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的记忆

似乎与澡堂有着剪不断的缘分。微黄的灯光和氤氲的雾气，牵起我生命的每个冬天。似乎离开了澡堂，我的冬天就少了什么，会莫名地惆怅。或许，现在和我年纪相仿的大多数人会觉得我很不可理喻，习惯了隔着窗子看冬天，习惯了在开着暖气的家中舒适地享受着洗浴，谁还会去那破破旧旧、响着烧水大锅炉的澡堂呢？

来无锡十多个年头了，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我到欧风街的双泉浴室洗澡了。岁月没有留下特殊的记忆，等到我长大，也没有对简陋的澡堂产生厌恶。我觉得，它就是一个小世界。

澡堂的存在，仿佛将这个分化严重的社会打开了一个缺口。在这里，无论贫富，无论贵贱，只要你肯来，都可以进入一个没有区别的圈子中，感受最坦诚、放松的生活。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坦诚，我才会对澡堂有着不同的情愫吧。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开始帮父亲搓背的。小时候，总是我一个人玩着水，爸爸自己搓完后，就把我叫过去，帮我搓背。一边搓背，一边还对我念儿歌：“我家宝宝爱玩水，摸，拍拍背，洗胳膊，洗大腿，干净舒服好好睡。”说完还要对我呵痒痒，逗得我哈哈笑，然后我把水都泼到他身上、脸上。那时父亲的笑声，整个澡堂都能听见。

当时幼稚的我觉得父亲给我搓背是理所当然的。直到有一天又去澡堂，父亲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来，帮我搓背。”我呆愣愣地接过那陌生的搓背巾，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望着父亲的背，却不知从何搓起，索性胡乱地搓起来。父亲就坐在那儿，他的背虽有些微驼，却还是很健壮、高大。我捏捏他的背说：“将来我要长得比你还结实。”父亲似乎没有听见，他眯缝着眼睛，嘴里还在哼着小调，头随着小调摇啊摇，似乎沉醉着。

忽然间，我的眼睛湿润了，父亲帮我搓了十四年的背……父亲是苦的，他积累了无数的累，可他在儿子面前却永远是高大的、伟岸的。我欠了他一份我想还也永远还不清的债，它的名字叫作——爱。

此时，又想起了那不悦耳的锅炉声。想象那肆意沸腾的水，我的心，柔了。

（指导教师：张延年）

简评

作者巧妙并富有新意地将对父爱的描写收纳于澡堂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父子互相搓背的温情场面、朴实真挚的人物对话不仅将怀旧的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而且把亲情的细腻与温馨表达得淋漓尽致。由此可见，好的文章不一定要有华丽的辞藻，但真实的情感一定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这才是能直达人心的力量。

（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