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岁月,那个黑甜甜女孩

时间:2022-08-22 04:21:27

荆棘岁月,那个黑甜甜女孩

甜甜是一种田间小草,外形有些像茄子秧,绿中透紫的茎,叶腋里垂着一嘟噜一嘟噜的浆果,浆果有老鸹眼睛大小。因此又有叫老鸹眼睛草的。浆果初时绿,再时红,转成黑紫黑紫时,就成熟了,撸下来扔进嘴里,酸甜酸甜的,所以也叫酸甜儿。其实,它的学名叫做龙葵,又叫山海椒。是一种中草药,性寒、有小毒,能够清热解毒,利水消肿、治痢疾,治泌尿系统感染、癌症,颇有奇效哩!

庄稼人在锄地时无论是碰上何种草,一律统统拔掉,唯独对黑甜甜往往锄下留情,倒不是因为它可以治癌症,而是留下它将来解燃眉之急。庄稼锄三四遍地时,青纱帐整个像一个大蒸茏,密不透风。庄稼人耪进一节地,就会把裤褂全部解除,赤条条无牵无挂,嗓子冒烟儿。这功夫碰上一棵黑甜甜,那才是救命灵芝草呢!

笔者有幸,三十年前,在青纱帐里蒸三遍煮三遍之后,就告别青纱帐,告别了黄土地,告别了黑甜甜,到邻村里去教书了。

这是有两个复式班的像四合院式的农村小学校。两间教室,一间教室朝南,一间教室朝西,像一个直角木尺,朝南教室西头是办公室兼宿舍。外面是两扇大门,关上院门,可以自成一统天下。

一个月后,我真正成了“蜂王”,孩子们团团地围着我转,不舍得离开我了。

我进校没几天,村里就要求我住在学校,虽然我的家离这儿才五里地。我每天中午匆匆回家,吃顿饭,再带上点干粮,快步撵回学校。那时间,我没有自行车,只靠大步量。晚上,就用学校里的炉灶把饽饽热一热,就点开水吞下去。然后,在灯下判作业、备课、写文章。清静得像座古庙,我就是庙中苦苦修行的小和尚。

黑甜甜是大队团支部给我配置的校外辅导员。姑娘爽朗、大方,眼睛都会说话儿。她找我谈少先队工作,不过时间一长,就无话不说了,有时间也谈家庭,她的姐姐、妹妹,有时也旁敲侧击,问问我的家庭情况。话儿像小河流水,拉不断扯不断的。可我知道,姑娘在我办公室的时间一长,大门外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每逢这时,姑娘就会眯起她那圆圆的大眼问我:“尹老师,你说他们讨厌不讨厌!”

问我,我说啥?碰上这样一位姑娘,要说一点不动心,那是瞎话。可村中有一位我颇为心仪的青梅竹马,再有,那年月听到这吱吱刺耳的口哨声,也颇为心惊,生怕被人歪上一家伙,丢了我当老师的份儿。

可惜人非木石,哪禁得耳鬓厮磨,就当黑甜甜由青变红紫,即将成熟采摘的时候,突然,刮起了通天彻地的大旋风,“史无前例”开始了,没想到我写的几首小诗,竟被村里的有心人歪成了的宣言,成了刺杀我的匕首。他们勒令我回村劳动,接受改造。就在我准备回家的当儿,黑甜甜偏偏敢来送我,她默默地看着我收拾行李,看着我写下了“同学们,再见了”的纸条,看着我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只是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话:“耐心等待水落石出。”

我没想到黑甜甜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在我彷徨无主的时候,使我们几乎侧歪的小船似乎恢复了一点平衡,我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骑上车走了。

我回到家,就被“有心人”装入了牛棚,他们似乎想从肉身上彻底毁灭我,在夜深人静时毒打我,让我游街,往我脸上涂油漆,朝我眼里抹石灰,逼我承认的罪行。不管他们咋折腾,我始终硬梆梆一句话:“我一个二十岁青年,党把我培养这么大,什么?”结果又换来新的一轮毒打。

乡亲们把我从炼狱里解救出来,恢复了名誉,不久以后,我又回到了学校,重新当起了孩子王,不过,已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这会儿,青梅竹马大概是不忍心看我被人摧残得灵与肉即将毁灭,早已远远地“飞走”了。我虽然恢复了工作,但元气大伤,一时间也没有心情考虑课本以外的事情。

半年以后,我在街上碰到邻村学校时交下的朋友,朋友一见面就拍了我一巴掌:“你小子不够意思,把人家花朵一样的姑娘扔在那晾着,啥玩意嘛?”临别时还不住叮咛:“抓点紧,人家还等着你呢!”

我不敢相信黑甜甜还等着我,可消息通过不同渠道不断传来,我的希望终于又被点燃了,渐渐燃成炽热的冲动。我下决心,找到一位要好的朋友,托他成全,朋友欣然而去,真的找到了黑甜甜,黑甜甜微笑地听朋友的叙述,脚下的鞋却不安地划动着地面,听完后,半晌无语,长长地叹一口气:“您来晚了,昨天我已经跟别人订婚了。”

人生本来有很多无奈,谁让我误了点呢。

已经是前尘往事了。虽然有时碰到黑甜甜,但总是彼此一笑而过,还能说啥?前些时,我横穿马路,有短短一段逆行线,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一位骑三轮车的女客相撞,我向左一驳车把,拐入道口,对面的这位慌慌地向右一驳车把,也拐进了路口。停下车一看,原来是黑甜甜。黑甜甜还是一付俏模样,乌溜溜两条大辫子,岁月的沧桑竟然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我却两鬓霜花了。黑甜甜一笑:“这尹老师,你把我驳到岔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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