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作家和好的读者

时间:2022-09-01 07:10:24

【前言】好的作家和好的读者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二 o论是生长在低洼地带,还是行走地高原之上,人的心里都会屹立着一座迷一样的“高峰”。 攀登“高峰”一直是人类的孜孜不倦的追求。珠穆朗玛上横亘着一具具年代不同的尸体,依然无法阻挡梦想者的前赴后继。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向我们讲述了在皑皑白雪覆盖...

好的作家和好的读者

朱山坡,著名作家。广西北流市人。早年主要写诗,2005年开始发表小说。著有长篇小说《我的精神,病了》《懦夫传》《风暴预警期》等,出版有小说集《灵魂课》《中国银行》《喂饱两匹马》《把世界分成两半》等,曾获得首届郁达夫小说奖、《上海文学》奖等多个奖项。现为广西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江苏省作家协会合同制作家,八桂学者广西民族大学文学创作岗团队成员。

这个时代肯定不是读者最多的时代。读者在流失,作者也在流失。千万人争读一本书和全民写作的时代早已经远去。文学越来越小众,读小说的,尤其是严肃小说的更是不多。但剩下的都是这个时代的理想读者。他们,或者说你们,都是作家最信任的人。关于小说,不同的作家和不同的读者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比如面对一部作品经常会听到截然相反的判断。有时候自己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也有时候会怀疑别人的判断力。我想这都很正常。我经常我很少去思考小说到底是什么。但写多了,读多了,总有一些感受。有时候,跟读者谈论小说比跟作家谈论小说更有趣。作家骨子里还是希望读者回到自己的身边的,像朋友一样,像亲人一样,时刻都需要你们。

写小说的人就是讲故事的人,而读者不仅仅是倾听故事的人。脱离了故事,小说的存在就变得可疑。作家要不要讲故事不是问题,讲什么样的故事和如何讲述故事才是问题。真正的大师都是会讲故事的人。好的小说肯定会有一个好的故事。但小说是虚构的,故事是无中生有的,如果读者不愿意相信,我们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卡夫卡讲述《变形记》的时候,如果读者不愿意相信人会变成甲壳虫,那么这个小说一开始就被之以鼻。因此,作家需要花很多力气让读者愿意相信他们的所虚构的是真实的。但这过程是有风险的,作家很多时候是表错了情。作家也知道,相信作家的话也是有风险的,叫阅读的风险(上当的风险,浪费时间的风险,影响心情的风险)。那么,讲故事和倾听的故事都有风险。理想的读者是愿意与作家一起承担风险的。这个读图时代,作家比任何时候更需要读者支持和参与。好的文学都是面向内心的。好的作品是心灵和时代的见证。当读者远离文学成为一种趋势的时候,作家更需要真正有耐心、有追求、有智慧的读者陪伴左右。作家只是叙述的一方,读者是创造的另一方。没有读者的参与,再好的叙述,再好的故事也无法抵达。理想的读者是故事的领悟者和创造者,作家的任何纰漏,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不一定马上生气,跳出来轻率地指责。因为读者也接受了一个事实:没有一个作家高明到不出任何纰漏。只有足够宽容的读者才能成就伟大的作品。

好的作家和好的读者从来都不是完全的现实主义者。好的作家和好的读者都满怀理想、富有浪漫主义的色彩,还有古典主义的情怀。但凡那些与现实贴得太近,老是想从现实题材中得到好处的势利的作家没有几个很成功的或者长久的成功。大多时候,越是近在眼前的东西越看不清。那些假装看清楚的人,往往很糊涂。他们的作品匍匐在地表之上,没有飞翔,没有超越,变成了对现实的奴才。那些跟贴着现实写,试图对现实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的作家,都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思想家。但不幸的是,作家很难同时成为思想家。那些梦想给时代、给人类贡献伟大思想的作家是可笑的。但读者往往可以成为思想家。他们轻易从文学中得到时代的印证,他们的内心甚至比作家更广阔,思考更深。情况往往是这样,读者从作家身上得到思想,而作家除了作品便一无所有。严肃的小说家永远只会围绕以下几个重大主题,如:孤独、绝望、恐惧的精神困境,死亡和灵魂、生命的意义及存在的价值,等等。但是,关于这些,作家也很难有新的发现。然而,缺少了这些东西,小说就没有深度和重量。很多东西不能重复,但文学可以反复地去触摸、呈现、感悟这些东西。思想不一定有创新,但表现形式肯定得有新意。

o论是生长在低洼地带,还是行走地高原之上,人的心里都会屹立着一座迷一样的“高峰”。

攀登“高峰”一直是人类的孜孜不倦的追求。珠穆朗玛上横亘着一具具年代不同的尸体,依然无法阻挡梦想者的前赴后继。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向我们讲述了在皑皑白雪覆盖下的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之巅,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做过解释。但读者心知肚明,海明威也心知肚明。读者和作者都心照不宣,形成了精神上的默契。小说中的主人公作家哈里弥留之际没有能达到心中的目标,死前,他悔恨至极,所有的回忆就是一部“后悔录”。故事的结尾,他死于一个梦境:他乘着飞机,朝着乞力马扎罗的山顶飞去。他看到了:“像整个世界那样宽广无垠,在阳光中显得那么高耸、宏大,而且白得令人不可置信,那是乞力马扎罗方形的山巅。”

我相信,每一个作家的心里都会有一座像哈里梦境里出现的那样的“方形的山巅”。那里人头攒动,站满了圣徒一般肃穆的大师,堆放着积雪一样厚重的经典作品。从山下远远地仰望,仿佛仍有空隙,我们仍有机会挤进去。于是,我们暗暗地放行一直困在心里的那只雄壮的豹子,让它奔跑在去往乞力马扎罗山之巅的路上。

这一只豹子,我暗养活了多年。不敢告诉别人,怕别人讥笑。因为那时候我连雪都没有见过,越过一座座的连绵不绝的小山丘已经让我气喘吁吁勉为其难。好在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乞力马扎罗只是一个梦境,每一个作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方形的山巅”,别人抢不走,风雪无法埋没,即使你不告诉任何人,也不妨碍你暗渡陈仓,一步步靠近。

我第一次到青藏高原的时候,看到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很震撼,但总是有人不断地告诉我,更高的山峰还在前面。于是,一路上我总是仰视着前方,希望看到又一座更高的山峰,充满了期待。我想,如果没有了这些高峰,高原能有什么让人激动的呢?对一个作家而言,最大的野心莫过于在高原之上树立起一座自己的高峰。好比:托尔斯泰之于《战争与和平》,马尔克斯之于《百年孤独》,实之于《白鹿原》……近来读被称为21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波拉尼奥的《2666》,发现这确实是一座高不可攀的让人绝望的文学“高峰”。波拉尼奥,这个浪荡了整个前半生的人,却在中年突然醒悟,安静下来,开始写小说。在越来越深重的肝病威胁之下,选择了不分白天和黑夜面壁疯狂写作,一心想在文学史上写下自己的大名。结果,他果然构建了一座耸入云天的“方形的山巅”。他在那部厚达一千页的杰作的后记里这样说道:“我做完了,我活够了,如果还有力气,我会哭一会儿。我与你们告别。”

我明白了,要构建自己梦境中的“方形的山巅”,必须用尽力气,甚至连哭的气力都必须用上。

我自认为自己的写作有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朝着高处走,朝着高耸入云的群山走。只要努力,即使到达不了山巅,至少也能看到厚厚的积雪和雪发出的光芒

在谈论短篇小说的时候我们都喜欢谈些什么?一是故事,二是语言,三是意蕴。很少谈论短篇小说作为一个文体的未来和可能。因为这似乎不一个问题。小说就是讲故事,长篇小说讲长的故事,短篇小说讲短的故事。只要故事牛逼,语言超好,意蕴十足,这个短篇小说肯定个好收成。只要作品写好了,王道就掌握在我手里。但越来越多的人说,短篇小说已经边缘化了,比诗歌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文学边缘化我已经听多了,听习惯了,突然被换了一个概念,有点莫名其妙和慌里慌张的,因为我正起劲地鼓捣短篇小说,雄心勃勃地奔创造经典而去。这好比,你正开足马力往前飞跑的时候,旁边却有人追着你喋喋不休地喊:你跑偏了,跑错方向了,后面没有人跟你玩了。心里一凉,我仿佛就是走在一条日渐荒芜的苍茫无朋的小路上。因为短篇小说。

而确实是,在我开始鼓捣短篇小说之前,作为文学重要“主流文体”的短篇小说在急速走向“边缘”。普通读者不愿阅读,评论家不屑研究,出版商对短篇小说集敬而远之,评奖对短篇小说的轻蔑由来已久,作家在谈论短篇小说的时候常常问“你写长篇了吗?”短篇小说莫明其妙地被孤立了,创作者和阅读者的心开始疏远,甚至互相抵触。这不得不让我纳闷:短篇小说究竟怎么了?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体有问题吗?

我怀着疑虑重新审视古往今来的短篇小说,重新审视自己的创作,先是不断地否定,把短篇小说扔到地上用脚搓它,把它扔到垃圾箱里,就差往它身上吐口水了。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我无法否定它。因为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体从来就没有问题。短篇小说出身正统,正大光明。我不能枉杀忠良,不能与自己深爱的人一切两断。

短篇小说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读者身上,出在文学生态系统的紊乱和颓败上。短篇小说块头小,不容易引人注意,还容易被欺负,在长篇小说众声喧哗的时代,短篇小说人微言轻被迫保持缄默。文学乃至文化的、物质的生态系统挤压短篇小说这种文体的生存空间,正在成为短篇小说再现辉煌的制约。整个国家对文学的标高和刻度一再降低,对经典的渴望和热情不断消退。文学阅读群体一边急剧萎缩,一边宁愿读十部烂长篇(有些网络长篇小说动不动上百万字)也不愿意耐心地品读一篇优秀的短篇,他们甚至无从知晓一篇好短篇已经到达的文学高度。短篇小说成为畸形阅读选择的牺牲品,读者难辞其咎。问题也出在作家身上。尽管我们的作家已经创作出很多非常优秀的即使拿到世界文坛去比较也毫不逊色的短篇小说,而他们却显得不自信,充满了“没落”的焦虑和虚无,尤其是在影视面前,在物质利益面前,作家开始怀疑自己,怀疑短篇小说,逐渐失去了对短篇小说的自信,盲目崇拜长篇巨著,仿佛文学是以文字的多寡衡量一个作家的成就的。

短篇小说没有问题,因为长篇小说有的故事、人物、想象力、批判性、寓言性、现代性,短篇小说也有,而短篇小说所拥有的凝练犀利的语言、斑驳隽永的蕴味、势大力沉的撞击、瞬间内爆的效果,是长篇小说所没有的。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各有各的优势,相互不可替代,也相互不可能打败对方。以短篇小说扬名立万的经典作家并不见得比以长篇小说载入史册的杰出作家少。一百米冠军不必向马拉松冠军俯首称臣。它们分别代表着不同的道路和样式,但目的地是一样的,那就是抵达文学的最高处。

短篇小说没有问题,重要的是要恢复文体自信。短篇小说犹如匕首,锋利得让人胆寒。作为一种文体短篇小说具有诸多的长处在此不必赘述。一个连短篇小说都写不好的民族,肯定不是文学上的强者。短篇小说不繁荣、不产生经典的时代,难道称得上文W盛世?现当代中国在世界文坛拿得出手的文学作品并不多,其中短篇小说应该占大多数。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体,它是在不断变化,虽然比不上长篇小说的文体那样有惊世骇俗的创新,但海明威、福克纳、罗布―格里耶、纳博科夫、博尔赫斯、鲁迅、沈从文等不断等推陈出新,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写实、荒诞、魔幻、黑色幽默等等,样式、风格越来越多样越来越迷人。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体是有生命力的,具有无限的创造性和可塑性。我们一定要增强短篇小说的“自信”:

一是故事自信。故事本来是小说必不可少的元素,而且是最重要的元素。很多经典故事出自短篇小说,也因为故事经典成就了经典小说。但小说尤其是短篇小说,曾经有一个问题被一再提出来:小说还要不要讲故事?这本来是一个伪问题,但说多了便成为一个真问题。作家开始变得优柔寡断甚至装腔作势。淡化故事后,短篇小说的处境越来越难。短篇小说不仅要讲故事,还必须尽最大努力把故事讲清楚、讲精彩。作为小说家,职责就是要讲好故事,讲好的故事。通过讲故事,把人生的百态、内心的丰富、人性的复杂、时代的变化表现出来,给我们的阅读带来审美震撼。

二是语言自信。短篇小说最能体现语言的精妙。短篇小说不容忍拙劣的叙述和粗陋罗嗦的语言。用短篇小说的语言写长篇只是摧残作家身心,而用长篇小说的语言写短篇会使小说死得很难看。我不是虚妄地认为短篇小说的语言比长篇高人一等,有文体上优越感,而是说短篇小说的语言是纯粹凝练的语言,它能使我们的故事叙述得典雅、别致、俊逸、峭拔,有韵味,有尊严。虽然我们的文字不多,但却有足够的能量。虽然我们的叙述看似平静如水,但文字深处惊涛骇浪。在文字上,短篇小说不必要谦让,短篇小说的语言就是最纯粹、最干净、最接近诗歌的语言,是长篇小说难以兼有的。有人说短篇小说难写,难在无法像长篇那样藏拙,其实更主要的是难在语言。短篇小说的语言门槛很高,不是谁都可以抬脚进来的。因此,我们要有文体上自觉,有对语言精雕细琢、千锤百炼的耐心,有为文学作出“语言贡献”的担当和底气。

三是经典自信。在漫长的文学史里,经典短篇小说的光芒能穿透时间的迷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经典是最激动人心的冲锋号。作家是活在经典里的,甚至一辈子都为经典而活着。对已经掌握了一定叙述技巧和有文学底蕴的作家来说,短篇小说是可以写得完美无缺、无暇可击的,可以创造经典作品。如果我们能达成以下共识:写作不是为了获取庸俗的利益而是为经典文库添砖加瓦。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追求纯粹的写作呢?短篇小说为我们提供了创造经典的广阔空间,我们还在乎世俗的喧嚣?那些漠视短篇的人,甚至我们自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们已经写出了短篇经典,就差文学史的发现和时间的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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