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戏服和礼服之间

时间:2022-09-05 01:22:26

游走于戏服和礼服之间

中国在没有春晚之前,舞台上多是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后来有了春晚,无数的大蓬裙绽放了,你穿红的,我就穿绿的,总之年关将至,姹紫嫣红才提得起下一年的底气。再后来,香奈儿来了,迪奥也来了,人们听到了高级定制这个同样提气的词语。当舞台上的女民歌手在用更加国际化和现代感的手法开始演绎民族唱腔的时候,她们身上的舞台服装也发生了改变。她们将自己从大蓬裙里解放出来,开始和国际时尚潮流接轨。

中国晚会礼服是中国独有的文化现象。它介于舞台装(Costume,西洋语境中指舞台剧用装)和晚礼服(Evening Dress,西洋语境中指用于晚间宴会的华美礼服)之间,它既具有中国人对闪耀奢华的独特追求,又反映着中国人在审美西洋化的道路上步履蹒跚的姿容。

从大蓬裙公主到透视蝴蝶仙子

谭晶的伦敦演唱会是如此轰动,也许有点“传”“奇”的味道。而那条在伦敦的演出服却让芳芳和佳岚这两个设计师红了起来。如今她们又开始为谭晶设计2012春晚的演出礼服。设计开始变得像生死速递,数不尽的千钧一发的时刻。

比如演员去外地演出拉链忽然断掉,比如临上场发现鱼尾裙迈不开步。也有装饰过度,最后在衣襟上点缀棉花,固定轮廓,变成一个大蟒蛇的造型,那就会面临在春晚登台的前一天,改变设计方案,重新制作。她们常常随身带着一个工具箱,里面放着应急的针线剪刀布,走不上台阶,就拿剪刀把内里扯开,拉链断了再重新缝好。晚会总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设计在登台之前也永远是未完成时。

从五年前开始,佳岚和芳芳着手做礼服定制。她们现在的那些闪烁在舞台之上的客户那时候还只是初出茅庐的阶段,她们和在舞台上歌唱的前辈们一样还都沿袭着民歌范儿,所以当她们来到佳岚和芳芳这里的时候,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佳岚和芳芳原本是北京服装学院的同学,学习的是服装表演以及服装设计,毕业以后佳岚做了多年的模特,也成了中国的名模,而芳芳跑去外国继续学习服装设计,后来回到北京,两个密友决定做一个礼服定制的品牌。

于是两姐妹合创了设计师品牌mostarry ,模特出身的她们身高都在175cm以上,成就了目前中国身高最高的设计师组合。她们模模糊糊的有一种要改变什么的意志,往着特立独行的方向开始慢慢向前。

大蓬裙公主

佳岚和芳芳谈起她们刚加入晚会礼服定制这个行业的时候说,那是从大蓬裙开始的。

那些颇具民歌范儿的晚会歌手都要穿着大蓬裙,内里衬着一个硕大的铁圈(本名叫裙撑),上衣部分一定是抹胸的,但是谁都不愿意把肩膀露出来,于是做对儿袖子遮挡着。

一定要显出腰身,所以裙摆一定是纱制的,要在纱上做很多的文章,缝的纱一层又一层,缀上亮晶晶的塑料、花朵、BlingBling……像是每个人都穿着一把庞大的撑起来的伞,走起路来的。伞越大,腰越细。仿佛大伞之下能装下一个舞蹈队。

这个穿蓬裙的传统要来自于上世纪80年代的《茜茜公主》时代,这是一部中国人看得最多的电影,讲的是19世纪奥地利王后的故事,那位茜茜公主身穿束胸衣,再穿上有着夸张裙摆的长裙,领口开得很大,把丰满的胸露出来。但中国的时髦歌唱家们不知道也能把这“大蓬裙”穿上电视,早年间的香港歌手徐小凤穿着大蓬裙登上“春晚”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大蓬裙之于现实的诱惑和喜悦。“我想偷偷,偷偷望一望他,就像是欣赏,欣赏一幅画”,徐小凤唱着歌,穿着大蓬裙,和男演员跳着轻佻欢乐的舞蹈,香港舶来的西洋文化终于在中国大地接了地气。

大蓬裙情结从此根深蒂固,渐渐成为几乎所有歌唱演员登上大型晚会的着装要求,颜色一定要鲜艳――要像花,还必须是在花丛里面众多的花中最显眼的那朵,所以要扎眼!为了扎眼,就难免把装饰主义甚至是矫饰主义进行到极致。面料虽然廉价,但是一定要有好的折射灯光的效果,要花团锦簇、光怪陆离。每次的晚会观众都会产生视觉疲劳,被金属色和大红大紫晃得几乎激发了眼病。但那身上的色彩堆砌的一次性皮囊褪下之后会变成垃圾,和那些华丽的丝绸灯笼丢在道具间里面。

BQ:你看到晚会歌手的着装是怎样的?你要做怎样的晚会时装?

F:中国的晚会很多,歌手出来的时候也许她们穿的颜色不一样,但是每一届的晚会我们都能看到雷同。大蓬裙就都是大蓬裙,收身就都是收身,人跟人都一样。所以我们定下一个设计基调:一定要和别人区别开。

比如我们给少数民族的歌手做设计,她们要凸显民族风格,但我们又不能拘泥于民族风的传统,所以设计师是用假发做鬃毛,用动漫的图案代替民族图案。

在晚会装的设计中,装饰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装饰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我们把扣子和珍珠耳环搭配在一起,在裙子上缝出花朵的图案,把建筑材料用在衣服上冒充项链,我们甚至把水晶灯上的吊饰拆下来做成流苏。因为我们发现有时候买整盏灯回来的价格要低于买一个水晶配件。

每一件衣服做好之后,设计师、版师都聚集到工作室里面,围绕着一条裙子发呆,发挥每个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剪剪裁裁,有时候在最后时刻衣服又变样了。

“谭晶作为一个著名的歌手一直在支持我们,在这个行业里面我们还是新秀,她信任我们,我们也在改变她,这是一个磨合的过程。”

还是要让人记住她,让她在众多鲜艳中脱离出来,歌手会穿红色的衣服,她们给她创造了谭晶红,“她所有的红色衣服我们都用这一种红色,那种红色是市场上买不到的,专为她染色的。比大红色明亮粉艳也更加耀眼”。

谭晶不是茜茜公主,是唱红歌的女军人。“对谭晶,我们有一句特别调侃的话――穿上我们的衣服站上舞台,就让别人去死吧。”

透视蝴蝶仙子

歌手谭晶是在mostarry创建了半年之后走进mostarry的,那时候她才刚开始崭露头角,身上带着传统的民歌范儿,对礼服的要求要细腰蓬裙,要装饰耀眼,不能显手臂粗壮,要显得腰部纤细,脸瘦长……

经历了四年半的磨合,mostarry成就了谭晶现在的形象――一位晶莹剔透的蝴蝶仙子。

谭晶伦敦演唱会上的蝴蝶裙的造型,算是近几年来民歌范儿歌手着装的一个突破。

轮廓的感觉是西方礼服的元素,蝴蝶的制作设计是东方元素,在她身上尝试了透明的裙子露出双腿,配合今年的透视潮流,所以会产生错觉,似乎看不见衣服,看见的是上百只蝴蝶在身体上飞舞,这在时尚造型中是一个普遍的搭配方式,但是在晚会歌手中,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因为它不是来自CHANEL的高级手工工坊,而是来自中国两个高个子姑娘的手工作坊,光是蝴蝶的人工就是960个小时,100多只蝴蝶,用银色的丝线手工缝制蝴蝶的筋脉,手工镶嵌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双面粘钻的翅膀,怎样缝合怎样粘贴,再把大大小小的蝴蝶镶嵌在衣服上,全身铺满蝴蝶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这样的一件衣服在mostarry能卖到五位数。

BQ:在中国做晚会装有什么样的特殊性?需要什么样的经验?

X:春节晚会四个半小时,我们几乎没办法统计件数,因为方案时时在变,节目变设计就要变,随时设计随时加工,这是一个庞大的工作量。奥运会的舞台服装设计,做了一年变了一年。在中国我接的都是大型活动,中国最大的特点是宏观上的壮观,我在宏观的环境里面感受到的气氛是不同的,尤其是在大型活动中,就像是做电影一样。

中国导演现在很前卫,无论出什么作品都会给我带来激情,只要有大项目来了,我躺在床上几乎都睡不着觉,特别兴奋。

在法国,每次开完会都是安安静静的,很细小很缓慢,边喝咖啡边听音乐边聊设计,在中国完全就像是在备战。

许茗 历届春晚舞台服装总设计师

要的就是刺激和壮观!

“以前我不自信,我觉得某些人的秀好看我要学习,某人的袖子好看我也要学习,从巴黎回来之后我就有了自信。戏剧装让我不停地在进行尝试。渐渐的,我开始不看国际流行,不着急去跟流行趋势接轨。谁跟谁接轨呢?中国不是世界的一部分么?”

许茗现在差不多平均一个月做完一场晚会, 当她很累很累的时候,再回到巴黎过小资的生活,半刺激半疗养正是她生活的法则。她有一个家,有两个不同的房间,一个极度中国一个极度法国,所以她常常在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睡在中国还是睡在法国的床上。

许茗在早年的北京兄弟杯服装设计比赛中就获得过奖项,之后毅然选择去巴黎的名校ESMODE学习戏剧装的设计。在法国浸淫多年,她又辗转回北京做设计,一连担任了几任春晚的总服装设计师,与导演张艺谋合作北京奥运会,刚刚结束的元旦晚会也是她的作品。她喜欢舞台装的光芒,好像是人造的梦想一点点绽放的样子。

而她的工作也不拘泥于中国,在巴黎为著名的 《拉方丹寓言》 做设计,那是和中国文化完全不同的法国寓言,在和小朋友的合作中,她享受到幸福,也找到自信。“我把服装室门打开,把我所有的设计准备好,迎接进来选衣服的孩子们,忽然就听到了孩子们的掌声,他们在说:谢谢你。”

在她的作品里面,人们能够看到她的内心,而不是找到其他法国或者中国设计师的影子。这也让她的设计成立。在她的作品中我们总能看到大量的中国元素。因为对她来说,只有做自己熟悉的,才可能因为真正的了解而有切肤之美。用她的话来说,“只有做的是自己家的事情,才能反应的那么自然那么快”。比如她的代表作“青铜”,里面有非常多的对立体,乍一看冷冰冰的,但是她赋予它灵魂,一方面它是坚硬的,一方面它又是有生命有灵魂的,青铜给人带来战争的感觉,一直沿用到今天也代表和平是不死的元素。中国有很多绝活失传了,这让许茗感到遗憾。比如说中国的娟人,“现在的娟人都是石膏脸,变成工业化的东西,不美了”。

在她看来,当下的服装设计受成衣市场的限制,已经跟市场越来越接近,但是距离梦想越来越远了。戏剧装就可以从设计到上台按照自己的想象力来做,设计师可以亲眼看到自己梦想的完成。在法国戏剧装和成衣的区别是成衣实用价值超越视觉感官的感受,而感官感受超越实用价值的叫做戏剧装。

在法国的教育是看重设计理念的呈现过程,所有的设计都是在老师的监督下一针一线自己做的。而有关戏剧装,许茗最大的收获是设计思维理念的改变。老师们从来不跟我们说什么是流行,他们摒弃流行这个词,作为一个职业设计师是要做设计而不是做跟单。这是戏剧装和工业化成衣之间的区别。

她在国内上课的感受是老师比学生累,到了巴黎发现这里是学生比老师累,老师边喝咖啡边听音乐,学生在下面拼命的想创意做设计。

上一篇:暴力,依然是这个世纪的主题 下一篇:迎接2012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