他们整郭世英是为了反,因为,当初郭世英的问题是总理亲自处理的。世英死后,来到郭家,还曾说了“世英是为我死的”这样一句痛心而又内疚的话。

那是一个星期天,晚上我去郭家,门卫说郭世英不在家,不让我进去。这是很反常的,以往不管世英在不在家,门卫对我都是放行的。我只好说找郭庶英,门卫打电话,郭庶英出来把我接了进去。一到内院,我便发现全家人处在一片手足无措的惊慌中。两天前,也就是星期五,世英被农大的那伙人扣押了。那一天,他匆匆回来过一趟,带走了朋友们的信件,当时,只有警卫员见到他。

随后,农大一伙人气势汹汹闯来,向郭老和于立群要人,又急冲冲离去。他们大约直奔肖肖所上的中学去了,那天她在学校里,门房告诉她,郭世英来过,在校门口就被农大的学生截住了。所知道的情况只是这一些。

第二天一早,我奔往农大,漫无目标地在校园里乱走,徒劳地想得到一点儿世英的音信。我往郭家打电话,拨了一次又一次号码,从听筒里传出的始终是尖锐的占线信号。傍晚,我拉着小早去林铭述家,林伯母开门,瞪着失神的眼睛望着我,说:“郭世英自杀了!”我瘫坐在床上,头脑里一片空白,无休止地流着眼泪。

郭世英死于1968年4月22日,年仅26岁。这次农大学生对他采取行动,据说,直接的导因是他给肖肖打电话时用了英语,被同学听见,诬他里通外国。他必定立刻逃出了学校,并打算携肖肖远走,不幸被抓获。惨剧发生在这一天清晨,他从那间用作牢房的学生宿舍四楼房间的窗口坠落下来,落地时双臂仍被反捆着,绳索深深地勒进皮肉。事发后,暴徒们通知郭老的秘书,说郭世英已经自绝于人民,秘书带着平英和肖肖去学校处理后事。她们看到的尸体遍体鳞伤,手腕和足踝的勒痕处皮开肉绽。遗体于第二天火化,我和林铭述闻讯赶往火葬场,途中得知火化已结束,未能见最后一面。

(六)是自杀,还是他杀?

郭世英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已成千古疑案。关于事情真相的惟一证词来自凶手,据说,世英向充当看守的那个同学要水喝,看守回来时,他已跳楼。从动机看,世英也是不想死,他曾试图逃跑就是证明。在逃跑前,他留下一封绝命书,两张薄纸上写着斗大的字,大意是说,他一心想投入史无前例的,但不可能,既然这样,还不如去死。这当然只是为掩护逃跑施的障眼法,不过,说不定正是这个失败了的小计谋害了他,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他决不肯给敌人留下笑柄,于是,用生命兑现了谎言。所以,自杀的动机也不是完全不成立。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便是他在不愿意死的时候死了。

我和林铭述再去郭家是在惨剧发生后的第三天。于立群一直在哭,边哭边喊着一些难以听辨的话。看见我们,她号啕大哭起来,我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诉说:“对不起你们啊,世英就你们两个好朋友,为什么朋友在一起就是反动小集团啊,他们才是真正的反思想……”透过窗户,我看见郭老独自在院子里,正弯着腰,切割用牛油自制的肥皂。我走出去,帮他扶住盛肥皂的搪瓷试盘,他朝我默默地点一点头。世英的卧室仍是以前的样子,我看见书架上有两厚卷爱伦堡的《暴风雨》,夹在其他书之间,那是他死前一个星期向我借的。当然,我让一切维持原状,直到某一天有一只不相干的手来打乱它们。晚上,我到客厅向于立群告别,她仍在哭,平英蹲在她身边,一边给妈妈捶背,一边仰起脸来悲切地望着我。走在街上,我和林铭述都默然无语。

在世英被关押期间,郭沫若先生有一个和见面的机会,事先打算对说这件事。如果他说了,亲自出面干预,世英也许能够得救。但是,郭老看总理这样忙累,没有忍心说,回家后受到了于立群的情绪激动的责怪。郭老当时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中国好……”便说不下去了。

可以想象,接踵而来的世英的死使这位老人感到怎样的内疚。他是极喜爱聪明活泼的世英的,为了寄托和排遣哀情,在几个月时间里,他天天端坐在书桌前,用毛笔抄写世英在农场期间的日记和家书,亲手装订成八册,整齐地放在自己床头的窗台上。听肖肖和平英说到这些情况,我不禁黯然神伤。

我一直不能接受郭世英已死这个事实,无数次地梦见他。每次梦见他,他都仍然生龙活虎,于是,我对自己说,原来他还活着,可是,只要这么一想,我就立即看出他已是一个死者。事情过去三十多年后,我仍会做这样的梦。在这一生中,我梦见得最多的人就是世英。

(七)名著的回忆

事到如今,依然还清晰地记着,北京大学刚开学不久,郭世英的床铺上放着一本《牛虻》,我拣来翻看,立刻被吸引住了,半天就读完了它。

“半天就读完了?”他赞赏地说,“嘿,像你这种年纪,拿起一本书,就会忘掉一切!”

我告诉他,这并非事实,我看书时常常会走神,他摇头表示不信。这是我们交往的开始。

从此以后,他从家里带来一批又一批书,堆在床头的桌子上,他看,我也看。对于我来说,一年级上学期成了不折不扣的俄国文学年。

一年级下学期,世英的情绪处于极度不安之中。他用钢笔描画了一幅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肖像,贴在床边墙上。他说自己颓废,并且开始读有颓废色彩的作品,例如安德列耶夫的《红笑》、阿尔志跋馁夫的《沙宁》、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听了他的盛赞,我也读了这些书。他还发现了海明威和雷马克,在他的带动下,我读了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老人与海》和一些中短篇,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凯旋门》等。海明威的语言艺术使我耳目一新,但我那时候还不能真正体会,更喜欢保留了较多传统手法的雷马克。世英的这些书都不像是他父亲收藏的,大约是他自己从旧书店淘来的。

当时,有少量西方现代派作品被翻译过来,用内部发行的方式出版,一定级别的干部才有资格买。世英常常带到学校里来,我也蹭读了几本,记得其中有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荒诞派剧本《等待戈多》、《椅子》。爱伦堡也是世英喜欢的作家,他当时已读《人,岁月,生活》,我在若干年后才读到,当时只读了《解冻》。在同一时段,世英还迷上了尼采,不过我在他的案头只看见一本萧赣译的《札拉斯图拉如是说》,因为用的是文言文,我翻了一下,没有读下去。

有一回,他拿给我一本内部资料,上面有萨特的文章,建议我读一下,我因此知道了存在主义。在尼采之后,他又醉心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我曾向他借这本书,他没有答应,笑着说:“你也想读?早一点了吧!”如果说,一年级上学期是我的俄国文学年,那么,下学期即1963年上半年,可以说是我的现代思潮年了。

我永远感谢郭世英,在我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他做了我的引路人,把我带到了世界文学宝库的大门前。我从这些伟大作品中感受到了人性的深度和广度,仿佛在我的心中建立了一个秘密家园。有了这个家园,当我面对僵化的课程和环境时,就能够保持一份内在的自由,也保持了一种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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