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朝下生长的根

一位生物老师问我：“你知道植物的根是朝着什么方向生长的？”

我怔了一下，又反问他：“我们常说只有深深扎根于脚下的泥土，才能不怕风雨冰雪，不怕电闪雷鸣。这岂不是说根是朝下生长的吗？难道世上还有调皮的根，偏偏朝着天上生长？”

老师一乐，说：“世界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偏偏就有这样捣蛋的根，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看他不是调侃，我的好奇心越发高涨：“当然要看。”

老师拿出几粒玉米种子，一个精致的花盆，还有必不可少的清水。

他轻轻地将玉米种子放置在湿土层上面，保持适宜的湿润和温度。“不要着急，过几天，你再来看。”

几天后，我过来看时，发现那些玉米种子终于萌发嫩芽，长出小拇指那样长的根。看到如此娇嫩美妙的生命，心里一阵喜悦。我又仔细端详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玉米苗并没有受到什么强迫性的约束，它们的根也和我小时候见过的没有什么差别，一直朝着下方生长，倔强而又执著，尤其是根尖，显得犀利有力，即便遇到坚硬的土石，它也能心无旁骛地朝下挺进，不懈不止，怎么会突发异想，违背自然规律，逆向而长呢？

我佯装谐谑他说：“你故弄玄虚，虽贵为大名鼎鼎的生物老师，这些玉米种子却不是惟命是从的乖乖学生。”

老师又一乐，说：“你不但性子急，还主观臆断，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实验到此为止，再也没有什么悬念，再也不会奇峰突起？”

我点头：“除非你此刻给我表演魔术。”

他拿出一把剪刀，选出其中的两根，将它们的根沿着水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放置好，然后他用剪刀娴熟轻捷地剪去其中一棵玉米根的尖端，仿佛在一瞬间为玉米根做了一个精湛的小手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痛苦。

“你过几天再来看。”老师说。

我知道植物的再生现象，也许我再来看时，那棵被减去尖端的玉米根会又一次长出新的尖端吧？新生的尖端难道会迷失心性，错乱着带头生长吗？

几天后，我所看到的现象是：没有被剪去根尖的玉米根，继续朝着下方弯曲生长，一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寻常样子，而那棵被剪去根尖的玉米根，并没有长出新的尖端，似乎早已经迷失了方向，径直沿着水平的方向朝外生长，既看不出任何抗争的迹象，也看不出任何给人惊喜的变化，倒好像慵懒地抬了一下头，却没有勇气昂然向上，如此匍匐朝前，随波逐流般的，寻找不到平素那种正确的方向，离开泥土和应有的深度，它还能延伸多久？

我指着这棵离奇生长的玉米根说：“它确实没有再向下生长，看起来，这不是一条符合常识的根。”

这位生物老师给我解释说：植物的根具有“向地性”，当根“感觉”到重力的刺激，即使它被水平放置着，它也会坚持着自动向下弯曲，从而扎根于泥土。这种感觉的“司令部”正处于根尖――我们叫它根冠，根冠会根据重力的方向变化来分泌生长素，并控制根的弯曲方向，一旦被切除后，根就不再向下弯曲了。

我恍然大悟，一方面惊叹于自然之大，“一切皆有可能”，自己没有了解到的，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这也许是另一种常识，另一方面又感叹根冠对于植物的根如此重要，而且如此重要的东西失去后，便不可再生，不可弥补，“一失足成千古恨”。实验中的玉米苗如此，我们每一个人不也是这样吗？谁敢随便失去自己诸如根冠的灵魂、良知、理想和一心向善的正确方向呢？保护好、涵养好、成长好自己人生的“根冠”，这正是我们不迷失方向的关键和责任所在。

摘自作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