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刀与笔构筑双重的爱

时间:2022-08-21 04:22:40

她素面朝天,穿着典雅的中国式服装,面容和眼睛里充盈着洞察人心的睿智和善解人意的雍容。她面对大学生谈文学与人生,谈社会热点和人文终极关怀。她在主席台上演讲,我远远地望着她,感觉她。她就是作品频频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作家,毕淑敏。

在中国海洋大学逸夫科技馆多功能厅,当我和毕淑敏面对面地聊天时,才真正地感受到她的形象、气质和精神。胖乎乎、笑眯眯的毕淑敏,就像邻家热情的阿姨,而她的真正身份则是冷静的职业医生和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左手握手术刀,右手握一管笔。我们就从她的人生阅历和文学创作谈起。

青春铭记在的雪域高原

每当风将息、雪将飘的夜晚,我会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孩子的声音:“你知道这块祖国最高的土地,为什么叫阿里吗?”

“阿里的意思就是‘我的’、‘我们的’。”那女孩轻轻地回答。

毕淑敏在《阿里》一文中这样写道。

1969年,16岁的毕淑敏参军,是以特等甲级的身体状况被派往,面对雪域高原十余年。这种独特的人生经历已经深深地内化到血液中,沉淀在青春的年轮中,成为人生挖掘不尽的精神财富,为她的文学创作埋下了种子。后来,毕淑敏以文学化的语言描写这种感受:“每个人的历史,如同嗜血的蚂蟥,紧紧地叮咬着我们的皮肤,随着我们转战天下。”

回忆起人生往事, 53岁的毕淑敏已经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但一个16岁的豆蔻年华的少女,从北京这样的一个大城市,初到空气稀薄的荒凉之地,那种体验是刻骨铭心的。

“我去时还是一个不满17岁的小丫头,我的家庭条件在那个年代算是很舒适的,这令我很有些娇生惯养的味道,也使我对即将面对的、边防线、缺氧状态、零下40度这些词汇丝毫没有概念。突然间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它极端的自然环境使我产生一种本能的震惊和恐惧。是一个令人容易产生幻觉的地方,我常常问自己,这是我吗?我怎么在这里?我的责任是什么?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这份悲壮猝不及防地给了我一种宇宙观。”

“独特的生活经历和后来当医生的经历影响了我日后的写作风格。我之所以关注生命与死亡,原因始于我在阿里的冥想。正是那里的严酷使我开始思考起人生本质这样严肃的问题。”

谈起在最难忘的事情,她说是17岁生日那一天。17岁生日,是在藏北高原过的,战友们把水果罐头汁倾倒在茶褐色的刷牙缸里,彼此碰得山响,向她祝贺,对于每月只有一筒半罐头的她们来说,这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而对她来说,最深刻的体验是面对死亡。当她背负武器、红十字箱、干粮、行军帐篷,徒步跋涉在无人区,攀越海拔六千多米高山时,“心脏仿佛随着急遽的呼吸而迸出胸膛”。

仰望头上顶峰云雾缭绕,俯视脚下渊薮深不可测,年轻的她第一次想到了死。

从军医到作家,偶然还是必然

1972年,毕淑敏去新疆军区军医学校学习。在校成绩优异,院方要她留校,想把她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如果真的留校了,她或许就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了,但是还会有今天几乎家喻户晓的女作家吗?人的命运也许决定于某种偶然,或者一念之间,但似乎又有某种必然。毕淑敏真心地感谢母校对她的厚爱与挽留,但她毅然回到阿里,一干就是5年,直到1980年转业回北京进工厂,做医务所长、主治医师。

毕淑敏的父亲是一位军人,在文学艺术方面有很好的天赋,只是由于那一代人所处的环境,始终未能从事文学。一天,父亲突然对毕淑敏说:“我看你是可以写一点东西的。”父亲的话,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把她心中最隐秘的、沉睡的东西唤醒。毕淑敏储备的藏北军旅生活经验,在父亲的鼓励下,在灵感的召唤下,喷薄而出,一周内就完成处女作《昆仑殇》。

这是1986年,她34岁。命运悄悄发生变化,谁能想到,以后的毕淑敏脱下穿了22年的白大褂,做起了专业作家。

当作家的毕淑敏同样是优秀的。她的小说《预约死亡》、《血玲珑》、《红处方》、《拯救》等,或者触及社会热点、或者关心特殊病人,但都有死亡的阴影,更有对生命凝重的思考。

毕淑敏说,医生的职业使她看惯了生命更迭,在的经历加强了这种感受:生命本身是特别复杂的过程,人类遭遇挑战的核心问题就是如何看待生命。

毕淑敏说,不论是做医生,还是作家,传达的都是对生命的关爱。

接纳自己的不完美

毕淑敏1991年从北师大研究生毕业,拿到文学硕士学位。读书期间,她每天奔波在从家到学校的路上,像小儿郎一样。稍显尴尬的是,每次端着饭盆去打饭,人家都以为她是老师……校园里的毕淑敏还经常遇到拿着书本请她签名的学生。

从1998年起,正处在写作黄金时期的毕淑敏,放弃写作进入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攻读心理学博士课程,她说并非为了单纯的“充电”。做医生是从生理上认识人,文学主要是从人的社会性去探索,而读心理学,可以使她超越以往的作为一个个体的人的经验深入人类的心理层面,更清醒、客观、系统地认识并把握人的复杂性,这其中也包括认识和把握自己。医学、文学、心理学,毕淑敏在这三个不同层面上实现了对人的全面关怀。

“有了心理学背景再观照自己的文学创作,你认为自己的缺陷是什么?”面对我的提问,毕淑敏说:“我是做医生的,不可能有那种很瑰丽、奇异的想象力,缺少文学家恣肆的虚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接纳自己的不完美。”

攻读完博士学位的课程之后,毕淑敏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注册心理咨询师,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今年她推出了大众心理学读物――《心灵7游戏》。毕淑敏透露,有导演要把它改编成话剧。

也许毕淑敏有医学、文学、心理学的知识背景,也许是她的知名度的带动,她的心理咨询机构颇有名气。毕淑敏爽快地说,研究人的命运,各种心理,有趣;接触形形的人,有意思。

新作《女工》关注社会下层的命运

毕淑敏刚刚推出的《女工》,非常火爆。《女工》的主人公浦小提是一个命运悲惨的下岗工人,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生育,默默地支持丈夫摆脱工人的身份,然而却被丈夫无情地抛弃。这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角色,我问毕淑敏怎么会想到写这样一个人物。

毕淑敏说她太熟悉那个年代女工的生活了,她们中的很多人,到了中年,忽然遭遇下岗的命运,为生活奔波,而她对她们有一种悲悯的情怀,促使她写这样一个文学形象。

浦小提的命运,是一代人命运和生活轨迹的缩影,那是一种被时代强加于自身的命运,自己无法主动选择。的确,很多东西是时代的烙印,摆脱不掉。从小说创作的角度来讲,浦小提不圆满、不完美的结局,更具有艺术性,更令读者牵肠挂肚。这部小说,中央电视台想把它拍成电视连续剧,编剧在讨论浦小提这个人物形象时,每一次讨论都有不同的结局,很热烈。

毕淑敏一直在关注着我们在这个时代的精神苦难。比如《拯救》。毕淑敏说,乳腺癌在全世界是第一位的高发癌,由于女人的重要特征发生病变,使她们觉得自己不再是女人,其实,心理的打击比肉体还要严重。

我的父母也是患癌去世的。毕淑敏很伤感地说。

毕淑敏希望都市女性具备勇敢、智慧、决断的品质。不要因为长相或其他原因自卑,或者看低自己,要学会悦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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