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钱选《归去来辞图》探究元初青绿山水特征

摘要：宋末元初异族统治，宋代士人所建立起的人文精神都消亡了吗？隐逸、萧淡的心境，曾经感染着无数仁人志士，也对仕途不顺的文人、画家有所启迪，进而平抚他们的情绪，引领他们在人生无奈之际远离喧嚣走向隐居的生活。从钱选的《归去来辞图》中我们可略见一斑。

关键词：钱选；陶潜情结；小青绿

一、元代的社会剧变与文人地位

中国历史上汉族受少数民族侵扰、压迫的时代不少，但如两晋、南北朝时期，汉族政权还能以南方之地形成对峙之势，而元朝的建立，待扫平南宋政权后，使全国都处于蒙古贵族统治之下。蒙古统治者在消灭南宋政权后，将不同民族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四个等级。在政治、经济、军事、法律上，这四等人都高低贵贱悬殊。汉人被蒙古人打，不准还手，被打死，家人只得些许“烧埋银”的赔偿。据《元史・百官志》序，元世祖“定内外之官”，“官有常职，位有常员。其长则蒙古人为之，而汉人南人贰焉”。而且重要的政要机关，还规定不让汉人做官吏。中国历来以察举或科举取士，知识分子也历来将读书、科考视作进身之阶，但在元代，已经完全颠覆。

宋代士人所建立起的人文精神都消亡了吗?其实并非如此，他们的人生态度寄之于散曲、杂剧，又将“适趣”、“自娱”、自珍自重的另一面寄之于绘画。这是人文精神的移易！元人再无意于画前代居于正统地位的歌功颂德的人物画，陈骇在至正年间看了任仁发的《瘦马图》之后说：“方今画者，不欲画人事，非画者不识人事，是乃疏于人事之故也。”“疏于人事”的结果使得元人的人物画以隐居生活为题材，但是大多都是景大人小，人物已经成为景观陪衬，难分是人物画抑或山水画了。既然元人“疏于人事”就必然亲和山水。在古代文学中，陶渊明的《归去来辞》和《桃花源记》是脍炙人口的名篇。文中流露出的隐逸、萧淡的心境，曾经感染着无数仁人志士，也对仕途不顺的文人、画家有所启迪，进而平抚他们的情绪，引领他们在人生无奈之际远离喧嚣走向隐居的生活。于是，就有了钱选的这幅《归去来辞图》。

二、钱选的《归去来辞图》

钱选(1239一1302)字舜举，号玉潭。又号巽。川（湖州）人，和赵孟\既是同乡，又是好友。南宋景定间(1260-1261年)乡贡进士。亡后隐居不仕。游放乎山水之间，而乐乎名教之中，与赵孟\等人，在元初有“吴兴八俊”之称。至元间，赵孟\被荐入朝，很多人皆相附取宦达，独舜举龃龉不合，读书弹琴，吟诗作画终其身，钱选本也是儒学起家，也尝著书，后皆焚之矣。钱选一生不与元统治者合作，嗜酒，“酒不醉不能画”，“醉醺醺然心手时，是其画趣，画成亦不暇计较，往往为好事者持出”。但由于元统治者的强大，他也并没有以卵击石，而是过着“流连诗画，以终其身”的生涯，也和赵孟\一样，向往陶渊明式的自由生活。不过，赵孟\未能实现自己愿望，他荣于身，而忧于心；钱无荣于身，也无忧于心。所以，赵常追慕陶渊明，而钱选常以陶自况。他的名作《柴桑翁像》设色画陶渊明纱巾木屐，携杖前行，雍容自持，自识“晋陶渊明得天真之趣，无青州从事而不可陶写胸中磊落。尝命童子佩壶以随，故时人模写之，余不敏，亦图此以自况。霄溪翁钱选舜举画于太湖之滨，并题”。他自题山水卷诗云：“一日兴来何可遏，开窗写出碧岩岩。”“不管六朝兴废事，一樽且向画开。”他的画亦然。这里说的柴桑翁正是陶渊明，可见钱选的绘画作品中流露出对陶渊明归园田居，隐逸生活的向往，这种情结不但影响其作品风格，更影响了他的人生观。我们可以从他的《归去来辞图》中细细评品。

在技巧上，钱选利用虚实对比的手段，表现了陶渊明乘船渡水、脱离尘网、走向田园的生活寓意。画中所设的无边淡水和田园家境是两种境界的载体，也是画家精神的载体。画中的人物描绘细腻、传神，用线精致；坡岸、院墙的皴染均匀，树的枝叶自然、流畅。整个画面赋色清淡，设色轻润，画风稚拙古雅。洋溢着田园的清幽之气，同时，也体现出作者一种闲适淡泊的襟怀。

钱选有许多类似《归去来辞图》风格的画。比如《幽居图》。染色法略似隋《游春图》；《浮玉山居图》卷，则显示了他的山水画中另一种风格。细节处理如范宽《行旅图》，画法独创一格的，前人未有，后世除王蒙的牛毛皴可能从这里得到一点启示外，其他亦不多见。钱选的画对赵孟\有一定影响，记载中有赵孟\向钱选请教绘画的事是可信的，钱、赵虽是朋友，钱年长于赵，赵早期山水画亦追求晋唐作风，所以，他向钱请教绘画很有可能。钱选在元代的画名亦是很高的。《桐江续集》有《题钱舜举着色山水》诗云：“此画老钱暮年笔，真成一纸直千金。”《所安遗集》有《题钱舜举所画》：“画师小景如传神，自昔水墨无丹青……吴兴山水虽可摹，老钱丹青今世无。”

三、山水画特征

简要的分析钱选的作品，以《归去来辞图》为例子，我们可以看出钱选影响元初画坛，掀起了一个小高潮。绘画风格特点大概有以下几点：

1.题材：以隐居为主，这其中的原因已经在第一部分交代了，乱世让士大夫们地位、情绪所有的一切都一落千丈。隐居的生活使他们麻痹自己去逃避现实，忘却亡国带给他们的痛苦。眼不见心不烦，过自己的生活，聊以。

2.风格：小青绿。也称新青绿。画面继承了前朝青绿山水画的一些技法，但有推陈出新。元代以前的青绿山水金碧辉煌，繁复沉重。多为宫廷派系。线条勾勒细密，无皴擦技法，设色繁重。而小青绿在技法上用墨线勾勒，淡墨皴擦后赋以淡淡的青绿色，显得更加雅致，不那么富丽堂皇，多了几分清新自然。

3.情节：陶潜情节。这个特征从上面对《归去来辞图》分析可见在动荡的年代下，向往陶渊明式的生活，寄情于山川大河，是士人找到身心和谐的唯一方法。两耳不闻朝廷事，远离是非，落得悠哉游哉，清贫独乐，到可以心胸豁达些。

综上所述，由于时代交替，处在“百年末几，世运中否，卜失其业，志则郁矣”的时代，知识分子满怀苦闷，难有作为，文艺遂成了宣泄愁绪的最好途径。“不达时皆笑屈原非，但知音尽说陶潜是。”在异族统治下，宋人的“知以名节相高，廉耻相尚”，都荡然无存。正是这样特殊的历史背景，造就了这个时代钱选绘画的转型，对后来的画家，在各个方面都有不可忽视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