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味儿 9期

女人一进家，就闻出不一样的味，另一个女人的味。

鞋没脱，包没放，她就软塌塌地坐在了儿子的小椅子上。其他任何地方，女人都不想碰。天暗了，繁华都市的霓虹和灯火映在窗子上，迷离闪烁中，隐约可见女人的坐姿，从进门那一刻开始，一直没动过。

女人动了，动作超乎寻常的迅速和猛烈。开灯，所有的灯全部打开。被套、床单、窗帘、桌布，全部塞进洗衣机，呼呼地转。擦，洗，“非典”时买的消毒液也用上了，满屋子刺鼻的味道，可女人舒畅了很多。

男人进家时，惊讶，皱眉，捂鼻，冷冷地冒出一句：“这是干么？”女人像没听见一样，照样忙。男人进屋，不知道站哪好。站到窗前，刚弹出根香烟递到嘴边，突然停在了半空。钻进书房，随便拿起一张报纸，只听见哗哗地翻动声。男人接电话，随着一句“我马上就到”，走出书房，遥遥说了声：“我出去吃饭。”人已拉开了门。

女人的动作像断了电一样，停了，泪水夺眶而出。“这是那个我爱得不顾一切，然后又嫁得义无反顾的男人吗？怎么就再也没有一点点我喜欢的男人味呢？”

女人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男人当初的味道。那时，大三实习的女人在酒店里当服务员。一个胖子喝多了，拉住一个小姐妹，扯着往洗手间去。边拉扯，一双手在小姐妹的胸前乱摸乱捏，急得小姐妹快哭了。为庆祝楼盘封顶在大厅聚餐的男人远远看见，一个箭步冲过来，一伸，一抓，一抖，胖子倒了，哇哇大叫。酒店老板来了，让小姐妹给胖子赔礼道歉。男人火了：“你是人吗？是他在欺负你的员工呀。”老板火冒三丈：“我发工资给她，她就得听我的。管你屁事？”让保安把男人赶出去，男人与保安打成一团，直到110赶来。

女人自告奋勇地陪小姐妹到医院去看望男人。面对她俩，男人脸红了，扭捏不安。当听说两人已经辞职时，兴奋得大叫，伤口的痛牵扯得嘴角一阵歪斜，逗得两人大笑。想到此处，女人的笑像气泡浮上了水面。回到现实，她没法把两个人画上等号。

汗味、钢筋味、土味、烟味，还有太阳的味道，都是女人喜欢的，闻着就舒服、自在、就安宁。一天没闻到，就像少了什么似的。为了男人，女人放弃了很多。她心甘情愿留在了这个城市过清苦的生活。男人像一堵钢铁打造的墙，女人就像墙上盛开的小花，任意灿烂，独享天地。

男人的味，就是女人盛开的空气、阳光和水。不知不觉，男人的味儿先是或浓或淡、或远或近，接着是嗅觉失灵似地无从寻觅。再然后，恍恍惚惚摇身一变，成了另外的味道。

一天，女人有事去找男人。已是小工头的男人，在办公室跷着二朗腿抽烟聊天。与女人同时进去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大肚男人”一出现，男人像弹簧一样蹦起来，堆上一脸的笑，上下半身已弯成了直角。“大肚男人”的眼光在女人身上扫来扫去，话却对着男人在说。女人叫了几声才应答的男人，向“大肚男人”介绍：“这是我老婆。”那男人眼睛一亮，说：“艳福不浅嘛，你小子有一手呀。”肥厚的胖手向女人伸来，握手的一刻，女人强烈感受到一种不怀好意。男人的媚笑则越发浓烈。“张总见笑了，还请张总多多调教。”男人一脸媚笑。

女人拔腿就走，再不走，非呕吐不可。女人一心扑在事业上了，想淡化一些，更想自强自立。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男人也不容易。之后，不断地有故事传到女人的耳朵里：男人赌博被抓了，罚了五千块；男人和又丑又老的供应商女老板好上了，出双入对；男人有“小秘”了，为老板接下的“二手货”……女人不信，却不敢去核实。她怕，怕自己会受不了。

现在女人信了，不得不信。那味，就是证明。女人彻底崩溃了，像遭受了暴风雨的泥巴，稀烂的一摊，连丝毫的侥幸都不再有。

女人留了张字条给男人，上面写道：“请告诉我为什么，好吗？我只要一个真实的答案！！！”后面是3个感叹号，沉重醒目的感叹号。女人选择了留字条的方式——在早已不再的美好时光里，字条就是爱的符号和见证啊。

再回来时，男人的字条在等着她。“还记得当年你说过的一句话吗？‘在我的同学和朋友中，就我嫁的是个穷鬼，不敢见人的穷鬼！’如今，我不是了，我现在享受的一切是否足以证明？？？”3个大大的问号，同样挂在了结束语之后。

一瞬间，女人泪雨滂沱。她没料到，自己当年用手指戳着男人额头的戏言竟成了祸根。

点评：相夫如教子，呵斥勿人前。男人活的是面子，如果你伤了他的自尊，今日拿他和张三比，明日拿他和李四比，仇恨的种子就会在心底发芽。等到这粒种子“破土而出”，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