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一生

时间:2022-08-29 10:49:57

那年夏天,我在北京的一家科技公司做市场,负责把一个外国品牌的打印机打入华东市场,去上海出差,绕道回到故乡的海滨小城探望双亲,被朋友拉着去了海边,与易安狭路相逢,易安成了我的宿命。为了这个女孩,我辞了北京的工作,回到小城定居,朋友们都说我疯了,月薪万多块的工作就那样被我舍弃了,连同不可限量的前途,易安感动得抱着我掉眼泪,我点着她的鼻子说,傻丫头,别哭,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一年后,我和易安结了婚。

婚后的易安,仍然做着她的导游,带着团天南地北地跑,也曾试图让她放弃这份工作,可是易安不肯,易安说趁年轻,再跑两年。

聚少离多的日子,让我感到索然无味,下班后不用急着往回赶,因为回到家中也是我一个人,寂寞就像空气一样与我形影相随,那份孤单,易安能理解吗?尽管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往回打电话,或者给我发短信,但那怎么能抵得住怀中的温香软玉?

下了班,慢慢往回走,圣诞夜,人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气,只有我一个人孤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有时候我也曾想,这是我当初要投奔的生活吗?

天色暗淡下来,我顺路拐进了一个名叫哈瓦娜的酒吧。推门进去,神秘幽暗,灯光迷离,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氛围放松而舒适,第一次知道小城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我找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子坐下,要了一杯墨西哥原装进口的科罗娜,慢慢地喝着。

我注意到对面的女人,纤细白皙的手指,手中握的,跟我一样,也是科罗娜,手臂支撑在桌子上,精致的下巴微微地扬起,眼神苍茫如水,茫然无意识地与我对视,并不回避我的目光,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不到小城里还有这样的女人,妩媚风情,可又冷漠淡雅。

我喝着科罗娜,想着易安,看着对面这个花样女人,我喝得多了,眼睛看人已变成双影,醒来快到凌晨两点钟了,酒吧打烊,我踉跄地走出来,冷风一吹,人醒了大半。

回到家里,和衣躺在床上,竟然梦到与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那个女人落花一般柔软的身姿,像舒缓的音乐让我心潮澎湃。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原来是在梦中和一个女人温情缱绻,不禁失笑,看来我是想女人了,易安离开我太久,想到易安,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尽管只是在梦里。

给易安打电话,易安咯咯地笑说,亲爱的,我在三亚,这儿是阳光,海浪和沙滩。

我这儿却是冰天雪地,阳光稀薄,出门要穿大衣戴手套,如我的心一样冰冷,我说,宝贝,想你。

易安没心没肺地说,亲爱的,长途电话贵着呢,我收线了,好好照顾自己。

易安这个傻丫头就这样把我丢在了电话的另一端,任我的心荒芜。

去哈瓦娜酒吧,似乎成了我生活中唯一的希望和情趣,潜意识中我是渴望与那个眼波如水的女人相遇,但作为一个已婚男人,我却是抵制和排斥自己这种想法的,这种矛盾的人生实质上也是作为男人的矛盾。

终于抵制不住诱惑,隔了两天又去那家酒吧,慢慢喝着科罗娜,散淡地看着跳舞的人群,这些人都是夜生活的精灵,忽然我的眼睛一亮,我看到了那个女子,她在一群人中独自舞着,我的目光追着她。音乐渐渐舒缓,停了下来,她走到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坦然地接住我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害羞,我递给她一支科罗娜,她伸出瘦削苍白的手,接了过去,只对我点了个头,连谢谢都没有说,仿佛相识已久,随意而散漫。

我知道了那个眼波如水的女子名字叫方糖。在哈瓦娜碰面的次数多了,渐渐地知道了彼此的一些事儿,她知道我是一个已婚的单身男人,而我知道她是一个跳舞的女人,每晚都在这儿等她的男友,也曾是她拉丁舞的舞伴,我问她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黯然地笑说不知道,我探究地看她,她苦笑说,他跟着别的女人去了温哥华。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明的苍凉和感动,为这样的女子。

易安是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悄悄回来的,回到家里,发现窗明几净,家里井井有条,舒缓的小提琴曲《哭砂》,轻轻地从CD中流淌出来,这首同名的歌曲,用小提琴来演绎,仿佛增添了许多的内涵。喜悦刹那间溢满我的心,我喊着易安的名字,易安从卧室里走出来,我奔过去抱住她,她轻轻地拥住我,在我的怀里掉眼泪,这个快乐的傻丫头,我几乎从没有见过她掉眼泪,我用手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睛问她,你怎么了?她含混不清地说,我是想你想的。我紧紧地拥住她,想要把她揉碎在我的怀里,揉碎在我的心里。

我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在舒缓的音乐中,我慢慢地俯下身吻她的唇,她的唇冰冷而没有生命力,我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眼角有泪缓缓地坠落,我轻轻地为她拭掉泪滴,她坚持说是因为想我想的。

我说不清楚易安是怎么了,这次回来,她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尽管她在我的怀里,可是我却觉得她那么遥远,遥远到我根本无法靠近。

之后,易安去浴室洗澡,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手机上的绿灯闪个不停,我知道是有短消息进来,开始我并没有介意,可是易安洗澡的一个小时内,手机上的绿灯闪了有十几次之多,我终于忍不住拿起她手机,一条一条地查看,全部是一个叫风的男人发给她的,无尽的缠绵之情,烧得我心隐隐作痛。

易安,我的易安,她和别人恋爱了。

没有吃晚饭,躺在床上吸烟,易安这个纯真的女孩,在我的心中由天使变成了女巫。

易安洗完澡,用一块白色的浴巾,擦拭着长发上的水滴,浴衣下,是修长的腿,我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我一遍一遍地要她,我的易安错愕地看着我,受伤的眼神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第二天下班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到八点钟,哈瓦娜开始营业之后,我是第一个客人,要了科罗娜,躲在角落里慢慢地喝,方糖看到我,吃惊地问,你怎么了?我漫不经心地说,很好啊!这个眼波如水的女子就笑了,怎么几天不见,就憔悴了,胡子也长出来了,不是为了我吧?这种轻佻的玩笑从方糖的嘴里说出来,也不见得有多轻佻,但我还是忍不住跟她调侃道,我想吃方糖,甜甜的那种。方糖说,那还等什么呢?

一起出了哈瓦娜,冷风一吹,彼此清醒了不少,方糖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并不问我为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牵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暖,心中便滋生出沧桑的破碎感,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我说我不想回家。

方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说,没出息。

我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被方糖牵着,去了她的家。她的家是一栋日式的旧别墅,深深的巷子的尽头,一个小小的院落,旧旧的墙壁,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方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上楼。

方糖坐在房间的一把旧木椅上,我坐在地板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膝上,原以为我和她会像两张燃尽灰烬的纸一样,会有着无尽疯狂的夜,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讲了她和那个跳舞的男人的故事,而我讲了我和易安的故事,平静得像讲别人的故事。

那一个晚上,我只是不想回家。

回到家里,易安抱着双臂,坐在客厅角落的地板上,头深深地埋在膝上,显然,她也是一宿没睡,看到她的样子,我的心仍然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我知道我仍然爱着这个女人,可是她不爱我了。

我走过去,轻轻地把易安揽在怀里。我吻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说,我走了,回北京,从此不再回来,你自由了。易安的眼泪落下来。

我吻她的眼泪,我说,我输得不甘心,我输得莫名其妙,可是说到底,是我输了。

易安的眼泪汹涌得制止不住。

我知道是我的话让她承受不住,我不是在故作姿态,既然我输了爱情,就不能再输了姿态。

回到北京之后,易安迅速嫁给了一个美籍华人,然后移民去了美国。这位美籍华人当初跟着易安的团去三亚,疯狂地恋上了易安。

一年之后,我去上海出差,在上海虹桥机场,接到易安的越洋电话,易安幽幽地说,当初你为什么不留我呢?说不定我会留下的。

抱着电话,半天,我没有说出一句话。

责编/昕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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