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莹:浮生何处

时间:2022-09-07 01:35:23

从北京安定门西大街,走到北锣鼓巷北口,向里一拐,就远离了北京的喧哗。巷子里是烈日荒荒之下的安静,树影车声,商店行人,世界一下子亲近起来。这里不似南锣鼓巷的造作,各种旧事物与新事物搭配,形成一种真实的人间气。远远的,依然能听到车流的巨大轰鸣声,与胡同里的气息交织,是一种不加雕琢的真实。

许莹美术馆就隐蔽在这巷子里。一扇朱褐色的门将世界隔开,门外是众生,门内也是众生。这是一个环形的小巧的建筑,中间有露天的小院,咖啡座与绿植在其间陈设。室内空间分为工作区、展厅、会客厅,从哪个角度都能看见那个小院的风景。

墙上陈列着许莹的展览“对话”与“禅行”系列。一些装扮入时的女孩子,或坐或立,簇拥在一起。她是我们常见的那种街头女孩儿,但背景却离我们很远,背景是中西方文化的典型场景。另一个展厅内,同样是这些女孩子,背景换成了寺庙、唐卡、虔诚的藏民,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如我来时所见的胡同,现实的反差之上再加反差,竟有一种浮生何处之感。

不要做红苹果,要做青苹果

许莹,一个平和聪慧的名字,其人更见坚韧与个性的洒脱。

“因为喜欢画画,就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她说。她的学画之路一马平川――1993年毕业于中央美院附中,1997年毕业于中央美院国画系,2004年考取中央美院田黎明研究生,2007年考取中央美院李少文的博士研究生。

然而,读了这么多书,她的身上却没有一点学究气。为人作画,率性而为。

许莹是天津人,父母都不是搞美术的,她就凭着一个喜欢走到现在。初中毕业时,她问她的美术老师,全国学画画哪里最好?老师说是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好!那就考这个美院附中。许莹所读的初中,还没有人考上过这所学校,美院附中听起来就是一个传说。在老师眼里,许莹是一个很全面的学生,她的成绩一直排在全年级的前几名。

没想到,她就因为老师的一句话,报考了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当年,她的专业课竟毫无悬念的通过了,文化课更是令老师吃惊,各科成绩都优异。1989年,许莹入读中央美院附中。

从此,一个女画家的道路就逶迤华丽的铺开了。

许莹考入美院附中的时候,正是美院附中的黄金时代,刘小东、李贵君、许仁龙、鹏,哪个老师搬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当时的附中校长是丁景文老先生,他也被称为美术界的伯乐,发现和影响了很多艺术家。许莹介绍,丁先生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就喜欢和学生们说话,他一字一顿地对我们说,“你们不要忘了,你们可是在‘皇家’美术学院附中(他把‘皇家’二字咬得很重)。这里是培养大师的摇篮,你们将来不要去做一个红红的小苹果,要做一个大大的青苹果。”

什么是青苹果?青苹果虽然青涩,却是保持自己的童稚之气,不像媚俗的红苹果。这话影响许莹至今。艺术也如大大的青苹果一样,不要急于早熟,要厚积待发,做真正的艺术家。

青苹果的长成需要好的土壤,附中没有辜负少年的许莹。她扎实的基本功都拜那四年所赐。她回忆道,色彩当时是刘小东、李贵君、姜雪鹰教的,每天要练几十张。鹏老师的色彩构成A4的纸,几千种不同色彩的小格,做大师作品的变调训练。他们的解剖课也要拿尸体练习,老师鹏带着同学们,去北京医学院地下一层,对着尸体操作。

除此,附中自由求实的风气,也提供给许莹最及时的滋养。附中四年,除了苦练基本功,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读书。艺术史不用说,文学、历史、宗教、哲学等中西方书籍都广泛涉猎。这对她日后的艺术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临近毕业时,许莹在一个学生作品展览上见到许仁龙老师。许老师围着作品转了一圈,就问许莹:“你觉得谁画得好?”许莹一时被问愣住了,说:“我觉得大家都画得挺好的”。许老师认真地告诉她,你画得是很好的!今后也要记着,不要跟今人争天下,要跟古人争一席之地。

不要跟今人争天下,要与古人争一席之地

附中毕业后,许莹本来可以报考中央美院油画系的,学油画几乎是所有央美人的梦想。但是,国画系更缺人才,当时国画系的教学理念是融入西方的色彩,需要吸收更好的有西画功底的学生。

“我那时是有使命感的,好像自己肩负着重振中国画的重任,一念之差,选择了中国画。”许莹还是很幸运,在她读大学的时候,王树理、卢沉、周思聪、姚有多等老先生都还在;教她的老师都是现在中国画领域首屈一指的人物,诸如田黎明、韩国榛、李洋、刘庆和、李少文等老师。田黎明是许莹本科时的专业老师,后来又成为她的研究生导师,而李少文则成为他的博士研究生导师。

进入大学之后,新的苦恼又来了。她附中学的是西画,中西方文化的冲撞特别厉害,她对艺术语言从造型、色彩到理念都感到苦恼。

整个的大学四年,又是新一轮的洗礼,许多绘画上的问题都要推倒重新认识。她记得很清楚:在一次创作课上,同学画了一张人物,画里出现了一个半身,结果被先生痛批了一顿。老先生很严苛,他要求学生老老实实蹲马步,不要有投机取巧的想法。现在的中国画教学宽松多了,但是许莹们当初,都是从传统里挣扎过,然后再从里面小心翼翼走出来的。

直到本科毕业,许莹读了田黎明的研究生,又在社会中锻炼了几年,她发现中西方绘画形式语言之差异,其实是文化之差异,而文化本身又深植于哲学。从源头的高度回头看,那些具体而微的包括技法、色彩、造型上的问题,就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解决。

田黎明老师对她的最大影响是,将她从传统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田老师做了很好的表率,可以说从徐悲鸿、蒋兆和,到卢沉、周思聪,他们都在追求西方的写实。然而,到了田黎明这里,他也受到西方绘画理念的影响,但他已经不追形上的写实了,他将色彩融入到画面中,形成自己独树一帜的语言。

这对许莹的启发很大,传统的东西再令人留连,终究要写出自己时代的样貌。这也是中国画之所以存续的必要。

由于老师的语言太强,学生往往陷入对老师的技术的迷恋中,从而忘记自己的特质。许莹对这一点很警醒。她的作品,一开始还有老师的痕迹,越到后来,自身的气质越完备,直到完全与老师拉开了距离。

上一篇:互联网能源“远景” 下一篇:那些生产创意的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