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字当头

自2002年陕西爆出董伟“枪下留人”案以来，3年间，社会各界吁请最高人民法院收回死刑复核权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近期连续曝光的河北聂树斌“冤杀”案、湖北佘祥林“杀妻”冤案，河南胥敬祥“抢劫”冤案，再一次将死刑复核权的收回问题逼上浪尖。死刑复核权应该上收最高人民法院，已成社会共识。目前，死刑复核权已经上收至最高人民法院。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推而广之，任何一起案件在我们做出错误的处理之后，都会产生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后果。我们应当时刻提醒自己：作为一位司法官员，在处理每一起案件时，由于自己能力和经验的不足，甚至由于自己的情绪好坏、感情好恶的因素，理论上我们都有可能冤枉一个好人，可能放纵一个坏人。

近日读《折狱龟鉴补》，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明朝成化年间，皇帝在祭天的时候丢失了一个金瓶。当时只有一个厨子在这里，于是怀疑到了他。经过严刑拷打，厨子承认了是自己偷了这个金瓶，并说出了藏匿金器的地点。司法官们大喜过望，但在挖地三尺之后，一无所获，案子也就这样放了下来。后来，真凶抓到了，也说出了藏金器的地点，恰好在同一个地方。经过挖掘，“竟获，盖比庖人所指掘之地下数寸地耳。”作者由是感叹：“假令庖人往掘时而瓶获，或窃瓶者不得见，则庖人之死，百口不能解。”

只是并不复杂的一个小案子，足以让我们胆战心惊。同一个地点，所藏赃物相差仅数寸，一个人的生命决定在数寸之内，足以让每一个执法者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如果这个审判官再认真一点“往下挖上几寸”，这个厨子的脑袋也就搬家了，我们又怎么向真正的窃贼讨还血债？

德国的德沃金曾说：“法律的帝国并非由疆界、权力、或是程序界定，而是由态度决定。”（德沃金《法律帝国》）其中司法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审慎的态度。

西方法庭旷日持久的审判也往往为我们所不能理解。李永君先生在英国考察时旁听了一起案件。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一辆摩托车和一辆轿车相撞，一人重伤，三人轻伤。可是就是这样一起案件审理了四年仍没有结果，李先生旁听这次庭审到底是第十几次连他也搞不清楚。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路面问题。事故发生在一段新铺的路面，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沙粒。沙粒对车的行驶、制动、转向都有一定的影响。那么影响有多大，这涉及到力学问题。为了准确和公正，法院委托一家力学权威机构对此进行鉴定。研究所为了准确细致，保存原始物证，将这块路面整块切下，密封到实验室，进行一丝不苟的试验和推算，光这项工作就需要多长时间？这样我们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这样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要审四年还没有一个结果。

寻找事实的真相是一个艰难复杂的过程。眼见尚且不能全部为实，更何况我们是用各种手段在复制、还原事实的本来面目。受各种因素的影响，我们会被一个又一个的假相所蒙蔽，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如果我们过度地信赖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以为自己可以洞若观火，可以明察秋毫，那么错误和冤屈也就在所难免。请每一个司法工作者记住科学界的一句名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