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的最后一个注解——鞋子

在我的许多女性朋友里，绝大部分都有严重的买鞋癖，因为在她们的眼睛里，鞋子不但是一个具有基本功能的配备，而且还是一个很重要的装饰。

我想这是来自历史的原因。向来女鞋总呈现出多面貌的设计和需求，自然造成女性对鞋的要求有更多的考虑和更多的想法。反观男性，鞋子的功能大都站在工具的需求上。事实上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历史里，男性贵族们对于鞋子也都是有着很多不同的要求的，除了是在各种场合保护脚的工具，另外还带有炫耀自己的权力与财富的意义。一直到这一两个世纪，随着男鞋制造的工艺进步，也随着人们的思想开放，男鞋除了代表身份，也已经代表了品位。

我一直以为男性对于穿着上的要求，品位的思考绝对是应该放在第一位上的，随着时代对于男性穿着的开放，也随着人们的经济能力的提升，炫耀财富已经不再有说服力，凸显品位与眼光渐渐成为重点，在什么场合什么穿着下，配上什么样形式与质材的鞋子，往往会让人判断出此人的品位如何。鞋子虽然藏在别人目光中不容易搜寻到的地方，但是，相信我，也只有在最不被发现的地方，反而才更能诚实地凸显一个人对于生活的审美眼光。

对于不太细心的我来说，面对自己的打扮，向来也只在头尾两处花工夫稍作选择，意思到了就可以。所谓头尾两处就是头发与鞋子，可惜的是，尽管我与自己的一头自来卷头发相处了半个世纪，依然对它束手无策，最近听了一位日本发型设计师的建议，留长了它，然后在后脑勺上绑紧打个结了事，也算是一个交代。对我来说还是喜欢靠着鞋子来转移别人对我这头乱发的注意力，这也让我渐渐走出属于自己的穿鞋风格。

在我的买鞋经验里，对于意大利人制鞋的手艺一直十分佩服。特别是最近十几年来，许多意大利比较传统的老牌鞋厂，因为时尚业的兴起，注入资金和经营想法有了很大的转机。在男鞋的创意上开始有了很多开放和崭新的观念。每一季新鞋的都让我看得十分过瘾。

我特别喜欢的品牌是Prada，它除了制鞋的手工很精细以外，最让我佩服的是，它们在皮革染整上，常常有让我惊叹与刮目相看的地方。也许这跟我学工业设计有关系，对于颜色我一直有着很多潜在的解读，细微的差异可能有着很不一样的意思。Prada就算处理很普通的黑色皮鞋，也会有许多不同的表现，十分精彩。在我眼中这个品牌对于颜色的嗅觉，总是非常灵敏而超前，让男性在时尚的细节上也有了很不一样的表现。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来我每季总会买上一两双他们作品的最重要的原因。

另外，对于颜色有着较不一样的眼光的地方，那就要首推日本了。我跟一些日本时尚行业的人共事过，发现他们对于颜色有着如科学研究般的精神，严谨分类，吹毛求疵，几乎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了。这也莫怪乎许多国外品牌的鞋子，若要行销到日本市场，似乎都需要另辟一道生产线，让日本人来决定颜色。

在我的眼中，日本男人选鞋子的颜色要求，开放的态度绝对超出想象，就算是严谨保守的绅士鞋，他们也有很多颜色和细节差异的选择。更别说那些以青少年消费为主的运动品牌的球鞋和休闲鞋了，无论是如何夸张的颜色或花纹，都应有尽有，多到琳琅满目的地步！这可能跟日本男性对于服饰与打扮的观念一直很自主有关系。所以在日本的街头，你可以看到比女性更多样的男鞋，穿梭在人群中，绝不会亚于你在巴黎所看到的。

说到在日本买鞋的经验，就要顺便提一提袜子了。我想日本人对于袜子的制作与心思，应该是世界第一的吧，无论是形式与颜色、还是尺码与材质，他们一直都有着很仔细的分类与生产，在这种价格便宜的日用消费品上，他们居然可以以如此细腻的工夫去面对，着实让我不得不吃惊。这也许因为日本男人对于鞋的要求的多样，也反映到如此丰富的袜子产业上。

对于美国人来说，舒适是对袜子唯一的要求，这也莫怪乎在美国袜子总是一打一打地卖，形式颜色都没有太多差别，而当你看到日本百货公司男性袜子的陈列，常常像一墙分门别类的展架，选袜子都要花上一番工夫。

鞋子与袜子，除了代表一个男人的品位以外，也暗示着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而鞋子在社交场合里，虽然总会最后才被发现，但这也代表着给别人印象的最后一个注解。有时候把穿鞋当作解构自己的一个武器，这是一种有趣的游戏。我常常这么跟自己玩，也常常如此挑衅别人对我的看法。不管怎么说，我观察一个人，都是从鞋子开始，而你呢？（略有删节）编辑/豆角

《品味》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