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里的清代豪宅

时间:2022-09-01 02:34:11

你似精魂在我们之中行走,你的身影是映在我们脸上的光辉。我们一直如此热爱着你。但我们的爱曾哨然无语,被面纱遮掩。

如今她大声呼唤你,坦然无饰地面对你。

爱直到分别的时刻,才知道自己的深度。

――纪伯伦《先知》 从福州上高速2个多小时后进入福鼎地界,在一个名叫“八尺门”的出口下高速,很快就到了白琳镇。 这是一个挺特别的小镇,除了名字比较诗意外,不仅有盛誉在外、壮观无比的玄武岩矿山。还是福建三大红茶之一的“白琳工夫”原产地。 但我们此行,却不是为了看山,不是为了品茶,而是寻访一座清代豪宅――翠郊吴宅。

主人:门楼半掩的王族心

穿过白琳镇,沿着九鲤溪边上的盘山公路上行,眼前山景变得诱人起来。竹林茅舍,小桥流水,豆棚瓜架,茶园滴翠,一幅田园图景。直到彻底把城镇的喧哗抛在远处时,这座传奇般的建筑才展露身姿。 第一眼就被这座耗资64万两白银、有着250年历史的古宅气势给震住了。它占地面积1.4万平方米。以3个三进合院为主体,由6个大厅、12个小厅、24个天井、192间房组合而成。我们估算了一下造价,每平方米大约要九千多元人民币――听当地朋友说。现在福鼎市中心的房价也才不过每平方米六千多元。

有两个细节可以说明宅子的不一般。一是它的大门呈八字形,在清代只有官府大门才能建造成这个规格,民宅是不允许这样造的。据说为了这个大门产生的纠葛,最终以吴家花钱捐了―个九品官才了结。还有―个细节是窗户。吴宅窗户不仅饰以精致雕花,而且可以推移并启。吴宅房间多。窗户自然也多。所以从前宅子里有―个丫环是专门负责开窗和关窗的。据说她每天吃过早餐就开始开窗,所有的窗子打开后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吃过午饭再一一关窗,关完窗户就到了晚饭时间了。

这样一座恢弘跋扈的建筑为何建在这偏僻的山野间?它的主人又是个怎样的人? 当地人告诉我们。古宅的第一位主人姓昊,有人说是昊王夫差的后裔。清朝乾隆年间,此地是通往宁波的古驿道必经之处,许多外省的商人通过这条驿道来福建贩茶。当时吴氏一家,精于制作好茶,又善于经营,很快依靠茶叶生意富甲一方。发家后的主人,便在附近择地建造了4所宅子给四个儿子,翠郊村这一座是三儿子的,保存最为完好。

宾客: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进了大门,就看到两边建有两个非常讲究的回水池。由于整座古宅的地基前低后高,下雨时,天井中的水通过地下沟渠汇集到这两个回水池里,然后又分流到自家的花园中,用于养鱼、灌溉。甚至消防。这是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设计理念。不过确实非常低碳环保哦。 3个三进合院并列而成,进进高升的主体部分为“三合回笼”,二进屋脊最高为“中背四放”,不论是建筑的采光、通风、景观都仿照苏州园林借景的美学效果,布局精巧。木屋整体构造格局巧妙,脉络分明,纵横交错又横纵相连。 大厝不仅有艺术品位,而且还有文化珍品。去年我去英国。在世界三大博物馆之一的大不列颠博物馆的中国馆里看到刘墉的一幅字,密封在水晶防盗柜中供人参观。想不到在翠郊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山村,居然也有刘墉的鼹迹。这副刘墉笔迹的联板就挂在大厝的厅堂墙上,联曰:学到会时惠粲可,诗留别后见羊何。

身居闽东山区的生意人吴氏何以与位列乾隆大学士的刘墉有这么好的交情?

听了当地人的介绍后方知,原来是因荼结缘。据说刘墉随乾隆下江南时曾到福宁府,在吴家的一处茶楼与厝主人吴氏偶遇,闲聊中发现彼此对茶文化的见解不谋而合,此后持续了多年的书信来往进行更深的探讨,再后才有了这副赠联。后来吴氏先人便将它刻成联板,挂于厅堂。以纪念这段情谊。

循着破旧的木梯徐徐而上,沿着二楼回廊信步游走,脚下木板吱吱作响,所有的房间已空无一人,然而岁月悄然迂回,讲述着曾经的富贵与荣华。在二楼回廊上有一扇正对“三进”厅堂的窗户,也是唯一一扇从来不打开的窗户,人们把它称为“相亲窗”。因为以前足不出户的吴家待嫁小姐,就是躲在这扇花窗后,悄悄看一眼前采提亲的才子。可惜, “相亲窗”后面的姻缘故事已经湮没在时光深处了。

后人:岁月如茶其香自远

据说还有昊家的后人居住于此。我满院子找,终于在左侧的一进房子里看到一位老婆婆。她刚从山上采荼回来,身上满是尘土,看到我要对着她拍照,就一个劲地摆手,示意说她要换件衣服再拍。

老人叫陈雪华,70多岁了,只有一个孩子住在城市里。她原来也是随着孩子生活,但这些年因为要管理些农事,就回来长住,除了采荼季节她的侄儿过来打理一块茶园,其他时间都是老人一个人住。她除了打理自家茶园外,还帮着为相邻采茶,每斤茶工12块左右。一天下来也有50块的收入。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庭院深深,偌大的房子到了晚上总是有点可怕吧。

“自己的房子有什么怕的?”她回答得很干脆, “住了一辈子了,习惯了。以前到城里住过。我不适应,回来舒服多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是说住在城里房子小,东西都不好乱摆,在这座古宅里,她活得很自在。

她爱着白琳功夫荼。说起茶来头头是道的,一边说着,就从屋子里拿出一个锡罐子来,一定要送我一包自己制作的茶叶。“我这是清明荼,真正是清明那天采来的,给我儿子留点,就这些了。你带回城里吃。”她背已经有点佝偻,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把锡罐子里的茶倒了一撮出来。

时值正午,阳光直射在瓦楞上,吉宅如同缄默的老人。淡定而从容,相当长的时间里,它被用以做粮站,大队部,学校,仓库等,也许捂了自己太久了,它的魅力如今在人去楼空繁花落尽后才得以被发现。

是的,它不会轻易就让你参透它的前程往事的,当你直面它被风雨侵蚀的斑斑痕迹,也许可以揣度出几分藏在岁月深壑里的秘密。然而这张脸。依旧这样的素面朝天,却又这般和蔼亲切。见到它,如同在人生跋涉劳累时,在一个偏僻宁静、阡陌纵横的山村里,遇见一群风雨沧桑的敦厚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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