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西山黑话人的“西波”教

黑话人，是居住在云南鹤庆县西山、剑川县东山和丽江市北山毗连山乡境域的彝族的一个支系。因先民使用的语言，是一种古老的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族支单音节语言，周边居住的各族群众无法与其进行口语交流，便谑称其为“黑话”，从而便把说这种语言的彝族群众亦称为黑话人。

鹤庆西山区，位于县城西30华里，彝族为主体民族，他们世代居住在崇山峻岭之中，交通闭塞。鹤庆黑话人普遍信仰的宗教，是一种古老的原始宗教“西波”教。“西波”，系民族语，汉意乃为“祭司”之意。因其神职人员称为“西波”，并以“西波”为核心开展宗教活动，故而得名。

“西波”教称其信仰的神为鬼，人们多称“西波”教为“鬼教”，这是“西波”教的一大特点。西山“西波”教共祟拜20个神鬼，神谱如下：

林音祖太，生育神，松果为化身。

猎神谷卓，弩弓为化身，佑人狩猎顺利、如愿。

驱邪神丹呋，麦朗莱（一种野生苜宿植物）为化身，能驱人体内的邪魔，使人健康长寿。

大力神硬楞，牛为化身，庇佑人间五谷丰登；给人增添力量。

爱神舍忽朵，山茶花树为化身，赐人爱情和幸福。

童神奴科，树头菜（一种刺藤嫩尖）为化身，庇佑儿童快长快大，易养成人。

畜神莫干，羊角为化身，能保六畜兴旺，并预测人类吉凶祸福。

节令神卓芝，布谷雀为化身，为人类报告日时、年月和节令。

喜神奴桑，竹为化身，赐人欢乐、吉祥。

药神碌兮植，萝卜为化身，佑人无病无痛，健康长寿。

山神岛召困，奇石或崖峰为化身，佑人清吉平安。

歌舞神弓花，崖桂树为化身，赐人欢乐。

智慧神介弗，箐鸡为化身，赐人才智。

火神灰堆，萤火虫为化身，赐人光明和温暖。

长生神沙呋卡，茅草为化身，佑人长生不老。

救难神吉希，火把果（又名救军粮，一种结小红果的灌木）为化身，赐人吃食。

纺织神罗科，山蜘蛛为化身，赐人衣着。

避邪神筐滴，狗为化身，避邪驱魔。

护卫神喃沙，火为化身，治伏一切妖魔鬼怪。

“西波”，是举行宗教活动、行使巫术的执行者，又是沟通鬼神和人之间关系的“中介”，还为远古时代西山彝族科学文化知识的保存、传播和整理者，特别是在天文学、医学、文字、文学、历史、音乐、舞蹈、绘画等方面，都有过不少贡献……西山彝族“西波”，均为妇女。这些“西波”多为逐代家传。是经过“西波”之间互相比武、斗法取胜后公认而取得地位而当上“西波”。

西山的“西波”不禁口，可食大荤大腥；不禁欲，可结婚生儿育女；不脱产，平时照样参加生产劳动，到应教时方履行其职。按等级划分，西山“西波”可分为：

哀哟。相当于今天初入学的小学生，是还没正式登过坛、不能单独应教的小巫。行话称之为未“开口“的神鬼替身。

“西波”。“西波”，即通过师傅考核，经过“同行”比武能作法、行术的巫师。要取得这一称号，必须能透彻地讲述西山“西波”历代传承的流源，背诵出西山各“西波”神坛主坛者的名讳；能背诵出西山“西波”教所崇拜的鬼神名讳；并讲出这些神鬼的有关传说故事；会唱神歌、念巫咒、行一般巫术、为人治病及消灾祈福。

“西波都”。“西波都”是一个村片或群落“西波”的头目。精通巫术，能设坛、主持重大法事，应付一切巫术活动。

“歌然”，原系“西波”护法神之名讳，后作西山区“西波”总头目称号的专用词。

西山的“西波”在作法或举行活动时，要穿特制的巫服。一般上穿黑底绣白边的大襟衣，外罩羊皮褂，披茅草和松针编织的披风。下穿大红色绣白边的宽口裤子，外系羊毛线串、饰雉鸡尾羽的裙子。腰系红色布带，披发。一脚赤足，一脚穿草鞋。狗血描眉，两额染锅烟灰，外贴黄纸钱。古朴的服饰和奇特的装扮，蕴含着西山独特的自然环境，体现了彝族人的民族心态。

“西波”使用的法器，也颇别致，凡作“西波”者，必须有如下的法器：

1、镇邪石一个；2、羊角卦一付；3、羊皮扁鼓一面；4、土造针灸具一套；5、狗皮一张；6、师刀一把（一个铁制有柄的圆环，上穿铁片及铁制象形物）；7、石犁头一个；8、闷香一炉（一种用野生艾绒及药物制作、人闻其味可达麻醉的特制燃香）。镇邪石为护法神，羊角卦是占卜神器，羊皮鼓用以驱邪，土造针灸具用以为人治病，狗皮是“西波”教的“教徽”，师刀是“西波”上天入地的法器，石犁头是鬼神的精灵，闷香是驱魔的武器。

从以上所列举的有关“西波”的等级、装饰、法器来看，它不单是“西波”形象的标志，而是代表一种神秘的力量。

西山彝族“西波”的宗教活动，也像其它原始宗教中的巫师一样，是沟通人与鬼的联系，通过超自然的手段去解决人世间的问题。具体方式有：能够预测鬼神的态度的预言、征兆和占卜；有祈求、讨好鬼神的祭祀活动，有影响、控制自然和他人行为的巫术；有为人驱鬼治病的巫医活动；有借助神明裁决人间纠纷的神判等等。可是它毕竟是受自然生态环境所制约的一种古老的原生态巫教，它就有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

“西波”的宗教活动，大致可分为占探、施术和祭祀三大项目。

占探：占探，是“西波”利用一定的工具，借助一些特殊的手段、解决世间一些问题的宗教活动。占探的细目分为：占卜，使用羊角卦或以草、树叶等当卦为人预测吉凶祸福；看香，小碗中装满荞子粒、插三炷点燃的条香，祈祷后，根据条香落坠在荞粒上的灰烬，解答人们询问事宜和所求；放阴，“西波”作法后，将鬼神的灵魂摄附于自己身上，以鬼神之身份为求术者解答所询问之事宜。还有一种放阴，求术者，要亲自到地府去寻找已故的亲人。“西波”在求术者面前点燃闷香，使其麻醉昏迷后“去”到地府。“西波”则充当对方所要寻找的亲人与对方交谈；了愿：人们为解除预料中的不幸，请“西波”在神前禳解盟誓以物相许。待不幸得到解脱后，再请“西波”在鬼神面前用物犒赏鬼神。

施术：施术就是“西波”凭借自己认为的神秘力量，利用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方法，去影响、控制客观事物和其他人的行为的一种宗教手段。是一种特殊的宗教活动。它是西山彝族先民的一种原始信仰和行为的总和；也是这种信仰的技术和方法的集中表现。

祭祀：彝族“西波”教的祭祀活动颇有特色，是“西波”的特异功能与民族传统节日相结合、表现整个“西波”教的本质的仪式的精髓。西山彝族“西波”教的祭祀活动，多与重大民族传统节日和劳动生产相结合，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文化活动。

祭地母：林音祖太不仅是生育神，因她生育了人类和创造了万物，人们还尊她为地母。旧历三月十五日是她的忌日，届时，人们要举办地母节，祭祀和歌颂她的功绩。是日太阳冒山，人们身穿民族盛装，在锣鼓鞭炮声中，举着象征地母精灵的“会标”——一根缀满松果的松杆，系挂着一个圆形的大纸筒，插满一面面三角形的彩旗。在“西波”的带领下，载歌载舞，绕村寨一周后，把它竖立在村后的山崖上，称之竖“标魂”。随即，大家绕“标魂”歌舞、颂经、讴歌，称之“颂功”。

传说中，犁头是地母的“卫士”，在祭地母的同时，亦要祭犁神。祭犁神不用茶酒和牺牲，仅用火烧和水泼犁头。据说，经过火和水的洗礼，犁神就会所向无敌，百战百胜，永保大地的安宁和人类的幸福。地母节的尾声，要举行“穿桥身”仪式。“桥”，是用松枝扎成，上边插系上各种花草、野果和毛羽，象征地母的化身。人们在“西波”的神歌声中，依序从“桥”身下穿过。据说，这就会得到地母的庇佑，自己就会健康长寿、终生幸福。

祭猎神：每年正月初十，是猎神谷卓的生日，是日，人们在山中选一棵大树，挂上一张弓，作为猎神的化身，集体举办祭猎神活动。在举行仪式时，“朵兮”浑身挂满兽牙、骨骼，头插各种毛羽，耍弓舞箭，带领众人环“猎神”歌舞。他还模拟鸟兽的动作和鸣叫声，逗引众人。男子按照“西波”的身段，模拟各种鸟兽歌舞，妇女则装扮成猎人，表演狩猎的各种动作。以此祭祀猎神，就会得到猎神的指点和帮助。除以上集体祭祀猎神外，猎人进山打猎前，亦要照此仪式祭猎神。狩猎归来，也要如此谢祭猎神。并用猎获到的野味头、心酬猎神。

祭山神：分家祭和公祭两种形式。家祭以各户各自为阵举办。西山人各家的住房后都供一块奇石，是山神和自家祖先的化身。每年除夕和春节这天，各户用牺牲供祭山神。祭时，还要唱《祖先歌》歌颂其功绩及人类来源的史歌。公祭分别在每年的正月初二和七月中的第一个属虎的日子举行。七月第一个生肖属虎这天，各村群众分别在“西波”的带领下，去到本村的封山碑处（一块用青石打凿而成，高九尺的三棱形石块）歌舞事神。歌颂山神为人类提供了居住、生存、生活的条件，感激山神的恩赐。歌舞完毕，“西波”用白石灰水刷在封山碑上，并粘上三匹鸡毛，称之封山。从此便禁止任何人进山伐木。需待来年正月初二开山祭后，方可进山砍伐。此祭称封山祭。

种地祭：种地祭乃祭所有之神。当山村听到第一声布谷鸟叫的次日，“西波”便带上众人，拿上工具去到晒满树枝枯叶的耕地中，“西波”手持点燃的火把，在耕地中又唱又跳，召请各路鬼神到来。众人则手舞各种工具，环耕地歌舞。到请完鬼神，“西波”用火把将地中的枝叶点燃，人们则环耕地欢呼奔跑。直到村中各户的耕地全部点燃（即烧荒），祭祀方告结束。全部荒烧过后，各家各户开始播种。各村“西波”在“西波都”的带领下，手摇师刀，在播种的人群中蹿来蹿去，一为人们乞鬼神助人们播种，二为人们助兴。

丰收祭：丰收祭不仅是单纯的祭祀活动，而是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传授生产技能、总结生产经验的一项综合民俗文化活动。庄稼成熟了，由“西波”带领着村民，敲着羊皮鼓，舞着竹编的镰刀，到各家的地边歌舞一圈，称祭地鬼。实则是查看各户庄稼成熟的情况。并把用松枝编制成的“地标”插在各户地边。祭地鬼完毕，“西波”便带着众人，依照“地标”的顺序，收割各户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收打结束，又以各村为单位，举办庆丰收祭。村心空坝上，竖立着用各种农作物扎饰成的“丰塔”。各家的主妇，用小簸箕盛满当年收打的粮品，跟随“西波”载歌载舞，绕“丰塔”踏歌而行。并依次向众人以歌代话地介绍自己的生产经验和夺取丰收的措施。其他人围在歌舞者四周，击掌踏脚，为歌舞助兴。

祭畜神：羊是西山人的畜神化身，旧历二月二十三日是它的生日，人们要祭祀羊神并举办颂羊神和“闹羊祈福”的活动。村心的空坝中，撒满青草，各家各户将所喂养的羊，用锅烟灰画上记号后，全赶到场心“聚会。”“西波”头戴羊头面具，手击一对羊角，穿插在羊群中，饰羊神同人们对歌，同众人对唱羊神的功绩分享各户养羊的好经验。到了太阳偏西，反披羊皮扮成羔羊的孩子们，一齐涌进场心，向“西波”祈福。“西波”则跑出场子，紧击手中的羊角，向山林中奔跑。“羔羊”及参加祭祀的人众，紧追“西波”不舍。一路欢歌笑语，洒遍山山岭岭，称之“闹羊祈福”。

祭节令神：祭节令神又称祭鸟节，分迎鸟与送鸟两个程序。清明这天，由“西波”带领着众人吹着唢呐，唱起山歌，到黄郁坪的树林中去祭百鸟——鸟是节令神的化身。人们到了林中，随“西波”指点歌舞，边舞边把自己挂包中的炒荞粒、松子仁等食物，撒向树丛、草坪，给飞来的雀鸟吃。称迎鸟或酬节令神。到了冬至节，“西波”又带领着人们，边歌边舞，把食物撒遍村子四周，让迁徙的候鸟啄食，称送鸟或送神。

驱鬼：若遇到旱、涝或瘟疫等灾难，整个西山区要集体举办驱鬼活动。地点选在受灾最严重的山村，所有“西波”必须带领各村群众按时参加，活动内容包括：

设坛：即摆设法坛，分上、下两坛。用四张八仙桌相垒架，最上边称上坛，最下边一张桌子下面称下坛。上坛上摆供着西山人所崇拜的20个神鬼的化身物和“西波”的法器等物。还有全羊、全猪、全牛各一头牺牲和燕麦、荞子面蒸的狮、象、鹿、马、虎、豹、熊、獐形面食及各种山果。坛桌四边插着野花和各种毛羽缀成的神幡。下坛下放一张狗皮，一只草鞋、一碗清水、一个奇石——“西波”护法神。众“西波”轮流着昼夜不停地绕坛占卜、念咒、作法、称之“开祭”。

祝赞：“开祭”两天两夜后，便转入祝赞。祝赞即“西波”带领众人，绕坛以歌舞事神。祝赞一天一夜后，就转入由“西波”表演，众人参观的镇邪驱邪活动。

镇邪驱邪：是“西波”发挥自己的“巫技”的大好时机，包括：站犁头：“西波”在烧红的犁头上，赤足表演巫术。意在驱逐潜伏在大地上的鬼魔。含犁头：“西波”把站过的犁头用左手托着犁尾，用牙咬着犁尖，表演爬刀杆的“特技”。意在驱逐浮在半空中的鬼魔。上刀梯：刀梯由两根十米长的松杆，交叉绑上刀刃向上的刀挡而成。顶端绑架一块木板，供“西波”在上作法站立，称之“天台”。“西波”到了“天台”，放好犁头，先唱《请神歌》。歌毕，在“天台”上耍刀、舞叉、意在驱逐天上的鬼魔。降神：上刀梯作法的“西波”，一般由“西波”头目担任。当她在“天台”上作完法事后，大叫三声，便从“天台”上跳下来。这时，她的弟子们早在下边用麻网、松毛垫接她。故而，她跳下“天台”是不会有什么损伤的。她落地后，便带领众弟子绕坛舞叉刺杀，意在把所有鬼魔杀死。送魔：一切法事作完，“西波”们撤去法坛，将神幡取下，边唱边舞，带领所有人众，游走各村各寨。人们也一路吼叫舞打，意在驱赶鬼魔出境。游村完毕，将神幡焚烧在西山大路口，整个驱鬼仪式便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