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反贪局来自首

时间:2022-08-23 10:33:49

她掉入一个美丽的圈套

起初,林砚并没有觉得今天对她来说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当她走进办公室时,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走进了办公室,“老王在吗?借把伞。”当时正埋头打字的林砚抬起头来,只见来人高大魁梧,鼻梁高挺,头发向后梳理得很整齐,人显得气宇轩昂。她忘了手中的活,一时感到无所适从。心慌乱地跳了起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林砚自己也搞不清楚。

礼节性的寒暄之后,二人互换了名片。看着共同的姓氏,擅长交际的林平开玩笑地说:“哎呀,我们可是一家子呀,说不准还有血缘关系呢。”一句话,将原本并不相识的两人拉近了,两人顺理成章地聊起了家常。

她对林平有了初步的了解。年近50岁的林平,几年前妻子去了国外,两地分居时间一长,双方自然就离了婚。离异后,他先后做过水产、餐饮等生意,赚了不少钱。现在挂靠在林砚所在的街道服务公司做水电安装生意。

生意场上混了多年的林平,按说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但是眼前娟秀文雅的林砚的确吸引了他。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丝丝絮絮的烟雾中有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这个念头诱惑了林平。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林平看了看手表,对她说:“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哦,谢谢你的伞。”他向她伸出了手。林砚自然地把手伸向对方。她从一个男人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林平告辞了,林砚却愣在原地。一种失落感像雨点一样飘满全身。

她走错了第一步

四年以后,林砚被调到某街道下属的一个商业公司担任出纳。由于林平经常到该公司开发票,两人见面的机会多了。

林平很懂女人心,知道她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当他知道林砚离过婚,因住房困难,还同前夫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感情生活孤独时,他就乘虚而入,经常借着工作为名与她聊天。林砚喜欢和他聊天的感觉,共同的命运,共同的话题,让她忘记了一切,重新找到了“希望和依靠”。

以后的日子里,她的脑海里常常浮现林平的身影。风趣幽默的谈吐和豁达干练的办事风格,彻底折服了林砚。她期盼着同他的每一次见面。

终于有一天,他明确地对她说:“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们一起生活吧。”从这一天起,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美丽的月光下,她像孩子一样地流泪了。沉浸在幸福和快乐中的女人其实无法对现实生活中的某些事做出正确的判断。她不知道林平是个生意场上的“混混”,根本就没有正经的生意,也无固定的住所,更谈不上丰厚的经济收入。常常因付不起房租而东搬西挪,很多开销都是亲朋好友资助的。

他把目光瞄准了痴情的林砚,他明白林砚甘为他付出一切,于是他开始像牲口一样不断向她要“食”。

1996年夏天,他把林砚约到茶室,满脸惆怅地说:“我想投资做酒店生意,但手头缺钱,你是否有钞票借给我?”

“你要多少?”林砚一时着急起来。

“10多万吧,你没那么多钱吧?”他试探着问。

“这么多啊?我身边全部的私房钱也就这些,全给你吧。”林砚一下子觉得自己对他很重要。

当她兴冲冲地把近10万元交给林平时,没想到林平的难处又令她不安起来。

“我原以为10多万足够了,但现在算起来还不够。”林平吞吞吐吐地说。

这一次,她向前夫借了8万元。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是个很难避免的规律。

第二次,林砚向姐姐借了15万元。

所谓的爱,所谓的恩,不过是一个圈套。被爱情融化的林砚当然不会知道,她和家人的辛苦钱被林平用于、歌厅、酒吧、桑拿等等,花得干干净净。

她动用公款一步步错下去

1998年,街道成立协税办,林砚被安排负责协税办内勤工作。负责经手保管有关税务凭证、保管其他助征人员收缴的税款并解入银行专用账户,以及制作相关税务报表等工作。

2001年9月,林平想和朋友承包一家夜总会,他想到了林砚,只要她肯动用税款,他的钱就有着落了。

这些日子里,林砚常常从可怕的梦魇中惊醒,感到的是那种最怕来临而又必将来临的无奈。一串串疑问像身上的汗珠一样冒出来。自40多万元私款借给林平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听朋友说他生意做得不好,做一行亏一行,钱亏得厉害。

“近来还好吧?”林平关心地问。

“工作比原来忙了,你呢,最近生意做得好吗?”她对他的感情始终是一些扯不断的丝线。这一点,林平是最清楚的。

“生意很忙,这两天和一个朋友打算承包一家夜总会,我们计划过了,肯定赚钱。”林平进入实质性话题。

“可我实在没有钱了,只有你能帮我了。再借点钱给我,行吗?”

林砚手里的笔落到了地上,“我真的没有钱了,亲戚朋友都借过了,我真的没地方好借了。”林砚说话的时候,感觉心里有块冰在游走,使得全身变得冷冷的。

“你知道我没有人帮忙的,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你再想想办法。”

林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紧接着,他用许多话来逼迫她以达到动用税款的目的。诸如“我来生一定报答你”、“你再想想你身边还有没有现金”等等。

“你再要借的话,我只有动用公款了。”她声音很低。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雪人一样,正被浓烈的大火烤化。

她当着他的面打开保险箱,拿出一叠人民币,“这是6000元,你拿去吧。”

从2001年10月到2002年3月,在林平的多次逼迫下,林砚陆续将6万元左右的税款给了林平。

2002年4月的一天傍晚,快下班时,林平走进办公室,“怎么,还在工作啊?”

林砚没有应答。她的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买车子做生意,再借点公款给我。”他的口吻很无赖。

“我已经拿6万元公款给你,你到现在一分未还,我没有钱再给你了,天呐,你让我……”她像被尖刀刺中了心脏一样,说不出话来。

“你已经动用公款了,不如再搏一下,等这次生意赚了钱,你就可以还清公款了。”他的样子显得厚颜。

“林平,我总有一天要被你害到监牢里去。”她终于喊了出来,她受够了挪用公款后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

“我不会害你的,我害别人也不会害你。”听了林平这句话,她无话可说。

这样的女人挺可怕。爱的力量超越了法律的天平。

她答应再想想办法。

几天后,她约林平在一家电影院门口见面,给了他一张22.5万多的支票。她反复关照他:“要尽快还钱,否则要出大事体的,要吃官司的。”

后来林平说买车的钱还不够,林砚又挪给他2.8万元公款。

这以后,她不断地打电话联系林平,想催讨公款,但是就是找不到他。她绝望了,精神变得颓废、空虚。她彻夜地失眠,有时候借助安眠药进入了梦乡,又被噩梦惊扰得大汗淋漓。

她在女儿的鼓励下投案自首

一个闷热的早晨,老实厚道的前夫终于觉察到林砚的异常,林砚坐在床边好久了,神色黯淡,眼角挂着泪花。“你近来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前夫关心地问。

“我挪用了国家的税款给一个骗子。我犯了法,我只有死路一条。”林砚的确想到了死,她想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妈妈,去自首吧。这是唯一的出路。”17岁的女儿宁宁放下书包,走到父母跟前,一脸严肃地说:“如果你这次轻生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如果你去自首的话,你还是我的好妈妈。”前夫发现林砚的眼睛亮了一下。“对,女儿说得对,自首是唯一的出路。”前夫的声音比以往高了几倍。

在家人的鼓励下,她终于决定到检察院投案自首。

宁宁与妈妈相携走过一段店铺林立的小街,来到了一幢老式洋房门前。该分手了,女儿靠近妈妈,轻轻地说:“我们等你回家。”妈妈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母女情、夫妻情一瞬间像潮水般翻滚。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她写给检察官一封感谢信

当林砚带着洗具和衣被踏进长宁区检察院反贪局的大门时,她认定自己这次是走上了不归之路。

接待她的是反贪局副局长芮振伟,主办检察官唐建中和协办检察官马良。

“我是来自首的。”她用颤抖的语调表白时,手抖个不停。检察官看得出她内心的紧张与惧怕。

“你为什么要到我院来投案自首?”检察官问她。

“我罪不可赦……”林砚一口气倒出了郁积的心里话后,她觉得一下子如释重负。

随后,她抽泣着叙述了挪用公款30余万元给林平的前后经过。中午,她端着检察官给她送来的热气腾腾的盒饭,闻着一股菜香,感到就像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家。同时细心的林砚发觉,她菜盒里的菜和同桌的检察官们是一样的。吃的是一样的饭菜,坐的是一样的软椅,面对身着制服的检察官,她感受到法律威严的同时也感受到一种柔情般地人文关怀,虽然自己触犯了法律,成了罪人,但在人格和尊严上了却得到了平等的待遇。

检察机关根据林砚的供述和投案自首认罪悔罪的态度,依据法律规定,对她取保候审。2003年7月14日,林砚带着她的生活用品又回到了家。

2003年7月16日,林砚怀着激动的心情写给长宁检察院反贪局检察官们一封感谢信。她在信中说:“我刚来检察院的时候,心情特别不好,手脚都是冰冷的,可是接待我的检察官并没有歧视我,而是耐心开导我,使我对你们的信任感大大增强。你们既是检察官又是普通人,在严肃执法的同时,又有人情味,这些都是我难以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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