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与广西电影

[摘 要] 广西电影对艺术创作专业人才的渴求、信任和支持给张艺谋提供了可靠、坚固的组织力量,广西电影艺术创作机制的灵活、自由给张艺谋营造了充分发挥艺术个性的平台,广西电影创作空间的宽敞为张艺谋提供了勇于尝试、施展艺术才华的舞台。而实现广西电影腾飞之梦、促使广西电影阔步走出中国、震惊世界的则是张艺谋。

[关键词] 广西电影;张艺谋;广西电影制片厂

对于一位伟人或者成就卓著的事业者来说,艰难困苦的环境或历程往往不是一种障碍,而相反却是一种机遇,是一种宝贵的积累,和永远不能抹除的美好回忆。广西电影对于张艺谋来说,正是这样。另一方面,广西电影是我国改革开放后电影迅速转型和快速发展的前沿,广西电影的成绩,是我国电影发展史上的一个大收获,一个意义重大的里程碑,而为此做出巨大贡献的,是张艺谋。

广西电影:张艺谋崛起的温床

1982年,正当无数的大学毕业生带着斗志昂扬的激情和喜悦万分的欢笑走出校门、走向新的工作岗位的时候,张艺谋未必有如此心情――因为某种原因,他既不能留在条件优越的大都市北京,也不能回到妻子所在地西安,而是被分配到偏远的广西电影制片厂――这在当时大学毕业生还不是很多的年代,应该算是一种相当糟糕的结果。但谁又能料到,这造化作弄的结果,却成就了张艺谋,也成就了广西电影。

被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不管是什么样的一种原因,对于张艺谋来说都是一种无可奈何、被迫接受的落难。同时被分配到电影制片厂的共12人,最后只有张艺谋、张军钊、何群、肖风四人不远千里来报到。当时的广西电影制片厂虽然有郭宝昌等全国电影界赫赫有名的导演人物,但起步晚、基础差、条件落后、地理位置偏远等原因,又使广西电影制片厂的发展异乎寻常的困难。因此,从常理上来说,张艺谋等人的到来是其希望的破灭,前程黯淡,意味着青春的放逐,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贫瘠的广西电影,其实蕴涵着无限的生机,催生着勃发的生命力,期待着拓荒者的开垦与耕耘。广西电影,成为张艺谋崛起的温床,注定与张艺谋结下不解之缘。

1983年,在千方百计争取后,不甘心寂寞地虚度年华、不愿意只做杂手的张艺谋、张军钊、肖风、何群四人得到了电影厂领导的大力支持,组成了全国第一个青年摄影组,开始拍摄《一个和八个》。张艺谋作为拍摄师,执著而大胆地开始在影片中进行和实现自己的创作实验,开始构造自己的七彩梦想。不久电影完成后,虽然遭遇着被指责、被阻挠、被否定甚至不能公开放映的坎坷命运,但影片还是受到有识之士的肯定,由此引起全国影坛的极大震撼,把张艺谋等人推上了中国影坛的浪尖。“中国‘第五代’导演张艺谋、陈凯歌、张军钊等在广西异军突起,开创了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电影。”①从此,张艺谋开始从广西这个偏僻遥远的角落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接连拍摄了《黄土地》《大阅兵》《老井》,导演了《红高粱》《代号美洲豹》《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等,先后获得了意大利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等大奖,成为名贯中国、声震全球的国际级导演。

很显然,张艺谋的成功与广西电影制片厂是分不开的。广西电影在很多方面给予了张艺谋提供了难得的条件,主要表现为:

一是广西电影对艺术创作专业人才的渴求、信任和支持给张艺谋提供了可靠、坚固的组织力量。

广西电影制片厂领导对电影创作专业人才的渴求是真诚的、强烈的,并且给予了高度信任和最大限度的支持。当初,正是身为广西电影制片厂的厂长韦必达从广西电影发展的长远和宏大目标出发,认识到要提高影片质量,加快广西电影发展,必须依靠高水平的专业素质良好的创作人才,因此求贤若渴,风尘仆仆到北京电影学院提出要12个毕业生,最后迎来了张艺谋等人。在这之前,厂里还主动出击,大胆引进了上海电影制片厂的白沉担任故事片《十天》的导演,这在当时实属难得。因此,当张艺谋、张军钊、肖风、何群这四个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的年轻人提出独立拍片立下军令状时,广西电影制片厂为了早出快出人才,打破论资排辈、跟班当助手七八年才能独立拍片的常规,同意由他们组成中国第一个青年摄制组。正是这个具有超常魄力、唯才是用的举措,为张艺谋提供了宝贵和坚实的组织力量,打通了一扇走向成功和辉煌的大门。“未来的电影事业,还是要靠年轻一代,不大胆放手培养年轻一代,我们的电影事业就没有出路。因此,对青年创作人员热情关怀和帮助,是我们的历史责任。”②没有电影厂领导全力以赴的信任和支持,张艺谋等人的成长与成名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当时张艺谋在给韦必达的信中饱含感情地说:“也许,我们将来可能成为艺术大师、名人、有所作为、出类拔萃之辈,但我们永远记着当我们年轻时,我们怎样起步,有人曾小心翼翼地搀扶我们。我们也记着您悲愤上书电影局,记着您在厂长会议上的慨然陈陈,记着您无私无畏地支持、保护过我们。我们记得那些所有的事。我们也有年迈花甲之时,但我们会想起我们的《一个和八个》、我们的《黄土地》、我们的广西厂厂长……”③

二是广西电影艺术创作机制的灵活、自由给张艺谋营造了充分发挥艺术个性的平台。

广西电影制片厂的领导在电影艺术创作上采取的是开放、民主的态度,没有太多的清规戒律,凡事愿倾听、尊重和采纳创作人员的正确意见。每十天半个月都要召开艺术、技术专门会议,敞开思想、民主讨论,鼓励和支持青年艺术创作人员大胆开展艺术探索。在拍《一个和八个》时,张艺谋角度刁钻、演员不放在画面中心、用造型强化戏剧冲突等拍摄手法,受到有些人的不满和指责,艺术顾问郭宝昌给予了及时和有力的支持和鼓舞,使张艺谋能够按照自己的艺术想象和设计进行拍摄,从而创造和完成了极具张艺谋独特个性的拍摄风格,为影片日后的成功做出了意义重大的开拓。广西电影对张艺谋他们来说,意义是重大而独特的:“当时第五代还仅仅是电影学院的一批学生,远没有被人们认可,他们在中国内部和世界都尚未提供新的视界,但广西电影制片厂却提供了一个平台,使得第五代得以施展自己的才华。”④

三是广西电影创作空间的宽敞为张艺谋提供了勇于尝试、施展艺术才华的舞台。

广西电影发展起步较晚,尤其是故事片的拍摄数量少、艺术平淡、影响一般,专业人才极为缺乏。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广西电影艺术创作空间显得异常宽敞,为张艺谋大胆开展艺术探索、尽情挥洒个性艺术才华提供了富足的空间。

在张艺谋拍摄《一个和八个》之前,广西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故事片数量不多,走的还是传统的艺术线路,偏重故事情节和突出主流思想。而身上流淌着善战好思、执著沉静古秦血脉的张艺谋受到系统、良好的专业教育,具有丰富的专业理论知识,又一直投身于摄影艺术创作和思考中,亲身经历过那段坎坷多难的岁月,对人生人世有着深邃的洞察和体验。同时,惊天动地的十年“”刚刚结束,新旧思想、观念和力量正处于彼此碰撞交织中。这些都促使扛着摄影机的张艺谋在打开那扇门时比别人更多了几分深思和谋划,更多了一种挑战与突破的冲动。在拍摄《一个和八个》过程中,身担摄影重任的张艺谋极力主张为了能达到出奇制胜、与众不同的艺术效果,要在镜头运用上下功夫,努力打破构图均衡,渲染画面颜色的暗深,突出景观的强烈反差,营造出奇特和夸张的造型风格,力图建构起一种冷峻、沉凝、厚重和邈远的艺术品性。这在当时,可谓吃螃蟹之作,成为众人诟病的重点,也是影片日后大放光芒的所在。而如果在那些人才济济、精品不断的大厂里,张艺谋这样的优秀分子创作思想和做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也许早早地就被埋没了。这样的创作方式,给张艺谋的创作带来了深刻影响。后来的《黄土地》《大阅兵》《红高梁》等影片的拍摄都是按照这样的方式完成的。

张艺谋:广西电影腾飞之梦的缔造者

广西电影发展虽然举步维艰、困难重重,但振兴广西电影、实现广西电影腾飞的梦想时刻燃烧着。当时的自治区政府主席韦国清调离广西时对电影厂的建设与发展做了专门指示,厂长韦必达千里求贤到北京电影学院一口气提出要十二个毕业生……正是无数人的关注和努力,广西电影才得以破浪前进,迎来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明天。正如有评论家指出的那样:“广西在20世纪的前半期并没有一个电影传统,也并不是中国都市文化的中心,而电影则是20世纪工业文明发展的象征,人们会觉得电影在广西的发展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但广西却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电影方面大放异彩,从电影文化的边缘进入了中心,成为中国电影发展的重镇,形成了一些引人瞩目的亮点。”⑤而实现广西电影腾飞之梦、促使广西电影阔步走出中国、震惊世界的则是张艺谋。

张艺谋掌镜《一个和八个》引起轰动、成为当时影坛的一道亮丽风景后,很快又和陈凯歌组成搭档拍摄《黄土地》。在影片创作中,张艺谋依然执著而大胆地坚持着自己冷峻、极端、夸张的镜头运用策略,最终使影片赢得了瑞士、英国、夏威夷等国际电影节的大奖。之后俩人再接再厉,拍摄了一部具有军魂魅力的影片《大阅兵》,又在蒙特利尔和意大利都灵国际电影节等上获得了大奖,从而使广西电影成为带领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动力车,而张艺谋、陈凯歌则成为中国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没有以张艺谋为代表的电影艺术创作群体的努力,广西电影的发展也许仍将缓慢得多。

同时,和别的很多从广西电影走出去的创作人员不同,张艺谋始终依恋、眷顾和感激广西电影这一个让他的艺术生命得到焕发和升华的乐土,在他成为赫赫有名的国际电影大师后,依然用一颗纯朴、炽热的心灵回报广西电影。从1997年开始,张艺谋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方式表达他对广西电影的深情厚谊:先后在广西电影制片厂导演拍摄了《有话好好说》(1997)、《一个也不能少》(1999)、《我的父亲母亲》(1999)、《幸福时光》(2001)等数部影片,2000年导演的《英雄》和2004年导演的《十面埋伏》也是分别启用广西作家李冯和鬼子为编剧。这些,在很大程度上使广西电影成为了罕见的精品汇集地,树立了广西电影在全国的地位,进一步扩大了广西电影的声誉,有力地向世人展示了广西电影的超人魅力。张艺谋因广西电影而成名,广西电影因张艺谋而腾飞。为了表彰张艺谋对广西电影所做出的重大贡献,广西区人民政府在“广西成立50年”大庆前夕,授予张艺谋“广西杰出贡献奖”,颁发奖金100万元。张艺谋也表示,今后有合适的反映广西故事的剧本,他一定会拍摄。

张艺谋对广西电影总有着扯不断的纽带。到目前为止,他的户籍关系、社保、医保都还在广西电影制片厂,2006年他欣然接受广西电影制片厂的盛情邀请担任荣誉厂长,他多次在公开场合以“半个广西人”自居。不仅如此,张艺谋还对广西各方面的事业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支持,仅仅是由他导演的“印象刘三姐” 大型桂林山水实景演出就为广西创造了上亿元的财富。当前,广西电影失去了往日曾有的绚丽光环,处于自我突破的艰难探寻中,也许广西电影在静静等待张艺谋的再次回归……

注释:

① 曹汉军:《广西电影50年:边地的文化传奇》,《左江日报》,2008年12月26日。

②③ 韦必达:《中国电影第五代在广西的起步》,《粤海风》,2002年第3期。

④⑤ 张颐武:《“广西电影”的启示》,《北京青年报》,2006年6月11日。

[作者简介] 陆汉军(1969― ),男,壮族,广西上林人,文学硕士,广西民族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与影视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