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洇来的墨渍

苏昕椭圆脸，长头发，皮肤白净，眼睛里总像蒙一层雾气，不大爱笑。苏昕不喜欢热闹，喜欢安静地呆着，看画、想画、画画。画总能使她内心安宁。

十七岁时，苏昕去北京考试，爸爸不放心，陪她一起去。那时，她很快乐，挽着爸爸的胳膊，边环视北京城的大气魄，边灿烂地笑。她想上中央美院。那一年，她的艺术成绩距分数线只差五分。

苏昕选择了复读。复读班，每一双眼睛里都有灼灼逼人的气势，苏昕排除杂念埋头苦学，只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十八岁，苏昕说服想陪她考试的爸爸妈妈，背上她最喜欢的大背包，独自出发，再赴北京。地铁站人声嘈杂，正如苏昕嘈杂的心情。这一年，苏昕的专业成绩超过分数线十五分，遗憾的是苏昕的文化课成绩还差十一分。

苏昕的内心产生激烈的争斗，最终她选择再次复读。又是一年苦读。这一年冬天，苏昕穿着金色半长鸭绒袄，扎着马尾巴，走在长安街彤红的阳光里，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走进考场，看见考题，苏昕笑了。这题目触动了她，有灵性在头脑中涌动，她拿起画笔，饱蘸色彩，在雪白纸上一旦落笔，便开始了尽情挥洒。连监考老师都受到感染，站在她的画桌前，看了很久，不由微微颔首。考试结束时，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朵白云，轻逸的犹如在飞。

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穿半长袄的男生从她身边走过，左侧翘起的棉衣襟扫到桌上的墨水瓶，她看见墨瓶极其缓慢地倾倒，墨汁一毫米一毫米吞噬她有着明艳色彩的画作，直到画里洇出一个菠萝大的黑团。那一刻她脸色发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将画笔重重地摔到画作上，空着双手疾步离开。

这是她青春里最灰暗的一笔，这灰暗无关努力，无关天赋，无关对错，墨汁的倾倒来得轻描淡写，却又沉重到足以砸碎她对梦想的全部信任与期望。

如今，苏昕是一家知名品牌的首席服装设计师，居住在繁华都市里，过着优雅而从容的生活。讲起这段经历，苏昕的眼睛里依然蒙上了一层不可捉摸的雾气。苏昕说，当年，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尽管她已经发挥出最好的实力，生活还是把她逼到了死角。当年感觉这死角不可逾越，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众多磕绊中的一个而已。

苏昕感慨地说：很多看似不可逾越的障碍，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不可摧毁，只要你一直向前走，那障碍就会由坚硬的石块渐渐化成轻薄的肥皂泡，不知道哪一天，它突然就破了。有时候，最绝望的时候，也是你离期望值最近的时候。

（王爽摘自《就业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