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篇

歌声突然止了，接着就是一阵哄堂的大笑声。笑声在空气中互相撞击，有的碎了，碎成了一丝一丝的，再也聚不拢来；新的笑声起来，追着未碎的那一个，又马上把它也撞碎了。

（节选自巴金《家》）

[赏析]巴金先生在《家》中揭露、抨击封建势力对青年一代进行身心摧残的同时，没有忘记描写年轻人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所享有的短暂自由和快乐。写笑声由发出，而撞击，而破碎，而聚拢，而追逐，直至最后的再次撞碎。声音犹如有了生命，充满活力，折射出年轻人的勃勃生机。

天上闪烁的星星好像黑色幕上缀着的宝石，它跟我们这样地接近呐！黑的山峰像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四围的山把这山谷包围得像一口井。上边和下边有几堆火没有熄，冻醒了的同志们围着火堆小声地谈着话。除此以外，就是寂静。耳朵里不可捉摸的声响，是极远的也是极近的，极洪大的也是极细切的，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平原上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

（节选自陆定一《老山界》）

[赏析]先写所见，三种景物都做了比喻，把星星比做“黑色幕上缀着的宝石”，把山峰比做“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把山谷比做“一口井”。接着写所闻，声响难以摹状，用比喻才显得形象直观――“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平原上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奇特的景色与声音描写，多美啊！这样写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烘托红军战士的乐观主义精神啊！

“她”圆润的歌喉在夜空中颤动，听起来似乎辽远而又逼近，似乎柔和而又铿锵。歌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从“她”优雅的水袖中，从“她”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地滚下来，滴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

（节选自叶君健《看戏》）

[赏析]梅兰芳的唱功深厚，独成一家。其嗓音圆润，唱腔婉转妩媚，创造了为数众多、姿态各异的女子形象。如何用文字来描绘独特的梅派声音？作者巧妙地借助了一个比喻，化无形为有形。如“滚”“滴”“溅”“落”本来是用来修饰可视物的，这一比喻将无形的声音比喻为有形的珠子，生动形象，使读者如闻其声。

一组《小夜曲》将听众和大地一起投入夜的怀抱中。轻盈、安详、缥缈，似幽远的回声，这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用深深的忧伤，表现对已经逝去的爱情的思念，真挚动人，这是托赛里的《小夜曲》。而勃拉姆斯、舒伯特、莫扎特的《摇篮曲》，自会牵动你对母亲和那安谧、恬静之感的思念，曳引着人们去重新领略母亲曾经给予的抚爱和温馨。大提琴独奏圣桑的《天鹅》，能将你带往一个山光水色、画意诗情的境界。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群洁白的天鹅悠然浮动，一洗你胸中的烦躁与不安。在篝火旁深情歌吟的马头琴，如丝如缕，深沉浑厚的音乐，仿佛使人们进入那辽阔、苍茫无际的大草原，隐约可见那天边一行远飞的大雁。待至篝火燃尽，马头琴声消失，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寥廓与寂静之中。

(节选自顾骧《夜籁》)

[赏析]古希腊哲人柏拉图说：“音乐应该归宿到对于美的爱。”怎样才能达到“对于美的爱”？这需要听者用耳朵和心灵来感受。文段中，作者用耳朵听出了音乐本身的情境，用心听出了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并加入了自己的生活阅历及情感宣泄。写出了音乐魅力无穷、不可抗拒的特点，以及心灵在音乐中升华的美妙感受。

可爱的玉米，召集起身体中的老残之兵，打鼓敲锣。狂乱的鼓点，破败的锣声，震得自己浑身向内收缩，到了极限，“嘎”的一声停下，便枯了。稻子和玉米不同，稻子的每一根谷穗都组织了黄灿灿的唱诗班。它们彼此为对方而唱，同时又形成同声、同韵、同调的大合唱。声音的方向暗示万物：天堂就要到了，是把肉身递给人类之胃的时候了。

(节选自雷阳平《周大爷守夜处》)

[赏析]描写声音的方法有很多，有时作者借与描写对象有共通点的音乐、绘画、建筑、自然景观等事物建立具象，使之无形变有形。这段描写中，作者就充分调集众多的音乐元素,向读者呈现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农家丰收的乐章。

琴音似止未止之际，却有一二下极低极细的箫声在琴音旁响了起来。回旋婉转，箫声渐响，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地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箫声停顿良久，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节选自金庸《笑傲江湖》）

[赏析]这一段是《笑傲江湖》中描写高超琴技和神秘高妙箫声的经典段落。所奏曲调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写出了箫声由低到高、由远及近的曼妙过程。最为精彩的是，作者展开丰富的联想和想象，运用大量的比喻，写出了箫声的肃杀意境，变化莫测，着实迷人。

我喜欢听雨，小雨声使我感觉温柔，静穆，和平，而又缠绵，弥漫，无尽。中雨声使我感到活泼，跳荡，滋润，似乎这声音能带来某种新的转机，新的希望。大雨声使我壮怀激烈，威严和恐怖呼唤着豪情。而突然的风声能使我的心一下子抽紧在一起，风声雨声混在一起能使我沉浸于忧思中而又跃跃欲试。

(节选自王蒙《在声音的世界里》)

[赏析]作家王蒙说过，声音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无影无踪，无体积无重量无定形，却又入耳牵心，移神动性，说不言之言，达意外之意，无为而无不有。怎么描摹雨声？文段主要从作者自身的感受写起，运用众多形容词来表达对雨声的感受，这些形容词使用得精当而准确。

在这片黎明般飞旋的烛光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突然如骤雨袭来；接着是一声开阔悠长的锣声响起又落下，音乐如长河流水一般汹涌而来。那一瞬间，我犹如回到了远古的洪荒混沌年代，看到了篝火、奔跑的野兽、茂密的丛林和苍凉的黄昏。随着音乐越来越走向细腻、典雅和舒缓，时光也迅速向前移动。我来到了汉朝的石桥，河对岸店铺林立、画坊遍布，空气中洋溢着好闻的墨香气，文人学士饮酒作赋。这是《八卦曲》，它以一种无法言传的魅力把我带入了遥不可及的旧时光中。

(节选自迟子建《听时光飞舞》)

[赏析]好的音乐能让人沉醉，让人沉静，让人浮想联翩。《八卦曲》让作家穿越时空，神游远古。她通过自己大胆的想象和切身的体验，让读者领略到了中国古典乐曲的神奇魅力。

我听见了我喉咙里的呜咽声。开始还只是一小股声音，仿佛山间溪水，草叶下发出的隐秘声响。慢慢地，涓涓细流变成了暴涨的春水，迈过池塘的堤岸，漫漶四流，卷起陈年的草根。最后，漫涨的春水汇入大河，河水浩荡，滚滚流逝，锐不可当。我的胸腔里竟然隐藏着如此浑浊的、波澜壮阔的哭泣？

(节选自江子《蛇蜕・哭泣》)

[赏析]作者将无形的声音化为山间溪水、暴涨的春水、滚滚流逝的河水，真切而细致地写出了“我”呜咽声的转变，让读者真切地感受到“我”的情感由压抑到释放的过程。

那真的是像水滴一样清澈的音乐，好像幽暗的丛林里一片深蓝的水洼。风把红色的树叶、粉白的花瓣吹落下来，漂浮在水面上，然后被带走。这是音乐带来的意象。

（节选自安妮宝贝《爱尔兰音乐》）

[赏析]这段描写没有拘泥于声音本身，而更多着墨于音乐带给听者的艺术享受。单纯、清澈、简洁、纯净，如天籁空谷之音。深蓝、红色、粉白等色彩合成了一张彩色画面，让人遐思翩翩，更深切地体会到爱尔兰音乐的神奇魅力。

而窦唯总是给人一股春末夏初的味道，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能敏锐地感受到悬浮在空气中大把大把的水分子，附到睫毛上便成了眼泪。窦唯的声音总会激起一股穿堂而过的黑色的风，风中盛开大朵大朵黑色的寂寞，灼灼的光华烧疼了我浅灰色的瞳仁。窦唯总是给我一种向后退的感觉，一退再退，一直退到有个黑色的角落可以让他依靠，他才肯发出他春水般流淌的声音。

（节选自郭敬明《一个仰望天空的小孩》）

[赏析]如“春末夏初”的味道，写出窦唯的音乐给人看似温暖实则透出凉意的感觉。“黑色的寂寞”“黑色的角落”等词组既是对窦唯音乐特点的准确把握，也是对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新颖的比喻显示出作者独特的生活体验和大胆的联想能力。

（作者系南京市宁海中学分校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