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抗暴经历

时间:2022-08-27 06:49:52

沉沉的暗夜,孤岛一般的餐馆,一团巨大的黑影向我扑来……

那是一个多么沉重难忘的圣诞平安夜啊。

那个负心男一句话,我们的两年恋情就那样结束了。当时我躺在打工的市郊一家餐馆的休息间里。其他人都回家住了。由于这一带快动迁了,餐馆显得很破,门窗有些地方已经朽坏了。周围有些房屋已经拆迁了,显得餐馆很孤零,给人一种离群索居之感。

那一夜我睡不着,谁失恋了都一样状态。在这之前,我已经像一只被猎人打伤的小鹿负痛在空旷的草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累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打烊关门,我才砰的将自己丢垃圾袋一样丢在床上。我什么也不去想,就那样在黑暗中仰卧着,用我蓄满忧伤的泪眼看着陈旧的层顶。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我麻木的神经末梢感觉到冬夜的寒夜从四面八方刺入我的肌骨之时,我想到了明天。明天我还要起早买菜,打扫卫生开门营业,再怎么着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唉,爬起来关上门,灭了灯,和衣而卧,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忽然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惊醒。我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声音是耗子还是别的东西发出来的,一团巨大的黑影已向我扑来。是人!恐惧立刻攫住了我的心。尽管在这之前我对生命已不抱有任何希望还暗自希望有那么一两个意外变故能送我走上黄泉路,但我决不愿意让自己清白的身子被玷污。

我奋起抗争。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使我动弹不得。同时,刺鼻的酒味呕得我真要呕吐了。

我拼命呼喊:“救命啊――”

“再喊,我就捅了你!”他低低地凶狠地威胁道。

我不喊了,并不是怕“捅”,因为喊破嗓子也没用,餐馆孤岛一般,周围近百米内几乎无人居住,四五级的寒风呼啸着。老板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回家去住。可是我竟然暗自垂爱这份清静,认为清静会带给我许多思考。可现在呢?我的心底涌上来一阵阵懊悔,一阵阵悲哀。

“我给你钱,五十块。”他见一下子不能用武力压倒我,便换了个方式。

“五十块?我的清白只值五十块?”

“一百块”他加码。

“……”

“四百块?”

“……”

我轻蔑地说:“你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稀罕!”

他恼羞成怒,使劲推我,企图把我挺直的上半身压垮。我发了疯般,靠着床头与墙壁的反作用力努力支撑着自己。但我知道长此下去我是必败无疑的,我得想法,想法自救啊!

拉亮电灯是不可能的,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打破他的头也是不可能,别的什么更没机会,因为我的双手已经被他抓住。那么……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制服这个禽兽。我的脑子开始飞速地搜索起高考落榜前后所读的种种知识,回忆各类报刊上讲述的有关案件,以及那些研究人性的书,我忽然想起一篇阐述人性与兽性的文章。我眼前的魔鬼此时就像一只野兽,由着欲望支配,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如果熄灭其欲望之火,人性回归他的身躯里去,羞耻心就会使他放弃暴行的。我想。

怎样熄灭他的欲望之为?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旋即又抓紧了我的手。

“我爱你。”他低低地说。

“这就是爱?”我冷哼了声,“这是畜生的爱,你已经丢失人性,你不是人。”

“我真的爱你。”他说,“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可我不认识你,一点也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是通过胖梅认识你的。我给胖梅捎过东西。”

胖梅与我一起当服务员,我当然知道。

“你爱我,可以在大白天到餐馆里来找我嘛!”

他无语。

我发觉语言已经产生了作用,胜利在望。我缓了缓语气,说:“要我接受你的爱情,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有些迫不及待。

“把衣服穿起来。”

他犹疑了一下,并没放开我的手。

窗外风声凄凄,冷气从窗缝里一股一股挤进房间里来。桌上的闹钟发出滴滴答答的走动声。

我忽然发现他抖了一下。他赤身露体,刚才,淫欲之火烧得他忘却了寒冷,如今他的淫欲因为体力的消耗与人性的恢复已经逐渐消退,寒气逼人他发起抖来。

我不失时机地“关心”他:“你把衣服穿起来,当心着凉。”

他果然受了感动,放开右手,去摸他的衣服,左手仍然攥着我的右手。

我的左手空着。这种时候我完全可以拉亮电灯,或者去取桌上的茶杯什么的,但我没做,我觉得多此一举:既然他肯穿上他的衣服,对于我已不构成威胁了。

他穿上了短裤,见我没有任何行动,又放开了左手,动手去穿他的上衣。

我迅速拉亮了电灯。

灯光雪白。他惊慌的脸,我十分陌生。

我抓起茶杯,但是没有摔过去,我知道摔过去之后我可能反要受到伤害。我拿起茶杯去倒开水,看见门头窗户上钉着的朽木板已经当中折断,垂在两边。他是从这里爬进来的,我去拉门。门开了,外面一片漆黑,我想喊人,可是最终又没喊。喊过以后会怎样呢?暴徒可能会被抓走,但对我是否失身的谣言会沸沸扬扬传开去,最终把我啮噬得斑斑驳驳、污秽不堪。那么就让他大摇大摆地离开吗?让他逍遥法外?让他再去无辜的羔羊?

站在门边,我陷入极度矛盾的抉择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他穿好了衣服,站在我背后,他竟喋喋不休地诉说起来。

“今天晚上,我恋了四年的女人跟别人结婚了。我恨她负心,便带了根棍子想去打她一顿。可是我太粗心,被她的表哥发现了,她表哥叫来一帮打手。我与他们对打,势单力薄,脚踝被打伤了,我只好逃了出来。我恨那臭,恨天下所有的女人!我跑到这里来……”

他没把话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是个粗鲁的人。我七岁那年父亲因工致残,生活失去保障。不久母亲改嫁,我与弟弟两人没上完小学三年级就四处打工以糊口。打工很苦,到处受人欺负。这世上不平之事太多,总不能都忍着,我要对那些可恶的工头、老板报复,用拳头,用棍棒,也因此被公安局拘留过几次。我偷东西,但决不偷老实的老百姓,我偷的是那些耀武扬威的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肚皮’。这样我有了些钱,有了钱就有女人。女人都是很爱钱的,那臭就是看中了我的钱。我想钱给她就给她吧,只要她肯做我老婆,服侍我父亲,照管一下家庭,给我生养个小孩,我也就洗手不干了,过几年安稳日子。但她骗了我,她与别的男人结婚了,我恨不得宰了她!”

寒风呼呼地从我耳边吹过,几片冬青叶打在我身上。我倚着门框,听他讲着他的“成长”史。我不再恐惧,尽管他,一个未遂的犯,就站在我的身边。

“我爱你。”他没有让他的嘴巴歇下来,“你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好,我以为女人都是一个货色的:爱钱、软弱。我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得逞的,没想到你像凶狠的豹子,抓下了我好几把头发,我的伤脚又被你踹了好几下。我想用钱来解决,可是你把贞洁看得这么宝贵。说真的,那时我非常敬佩你的这种骨气。我所见过的女人都是没有骨头的。后来你叫我穿上衣服,还说‘当心着凉’我很感动。那个跟了我四年的女人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只是要钱,要钱……”

他擂着墙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悲是喜,我不知道这样的人该不该去坐牢,算不算是坏人。我的那份特有的善良就要从心底升起来了,不,不,我不能怜悯他呀!

我猛然大声叫嚷:“你给我走!希望我今后不会再见到你!”

他迟疑一会儿,便向黑暗奔去。

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整个人一下子虚脱了过去……

第二天,我如往常一样开门打扫,迎着全新的太阳,心里却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对人生的珍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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