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财政”论

从去年至今，广西提出的五个财政格外引人瞩目：“发展财政”、“民生财政”、“和谐财政”、“绩效财政”、“透明财政”，这不正是我们一直找寻的地方实践中的“财政”吗？

南国春早。当记者切身行走在八桂大地时，“解放”财政的又一波大潮正在激荡。

起源论

五个财政为何能在广西问世？或者说，广西为什么能在业内首次系统性“发现”五个财政呢？

广西壮族自治区财政厅总会计师范世祥不无自豪地说，“发展财政”、“民生财政”、“和谐财政”、“绩效财政”、“透明财政”，每个财政全国各省市都提到过，但广西是第一个系统提出五个财政的！

其一，这需要“财政班长”真的懂财政。据公开资料显示，广西财政厅厅长黄伟京多年前就担任过南宁市财政局局长，其间财政的“南宁模式”广受关注。范世祥称，黄伟京厅长去年上任之后，先下到几个地方，实打实地摸情况，然后又思考了一两个月，才有了关于五个财政的原创性构想。

其二，这其实是财政实践的理性表现和本质发现。有了五个财政的原始设想后，广西财政厅组织各个业务处室进行了密集的调研。财政厅办公室副主任刘进介绍说，经过实地调研，实践告诉我们需要的就是五个财政，也让五个财政进一步清晰成型。

其三，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黄伟京厅长对记者强调道，五个财政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的确，经过实地调研后，又是一次次的内部论证与探讨。财政厅办公室具体负责文字材料的徐彬又介绍，仅五个财政的讨论稿，每位厅领导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以说是几十次数易其稿。

即使到现在，关于五个财政的解放思想大讨论仍然在广西财政人中如火如荼地进行，五个财政也在进一步丰富中。

为什么是经济欠发达的广西率先提出了打造五个财政的重任，而不是经济发达的东部省市呢？这，应该是业内关于广西五个财政的第二道问题。

2011年，广西GDP已超万亿，组织的财政收入已超1500亿，与自己比“天翻地覆慨而慷”。但同时，广西各地的财政干部告诉记者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与别人比，广西现在前面的标兵越来越多，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比如，广西最富的县，财政收入也只有17个亿，甚至不如东部发达省一个乡镇。所以，广西自治区党委政府提出了“赶超跨越、富民强桂”的战略。而五个财政，正是广西赶超跨越的必然要求和实践体现。

甚至，有广西财政人直言道，（我们能提出五个财政），“就因为穷啊”。

广西提出的五个财政，是不是仅是一种口号宣誓呢？抑或，五个财政的“说”大于“做”呢？这，是业内关于广西五个财政的第三道问题。

随着各省市新财政厅局长的上任，关于几个财政的提法不时出现。外界客观上的一种推测是，“新领导来了，总要提一些口号”。

但广西正在将“口号”变为行动。财政厅办公室主任陈兴才肯定地告诉记者，广西财政正在研究出台落实五个财政的一整套具体办法。

黄伟京厅长更是在2012年1月13日召开的全区财政工作会议上，直陈某些“制约我区财政赶超跨越的思想根源”：“仍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安于现状的观念，赶超跨越意识不足”；“仍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就财政论财政的狭隘观念，大局意识不足”；“仍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片面发展的观念，科学发展意识不足”；“仍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因循守旧的观念，改革创新意识不足”。

广西，不仅“新说”，还“真干”，可谓全国“解放”财政又一波。

认识论

五个财政，怎么看？广西又是怎么看？

2012年1月13日，黄伟京厅长在全区财政工作会议上对五个财政进行了概要性阐述：“新一届自治区财政厅党组成立之后，根据自治区党委、政府对财政工作提出的新任务、新要求以及社会各界对财政工作的新希望、新期盼，结合我区财政发展实际不断解放思想，在深入调研、反复论证的基础上，提出以‘打造五个财政，力促富民强桂’作为‘十二五’时期我区财政改革与发展的指导思想，即：打造发展财政，力促经济发展提速增效；打造民生财政，力促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打造和谐财政，力促财政事业可持续发展；打造绩效财政，力促财政管理水平全面提高；打造透明财政，力促财政权力运行更加规范。”

五个财政，不仅具有全国共性，更有着鲜明的“广西个性”。

比如发展财政。公共财政还要不要提发展财政？多位广西财政干部与记者探讨道，广西还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初级发展阶段，这一阶段，公共财政必然是作用经济发展的公共财政，而学术理想色彩的公共财政，也只有到了经济非常发达的阶段才开始实现。此为公共财政阶段论。

比如民生财政。民生财政的提法，会不会让预算单位给广西财政民生支出带来更大的压力？毕竟，民生是个筐，每个部门都想争取更多的资金为民办好事，你财政这样提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广西财政厅副厅长李杰云告诉记者，我们提民生财政，不是单纯地为老百姓办多少事，而是要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即解决城乡间的基本公共服务水平差距较大，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不同区域的基本公共服务提供能力不平衡的问题；不同群体享有的基本公共服务差距较大的问题。此为民生公共服务定位论。

比如和谐财政。外界更多的联想到支持和谐社会建设的财政。而业内主要有三种认识，一是服务财政论，即财政要服务领导、服务部门、服务基层、服务群众；二是财政匹配论，即实现财与政的“和谐”；三是财政控制论，即财政要预先控制不断剧增的政府性债务。广西则融合并跳出上述认识，定调“财政事业可持续发展”。此可谓财政科学发展论。

比如绩效财政。绩效财政今后必然是财政的又一次新生，即财政由管分钱进化为管花钱的效果。但现实中的绩效财政甚至是无解的。财政能平级乃至对上问效吗？不能！广西却没有拘泥于绩效财政的“技术陷阱”。黄伟京厅长曾与记者一语中的地坦诚道，绩效财政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逼出更多的钱来用于发展财政和民生财政”。此为绩效财政“阳谋”论。

比如透明财政。公众熟知的表达是“预算公开”和“阳光财政”，事实上，“预算公开”容易遭受实践阻力，“阳光财政”则容易产生“不阳光”的思维质疑，广西的表达为“透明财政”，较为低调但别有智慧。透明了，才能保证财政内部的财政资金和财政干部的安全；透明了，领导也清楚了家底，发展财政才能推进；透明了，部门具体转化的民生财政也成了绩效财政；透明了，也将带来和谐财政乃至和谐社会。透明二字，力量无穷，悄然打开了公共财政的生门。此为公共财政破冰论。

至此，五个财政五位一体。发展财政重点作用市场经济的效率，民生财政重点作用日益凸显的公平，和谐财政、绩效财政、透明财政则从环境、导向和方式上为之提供系统性保障。广西的五个财政，全景式勾勒出现阶段地方财政的本质图谱，如用一句不甚恰当的流行语形容，为“看上去很美”。

实践论

五个财政的认识之美，如何变为五个财政的实践之美呢？

业内深知，五个财政的落地，很难。

记者为此曾委婉地问黄伟京厅长：今后五个财政广西是有侧重点实践还是分阶段落实？黄伟京却直接表态：真干！他进而解释道，具体实施办法出台后，“厅内各个处室要对号领任务，各地财政部门也要形成打造五个财政的合力”。

事实上，记者先后调研的广西钦州、防城港、崇左、百色、南宁等地的财政干部，已经在热烈地讨论“五个财政怎么干”了。五个财政的解决方案正逐渐浮现。

比如发展财政的解决方案。广西财政人与记者探讨道，一要集中财力保障自治区经济发展重大战略部署，特别是要大力支持西江黄金水道等重大项目、“14+10”产业体系和北部湾经济区优先发展。二要创新财政支持体系和方式方法，包括财政政策支持体系、财政资金支持体系、融资的财政支持体系，牵引银行信贷资金、社会民间资本投向政府鼓励的项目和符合国家产业政策的领域。三是财政要着眼于中长期的政府现金流平衡，同时实现有效益的经济发展，既要GDP的“面子”，又要可用财力的“里子”。

比如民生财政的解决方案。一，要坚定全国这种民生量变逐渐到质变的路径选择，现在对民生广覆盖、初级保障是对的，虽然暂时看不出明显效果，但时间长了就会带来民生的根本性改善。二，广西更要条块结合式整合民生类资金，因为广西民生建设的任务特别重，2011年所有县才过了财政收入亿元县的门槛，必须选定重点区域重点任务逐一攻坚，这就需要财政一手托多家，预先性谋划条块整合式实施方案。三，要形成资金―项目―民生的转化机制，财政决不是单纯埋单。

比如和谐财政的解决方案。一，要实现两层和谐，财政要以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来解决公平，以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实现和谐社会建设，同时财政要实现大财政工作关系的和谐。二，要选择实现传统和谐财政还是实现新型和谐财政。如果只是分钱，虽然有平衡矛盾，但最终大都会达到和谐结局，财政工作会惯性前进，财政主官也会惯性进步。如果是整钱为政府和老百姓干最需要干的实事，肯定会大增矛盾，财政工作将实现跨越式发展，但财政主官客观上或承受广西发展整体成本个人化的代价，这就需要新型和谐财政的区域性“顶层设计”。三，同时，财政自身要努力探索形成三种机制，即政与财的匹配机制、财务与业务的匹配机制、财力与事权的匹配机制。

比如绩效财政的解决方案。一，解决好定位选择问题。当前国内绩效财政探索，有的定位为整合专项资金，通过绩效把专项资金真正管起来了；有的定义为监督型，将此职能划归到财政监督部门；有的定位为第三方评价，以期达到最理想色彩，等等。广西则宜定位为绩效“逼迫”型，即通过绩效驱动力将有限的资金“逼迫”到发展和民生的“刀刃”上。二，广西实际上抓的是“起点绩效”，也应该先抓“起点绩效”，即通过绩效财政实现发展财政和民生财政的“整钱”和“集钱”，进而实现发展与民生的重点区域重点任务逐一攻坚。三，摆脱纯学术理想主义的陷阱，从实用型绩效财政起步，最终发展成提高政府产出率的绩效财政。

比如透明财政的解决方案。一，要逐渐实现三个层次的透明，首先是财政内部的透明，其次是政府间财政的透明，最终是公共财政的透明。二，要逐渐实现两个层次的透明，即过程的透明、结果的透明。三，具体要实现透明的“革命原则性和现实灵活性”，透明肯定会客观上暴露矛盾，比如现在全国在推的预算公开，如果形式上公开，那不是真正的公开，但如果真正的全公开，很可能将官民矛盾显性化。不过，公开了，矛盾才有解决的可能。而公开的具体策略，全国显然有着内涵型的“顶层策略”。

“矛盾”论

其实，五个财政实践论，虽难，也不难。解决财政的专业难题，是财政人的本职和天赋。

真难，难在“功夫在诗外”。

广西财政厅财政政策研究室主任刘家凯与记者剖析道，其一，钱少。广西目前来说，属于“穷财政”，不少县财政连政策性配套资金都难以解决。

这一点，连新任厅长黄伟京也有切身体会：“我以前在南宁市局工作时，还认为财政厅偏重支持后发达兄弟地市，现在到了财政厅，才知道自治区财政真紧。”

其二，要将发展财政和民生财政落地，必然要整合资金，这就要直面存量利益调整的难题。广西财政厅预算处处长王代玉点到为止地说，从古至今，凡是涉及到存量利益调整的改革，都是惊心动魄的。而经建处调研员汤长发更是形象地说：整合资金，对于个别强势部门来说，你想整合我？我还想整合你呢！

其三，调整存量资金实质上触及到条块分割的全国性体制，能否调得动则具体取决于条块主要领导的反应。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部门领导和政府分管领导各自的政绩整合与重塑的问题。“领导都想为老百姓办实事，出成绩，我们现在的规则是各出各的成绩，而整合资金共同干事，实际上让领导的成绩不好突显了！”

其四，凡是以财政方式体现的改革，决不是财政自身就可以改革的，改革的领导者都是党和政府，财政只是财政改革的参谋与执行者之一。

因此，我们对广西五个财政充满着深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