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用DV寻找光明

时间:2022-09-08 04:02:24

烟圈一圈一圈萦绕着,很有节奏地向上升腾。洪峰躺在床上抽着烟,紧蹙着眉头。那些挥舞着鞭子,唱着天籁之音的牧民,夹杂着刮过脸庞的带着原始、遒劲的晚风,一面褪色的国旗……刚从回来的他,将思绪一起锁定在青藏高原的深处。

这位即将30岁的青年导演说:“当一只饿狼迎面扑来,你会真实地感觉到灵魂的颤抖;当可以怀抱近在咫尺的天空,你甚至发现自己可以拥有全部。”

和的约会:《洛桑的火车》

在宽阔的牧区里,孩子唱着清亮的牧歌,爷爷做着午饭。炊烟袅袅,升到天空幻化成爸爸放着的羊儿。

“爷爷,火车是什么样的啊?”

“火车?火车就是一头牦牛后面跟着10只羊儿。”

……

“阿爸,你带我去拉萨看火车吧!”

“说的简单。拉萨是能随便去的?火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老是要去看火车?”

“听说坐火车可以去印度,还可以去北京。”

“去北京?北京在哪?”

这段对白,来自电影《洛桑的火车》。一个名叫嘎多的孩子,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看看真的火车,可贫困的家庭满足不了他这个心愿。直到有一天,孩子病了,父亲背着他去拉萨看火车。

洪峰希望拍一部与有关的电影,他的这个愿望始于2007年。那年,他走访了的很多地方,这里的神秘和美丽深深感染了他。“我希望有一天能用胶片把这里的风土人情记录下来。”后来,他构思了《洛桑的火车》。恰巧那时万人瞩目的青藏铁路开通了。2008年洪峰和另一位导演兼摄影赵振带着《洛桑的火车》驶向。

到达后,为了寻找影片中需要拍摄的小学校,他们来到羊八井一带。发现以前去过的几所学校,都已经从破旧不堪的旧房子搬到新校舍了,可漂亮的新学校却不符合他们的拍摄要求。在拉萨电视台工作的占顿老师的建议下,他和赵振向位于海拔5300米的当雄县拉多小学进发了。

在零下18℃的高原牧区,他们步行了五个多小时,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有些高原反应的洪峰,乘着从近在咫尺的天空洒落的晚霞,眺望远处光秃秃的山峦。一群牦牛和羊群夹杂着牧人的吆喝声,由远而近。在牧群的不远处,一面有些褪色的国旗,迎着青藏高原的晚风呼呼作响。还有几间用石头堆砌而成的低矮房屋,倒映着金色的晚霞……“这一刻,我体会到了青藏高原的遒劲与原生态的冲击。我拼命地向前跑。那是所小学校,教室很狭小,桌椅高低不齐,一块小黑板斜挂在不平整的墙上。我笑了,我要找的学校就在这里。”

在拍摄过程中,洪峰的剧组得到了当地牧民的热情接待。听说他们是拍摄关于的故事,很多牧民请他们去家里做客。“他们拿出最好的酒和羊肉,给我们讲当地的故事。我们拍戏的时候,帮我们搬机器,还问我能不能去戏里客串一把。”看得出,洪峰很怀念那里的生活。“我们的剧组得到了很多当地人的帮助,我感到藏汉团结是绝大多数牧民的愿望。”

他讲了拍摄中的一个小插曲:“男演员正在拍赶羊的戏。突然一头狼偷袭羊群,把一只羊叼走了。很多剧组人员都是第一次看到狼,大家都愣住了。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牧民演员们就丢下剧组人员,也不管还开着的机器,追着去救自家的羊了。”

“我一直以为在这样艰苦却开心的环境中,可以好好驾驶《洛桑的火车》。但开到最后,遗憾还是出现了。” 洪峰说。

2008年3月14日,拉萨发生了烧事件。那一天,他们还在拍摄羊八井牧区的戏。

3月17日,他们整个剧组冒着危险在一个小寺庙里拍戏。在关机的那一刻,僧人们将他们轰了出去。洪峰庆幸拍摄完了所有的内景戏。可他们回到拉萨,看局势就知道在拉萨的外景戏基本是没有可能了。

洪峰不甘心。他和剧组的朋友开着车穿越了八廓街、国防大厦等最危险的地方,寻找外景拍摄点。街上的店面都关了,几乎看不到一个路人。寒冷而寂静的拉萨,让人很难想象其昔日的繁华。此时,拍摄外景成了可望而不可求的奢侈品。

“那时候,我惟一的念头就是让所有剧组人员都可以安全回到北京。电影中的火车象征着明天,我必须让剧组的所有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洪峰和赵振商量后决定改动电影的结尾。“虽然有遗憾,没有达到最初的要求,但是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2008年3月23日,洪峰带着他的剧组平安地回到了北京。

回来后,他和赵振一直在忙着《洛桑的火车》的剪辑。整个采访中他的眉头一直紧锁,录音师、动画制作师时不时向他询问后期剪辑的问题。看的出来,从回来的洪峰依旧没有停歇过。

“我现在做电影和我第一次看电影的感觉是一样的,就是享受电影带给我的幸福味道。”洪峰说,电影就是他的生命。

爱上电影的触媒:《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爱上电影,是在1995年的一个晚上。我和哥们喝多了,在电影院里看通宵电影。那晚,看了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电影,就是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因为在电影里我找到了与青春有关的冲动。当时就萌发了一种模糊的感觉――我也可以拍电影。”洪峰特别感谢姜文的那部电影。他说:“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就像那句台词‘那时候好像永远是夏天,太阳总是有空出来伴随我们。’电影就是太阳,伴随着我的喜怒哀乐。”

2000年,洪峰考上了中国传媒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热爱摇滚乐和电子音乐的他,在大学里组建了自己的“唐三藏”乐队。最初的几年,他和北京的地下乐队一样,活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

“可是单纯的音乐让我的身份开始退化,于是我选择了回归到自己所学的专业中。尝试着去做音乐纪录片,拍一些地下乐队和和音乐人的生活。”洪峰说,在拍摄中,音乐是他贯穿的主线,他也体会着做导演的乐趣。可是音乐纪录片永远都是小范围的传播。洪峰又想到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他决定去做电影。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住在电影学院的学生宿舍里。我特喜欢宿舍,因为这儿就是创意工作室。几个哥们经常会有思想火花的碰撞,这一撞就撞出了灵感。”

电影学院经常请一些大师来授课,洪峰就会在中场时堵在洗手间门口和他们交流。“记得有一个著名导演来放片,我就堵在后门出口和他聊。我一直说自己的想法,他给我一些建议。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了说,‘哥们,我去下洗手间,回来再说好吗?’最后,他还邀请我去他的宾馆继续聊电影。我认为不管和什么样的大师交流,都要放平心态,不要总带着仰视的目光。不管是电影世界,还是音乐世界,人都是平等的。”

洪峰就是用这种心态在这几年先后导演了好几部电影。其中,电影《马加爵》因为敢于触碰社会敏感话题,加上导演个人思想所赋予电影的魅力,获得了诸多电影节的提名奖。

反思的话题:《马加爵》

2004年云南大学的学生马加爵用钝器杀害了四位同班同学,并且将他们的尸体藏匿在储物柜里,然后开始了他的“亡命之旅”。直到3月15日在海南三亚被捕。“马加爵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各界人士的反思,人们纷纷在讨论一个天之骄子如何变成了一个杀人恶魔。

洪峰马上意识到拍摄这部影片的重要性。“我从马加爵被捕的第二天就决定将这件事拍成电影,我希望能够给社会带来一些警示和启迪。希望有关方面能够关注中国的教育体制,尤其是西部地区学生素质教育和心理健康教育。这样才可以避免下一个马加爵的出现。哪怕效果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我的拍摄目的就达到了。”

洪峰在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之后开始写剧本。剧本完成后,他找了十几家电影公司谈合作拍摄。可是,大家都说题材好,写的也很好,却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投资。“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部敏感话题的电影能否通过审查。”说这话的时候,洪峰直起了身子。

洪峰可没有放弃。为了筹备电影的拍摄资金,他开始打工挣钱。发传单、扫楼道、做广告创意、当摄影师,洪峰就这样坚持了一年的时间,攒了两万元钱,完成了《马加爵》拍摄的经费来源。

“《马加爵》的演员都是青岛大学的在校学生,他们没有表演功底,我只能利用演员的现有条件进行人物塑造。和这群业余演员一起辛苦了三个多月之后,电影顺利杀青。在这期间,我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电影里。我谈了很长时间的女朋友因为觉得我给她的关心太少,提出了分手。说实话,那时候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等我有时间了,人家都有男朋友了。所以剧组的人都说电影是我和女朋友之间的第三者,我也愿意和电影谈一辈子的恋爱。”

洪峰带着他的电影《马加爵》在全国许多高校免费放映。《马加爵》入围中国第五届国际学院作品集、北京大学生电影节DV短片、中国香港101华人故事大赛,并被誉为“中国大学生必看的电影”。导演洪峰也被称作“一个用DV寻找光明的人。”

如今,洪峰正驾驶着《洛桑的火车》,向前方奔去。即使下一个站台还很遥远,但手持DV的洪峰深信:“一个有梦想的人,不会轻言放弃。和电影在一起,那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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