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先勇笔下的尹雪艳形象

时间:2022-09-05 02:09:57

论白先勇笔下的尹雪艳形象

摘要:白先勇塑造了很多蕴义丰富的女性形象,尹雪艳是研究者不可忽视的一个形象。透过小说文字的表层发现:她既是能够把人们推向死亡的“幽灵”、“死神”,也是迷人的“精灵”,但深层次上尹雪艳有着难言的苦楚和悲惨的命运。

关键词:尹雪艳,死神,精灵,悲剧女性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3)08-0000-01

20世纪60年代,白先勇《永远的尹雪艳》无疑是作者小说创作的一个高峰,他写活了永不凋谢、光艳照人的高级交际花尹雪艳,“在海峡两岸的文学作品中,我们接触过为数不少的交际花,但像尹雪艳这样的,我们确实只领教过这一个”[1]。不同时期不同性别的读者对这一女性形象拥有迥异的解读方式。

一、红颜祸水,死亡无处可逃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广为大家所接受,最熟悉的便是杨贵妃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帝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玉环的美丽,估计是谁都不能抗拒得了。而由于她的美丽,“春霄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最后安史之乱爆发唐朝由盛而衰,和杨玉环的受宠不无关系。、交际花更是具有强烈的一段色彩。尹雪艳是上海百乐门舞厅的头号、永恒的象征,小说中有道行、能做法的吴家阿婆也说尹雪艳是“狐狸精似的女人”,是如褒姒、妲己一样的“祸水”、“妖孽”下凡,扰乱人间。作者开篇也交代:尹雪艳的八字带着重煞,犯了白虎,沾上的人,轻者加败,重者人亡。纵观围绕在尹雪艳身边的三个探险者,上海棉纱财阀的少老板王贵生愿意“用他家的金条儿能够搭成一道天梯,他愿意爬上天空去把那弯月牙掐下来,插在尹雪艳的云鬓上。”但最终因犯上官商匀结的重罪,下狱枪毙。炙手可热的金融界洪处长休掉前妻,抛弃了三个儿女,答应了十大条件,把她接进了华贵的花园洋房。但也没能抵得住重煞,一年丢官,两年破产。就连“上海交通大学的毕业生、品貌堂堂雄心勃勃的企业家”结局也非常悲惨,被人刺杀而死。

作家还十分注重意象的使用,尹雪艳的“白”贯穿小说始终。“在台北仍旧穿着她那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一个夏天,她都浑身银白,净扮的了不得”,“当尹雪艳披着她那件翻领束腰的银狐大氅”,“两个娘姨便捧上雪白喷了明星花露水的冰面巾,让大战方酣的客人们揩面醒脑”,“然后便是一碗鸡汤银丝面作了夜宵”,“脚上也是月白缎子的软底绣花鞋”,“而耳朵上却吊着一对寸把长的银坠子”等等。“白”通常象征着纯洁,而“一身白色的衣衫”的尹雪艳却“像个通身银白的女祭司”,给人以强烈的苍凉之感,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固有之义,“白”表示祭奠,这就使人不可避免地想到“死亡”,尹雪艳毫无疑问成了死神的象征,尹雪艳的使人很容易将之引伸为一种冥冥之中的神祗,在用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芸芸众生”[2]。作者在尹雪艳身上寄寓了深刻的意蕴,她在作品中实际上充当了欲望之神和命运之神的化身,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她”的魔掌。

二、精灵化身,深厚的人性悲悯

不少研究者认为尹雪艳是罪恶的化身,是无情、狠毒的代表,但也有人认为她是美人中的美人、人间的精灵。

“旧日贵族们” 在尹公馆里寻求虚拟的心灵慰藉,包括这里的物质享受,尹公馆上海厨师的小菜,头面干净的苏州娘姨,尹雪艳的吴侬软语,都已经具有了纯粹的精神意义。仅仅这些还不足以让那些昔日的贵族们如此“乐不思蜀”,最能为他们疗伤的还是尹雪艳特有的女性关怀。她以她温情的话语和行动,表达她对每一个人的关怀和同情。失落和孤寂是每一个流落他乡的游子的共同的心理特征,他们有得到关爱和同情的心理需求,而尹雪艳的存在正满足了他们这样的一个需求。这其中不仅包括那些失势并失意的绅士官员们,而且还有那些失去了风采与青春的名媛贵妇们。[3]

围绕在他身边的三个男人,尹雪艳也充满了点人情味。在王贵生下狱枪毙的那天,尹雪艳在百乐门停了一宵。离开洪处长时,也还算有良心,除了家当外,只带走了一个厨司和两个娘姨。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还参加了徐壮图的祭吊,朝着遗像深地鞠了三个躬,淡然地向徐太太和孩子表达了自己的悼念和安慰。特别是对可怜的吴经理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冬天时候,尹雪艳总把客厅里那架电暖炉移到吴经理的脚跟前”,“尹雪艳把个黑丝椅骑垫枕到吴经理害了风湿症的脊背上,怜恤地安慰着这个命运乖谬的老人”。

这些曾经在大陆叱咤风云的上海人物连同他们的时代一并沉沦在了台湾,麻将桌变成了他们象征性的战场,也成了他们不可主宰的人生命运的隐喻。失落的光荣与梦想,曾经有过的辉煌,现在无奈落寞的心境,都在尹雪艳体贴周到的照拂下,得到了暂时的消融与抚平。[3]”这些从大陆到台湾的中老年人,在他们的情绪中,思乡情结当属最重的,在尹公馆找到了心理慰藉。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消磨了他们从新振作的勇气,整日沉迷声色、耽于幻想。

三、悲剧的女性形象

与尹雪艳密切关系的三个男人真的爱她吗?尹雪艳很清楚,与其说是爱,不如说男性群体争夺猎物的成就感。“谁知道就是为着尹雪艳享了重煞的令誉,上海洋场的男士们都对她增加了十分的兴味。生活悠闲了,家当丰沃了,就不免想冒险,去闯闯这颗红遍了黄埔滩的煞星儿。”三人虽结局悲惨,但又有一定的必然性。如王贵生想把富有的逐鹿者一一击倒,然后用钻石玛瑙串成一根链子,“套”在尹雪艳的脖子上,把她“牵”回家去。他根本没把尹雪艳当做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地赚钱,想把原来的财富堆成三倍、四倍。这也是他的“罪有应得”。在王贵生、洪处长、徐壮图及其他“仰慕者”那里,尹雪艳只不过是一件宣告胜利的物品,是一头众人争抢的鹿却唯独不是一个爱人。他们对尹雪艳的追捧,只是一种获得,一种征服。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尹雪艳也只不过万千不幸女子中的一个,她本身就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者。而她在情感上的点滴表现,风清云淡般的举止,也是对男性猎艳群体的极大嘲讽。

虽作品中的尹雪艳情感掩饰起来,但或许她如老舍《月牙儿》中的母女,处于饥饿状态的时候,爱情就只能是买卖,“自由婚姻”、“爱情神圣”云云,不过是骗人的空梦。又或许如《日出》中的陈白露,在高级寓所中与庸者、俗者、下流之辈相处、嬉戏,这是生活尤其是一种奢侈生活必须付出的青春之美。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为了生活,能够逃离娘家,寻找一个归宿,一张长期的饭票,不得不与范柳原大费周折。时隔30年,大陆女作家王安忆捧红了闭花羞月、风韵永驻的“上海小姐”王琦瑶。“同样是对人的生存状态和命运归结的一种演绎,白先勇以短篇小说的形式,截取了尹雪艳的一段生活场景,其叙述是繁简得当、精到而动态的;而王安忆则以长篇巨制的形式,叙述了王琦瑶从选美时的倾国倾城到走完了曲折坎坷的一生,其叙述是闲散、繁复、絮叨和静态的。”[4]

传统女性,靠男性生活着,物质与精神的双重依赖,男人是她们的天,天塌了,她们必然走向灭亡,尹雪艳,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对于社会上的丑恶污浊,对于浊世中虚伪的男男女女,尹雪艳看得透彻,想得清楚。她明白那些殷勤背后的虚伪目的与险恶用心,所以她对所有的事情都淡然,表现出来可能就是冷漠了。但是她的聪慧也不能让她在这个社会上独立、自由的生活,她只能依附于那些虚伪的权贵、那些纨绔子弟们,必须像物品一样被他们挣来抢去。尹雪艳感到自己那么的无助与孤独,小说中不止一次的描写到:她“像一球随风飘荡的柳絮,脚下没有扎根似的”,她苦苦挣扎却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风飘荡”。尹雪艳,利用男性的物质权利活着,精神上保持绝对的独立性,一旦物质场所倒塌,便另觅它地。她通过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在与社会权贵的周旋中获得物质之本与生命的意义。

白先勇笔下的尹雪艳,读者进行了不同的解读,从道德伦理观、生命意识、生存哲学等诸多角度,归结于红艳祸水、死亡无处可逃、人生是一场虚无的传统大众情结与生命感悟。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一下尹雪艳,冷艳、优雅之下,内隐的是一个“乱世佳人”,巧妙运用美色与聪慧,在男性构筑的钱权世界中,企图把握自己命运而呈现出的无情、动人。

参考文献:

[1] 袁良骏:白先勇论[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

[2] 刘俊:白先勇评传・悲悯情怀[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252.

[3] 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M].尔雅出版社,1978.

[4] 杨丽娟:海峡两岸并蒂花―《永远的尹雪艳》和《长恨歌》中两个女性形象比较中州大学学报 2004年1月 第21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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