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莫里森《爱》中的空间观

[摘 要]莫里森的《爱》讲述了种族隔离年代黑人柯西家族的兴衰演变，本文运用列斐伏尔空间理论解析文本，透过小说中人物的空间实践，感受美国黑人为获得平等自由生活而进行的斗争，从而进一步思考人与社会的关系。

[关键词]空间；空间实践；空间表征；表征空间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4）11 ― 0109 ― 02

[收稿日期]2014 ― 09 ― 20

[作者简介]鞠佳（1982―），女，黑龙江齐齐哈尔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一、引言

1974年，法国哲学家亨利・列斐伏尔在出版的《空间的生产》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空间理论，作为较系统全面阐述空间理论的奠基人之一，他开启了通往空间三元辩证法的道路，即空间实践、空间表征和表征空间，从而更大限度地挖掘了空间的丰富内涵和多维的研究态势。列斐伏尔说过，他选择空间来研究复杂的社会关系，他认为社会空间由社会生产，同时也生产社会，即一定的社会面貌通过空间表现出来并影响和决定着人类的实践，人类的思想和行为与社会关系密切相关反过来又左右着社会形态。

空间理论的繁荣发展为研究非裔美国文学提供了一个新的有效分析工具。托尼・莫里森作为非裔美国文学的代表作家，她的作品常常关注美国种族问题，并且她善于用深邃的洞察和艺术的语言描绘美国黑人的生存困境。在她创作生涯中的很多作品都能够唤起人们对黑人问题的思考和悲悯。于2003年推出的《爱》讲述了美国种族隔离时代柯西家族几十年的生活变迁。柯西作为中产阶级的代表拥有一处豪华的度假酒店，从外部社会来看，柯西是成功人士，他出手阔绰并乐于援助有色人种。在内部家庭空间，柯西作为一家之主左右着家庭成员的思想和行为，梅、留心、克里斯廷等人物围绕柯西上演了一幕幕发人深省的故事。时过境迁，柯西酒店从繁荣走向衰败，黑人柯西家族的故事引发我们对美国黑人问题的持续思考。

二、当时社会的空间表征

空间表征，即特定社会描述或构思空间的方式。空间特性的最典型表征是地图。〔4〕（p.42）民权运动在前美国社会主要表现为种族对立。只有白人居住的“丝镇”是按照统治阶级对当时社会的构想命名和控制的。六十年代，政府出台了一些援助黑人的政策，其中包括在君主街的海边修建供黑人和贫困白人的共同居住区，这为日后的种族融合埋下了伏笔。随着时间的推移，君主街和海边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丝镇”的一部分，黑白混合居住区逐渐形成，丝镇在地理上的扩展趋势体现了种族的融合。此后，种族对立逐渐缓和，而阶级对立则日趋突出。柯西想要和桑德勒交朋友，于是他帮助桑德勒离开罐头厂，安排他到自己的酒店工作，可见当时的阶级观念对人际交往影响深重。富有的柯西可以进入上层社会和白人做生意，而贫穷白人的身份和地位则明显下降。由于经济萧条，为保证柯西酒店的经营，底层黑人也可以进入柯西酒店消费，这一系列从种族融合到阶级对立的变化促进了当时一种新的经济和政治格局的形成。桑德勒在20世纪60年代就曾断言过：“法律多半与钱有关，而非肤色。”〔3〕（p.44）事实表明空间孕育着权利，权利也决定着空间的形成。

《爱》中的空间政治除了表现出种族、阶级的性质，同时也深受性别因素的影响，尤其在民权运动的父权制特征下，性别政治尤为突出，强势族群总是根据自身利益构想、规定和划分性别空间。小说中处处可以看到男性对女性的控制，L、梅、维达等终身从事做饭、洗衣等服务工作，社会只需要她们的双手、身体，而不需要她们的头脑。“万物有其位，只有女人不是在厨房里、卧室里就是在你背上……”表征着女性在社会空间中的从属地位，女性的空间是属于男性和家庭的，与工作及社会这些男性的空间隔绝开来。“工作场所是属于男性的领域，而女性在家里则从事家务和照料子女，因此产生了压迫。”〔2〕（p.120）穷牧师的女儿梅嫁给柯西的儿子后，天真地认为进入了上层社会，从此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柯西家族。但随着丧夫和与女儿决裂，柯西将家族生意交给了续弦留心打理，留心取代了梅在柯西家的位置，从此梅一蹶不振直至精神失常死亡。斯图亚特・埃尔顿指出：空间由两个途径生产，一个是社会构成，另一个是心理构建。〔1〕（p.95）小说中所有女性都体现了自我意识的缺失和过度依赖于男性的心理特征，这种心理离不开当时社会的影响和造就，在种族、阶级、性别影响下的社会，女性空间总是被圈限和控制，导致其思想和行为都受到了强烈的制约与规训。

三、柯西的实践――生存空间的拓展

人类、民族乃至国家的存在都与空间息息相关，空间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场所。空间理论中的“空间实践”产生社会空间，日常生活体现为人们怎么生存、如何生活。在种族隔离年代，卑微的黑人被排斥于社会底层，黑人的生活就是在争取平等社会空间的过程中展开的，因此空间和空间斗争是非裔美国人的生活重心。柯西作为黑人中产阶级人士有一定的发言权和执行力，于是想要有所作为的柯西便开始构筑他的“理想国”，第一步他修建了柯西酒店，灯光、布局、珠宝在这座富丽堂皇的酒店里处处都彰显着身份与地位，那曾是东海岸最好的黑人度假胜地。在柯西酒店，“他们可以从前门而不是侧门进；可以在餐厅而不用去厨房吃饭；可以在床上而不是在轿车里、公共汽车或者妓院里睡觉。”〔3〕（p.102）。外部社会黑人不被允许的行为在柯西酒店都可以实现，这是一个安全的空间，黑人可以自由言论和作为，同时这也是一个寄托了黑人无限希望的空间。于有限的社会空间下建立的柯西酒店想要影响一些人、唤醒一些人，不论能否达到他理想的目的，他至少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每当谁家付不起丧葬费、出不起学费，他总能第一时间出手相助，帮助贫苦黑人不至落入尴尬境地。柯西总能救黑人于危难之时的行为似乎暗示他想要提升黑人的身份与地位，他总想要拉他们一把，期望他的作为能够使黑人的卑微处境多少得到一些改善与提高。当柯西相继失去妻子和儿子后，他的选择令所有人错愕，人们议论柯西想要孩子，很多孩子。“选母亲得选没用过的姑娘。”〔3〕（p.114）于是，生于贫穷黑人家庭还未成年的留心似乎是最佳人选，至少嫁给柯西后她可以马上完成身份地位的转换。柯西也总将自己的行为粉饰上理想主义色彩，他娶留心能够使她脱离低贱的生活空间，虽然柯西处处想要拯救黑人，但他内心深处对女性的歧视和偏见还是根深蒂固的。

柯西智于谋划并勇于实践，他一步步扩大权力范围以拓展黑人的生存空间，并力图形成一定的影响力，在为黑人争取平等自由的生存空间方面做出了有益尝试。柯西的种种实践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社会中经济和权力在社会空间生产过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黑人若想切实提高身份与地位要逾越种族、阶级、性别的鸿沟，同时还需要广泛大众的认可并结合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多种因素，方能促进社会朝着理想方向发展。

四、朱尼尔的实践――寻找黑人女性自我

“表征空间”属生活空间（live space），是居住者及使用者的空间，也是受控空间，被动体验的空间，想象试图改变和调试的空间，黑人以“表征空间”为途径进行种族抗争。〔5〕 （p.39）朱尼尔出生于贫困黑人社区安居村，受重男轻女思想影响，女孩很少上学受教育，朱尼尔是少数在第十街区学校读书的黑人女孩。“起初她只是想远离安居村，后来她喜欢上了学校。她是第一个在课堂上发言和交作业的黑人学生。”〔3〕（p. 55） 在家中受到轻视的她在学校也同样受到来自老师和同学偏见，但她还是能够积极参与学习，还和白人同学交朋友。也正是因为与白人同学交往引起家人不满遭到了虐待，于是她选择离家出逃。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得不到家庭的关爱和正确引导，她很快又被关进了少管所。在少管所朱尼尔强烈反抗校长的性骚扰，她也因此被延长监禁，但她丝毫不在乎。种种遭遇和磨难塑造了朱尼尔坚韧不屈的精神和独立自主的性格，每当面对不公平对待时她总能够捍卫自我奋起反抗。离开少管所后，再次无家可归，于是她开始找工作，她的新工作是做留心的女伴兼秘书，机敏的朱尼尔很快了解了雇主的家庭状况并得心应手地照顾起留心的生活起居，这期间她又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运气每个人都会碰到，但机遇却要靠自己把握。”〔3〕（p.118）之前的经历使朱尼尔应对生活的能力大为提高，也懂得了积极争取和乐观面对。她愈加清楚今后要怎样争取自己理想的生活。在争取与青年罗门之间的爱情上，我们就看到了朱尼尔随着阅历的增长其思想也逐渐成熟起来，她不仅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要主宰自己的感情。

无论在安居村还是学校，朱尼尔始终逃脱不了种族压迫和性别歧视的命运。在一系列场所和空间的转换后，她得到了短暂的自由和独立，但作为弱势群体的她始终承受着整个社会对底层黑人尤其是女性的压迫。但朱尼尔的种种作为让我们看到了她在寻找黑人女性自我道路上的有益实践。朱尼尔的英文是Junior，有“年轻的”意思，代表着希望和未来。不难看出莫里森对这一人物创设的用心，女性首先要自我珍视才能够受到重视，作者期望朱尼尔这个勇敢、自信又充满叛逆精神的黑人女孩能够走出一条光明之路！

五、结语

小说《爱》体现了莫里森对于爱更加宏大广阔意义的思考。在种族、阶级和性别压迫下，黑人艰难地生存和斗争着。爱是一个动词，需要用心感受和理性实践；爱也需要空间，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外部社会，都需要人类正面历史，积极反思，这样才能促进人类社会的文明演变。

〔参 考 文 献〕

〔1〕 Elden， Stuart， Between Marx and Heidegger.Politics， Philosophy and Lefebvre’s The Production of Space〔M〕.Antipode，2004.

〔2〕 Rose，Gillian.Feminism and Geography The Limits of Geographical Knowledge 〔M 〕.Cambridge：Polity Press，1993 .

〔3〕 托尼・莫里森.顾悦，译.爱〔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3.

〔4〕 童强.空间哲学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5〕 赵莉华.空间政治：托尼・莫里森小说研究〔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