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

摘要瑕疵公司是指已经取得注册登记的公司,因其在设立的过程中存在着实质要件或者程序要件欠缺等问题,以致使公司的设立行为存在瑕疵,我们在此称为瑕疵公司。国内学术界对瑕疵公司的责任认定论述的较多,但很少有学者去论述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本文以司法实践的案例着手,借鉴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关于公司人格的优点,来阐述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及其应对策略。

关键词 瑕疵公司权利能力公司人格

一、问题的提出

在司法实践中,有这样一个发人深思的经典案例:甲公司为乙公司提供商业咨询服务,经法院判决,乙公司应向甲公司给付数千万元的咨询费用。然而在该案执行过程中,甲公司因设立时虚假验资且无任何实缴资本之缘故,被工商行政部门撤销公司登记并吊销营业执照。故乙公司以此为由,不仅请求中止该案的执行,而且认为,既然对甲公司处以撤销公司登记并吊销营业执照之处分,表明甲公司自始无法人人格,则其与甲公司原所签订的咨询服务合同当属无效,原判是依据一个无效合同判令其应支付甲公司巨额咨询费,当属错判,故请求依照审判监督程序予以纠正。这个案件法院的判决结果:乙公司有关中止该判执行的申请已为法院所接纳,乙公司要求纠正所谓错判的申诉亦引起有关法院之高度重视。

我们不禁会问:瑕疵公司是否应该具有权利能力呢?

二、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概述

(一)瑕疵公司的概念

在中国公司法理论上“对于什么是瑕疵公司?”学术界对此有着不同的理解,如有学者提出:“当公司因为不完全具备公司法所规定的实质要件而仍然取得公司设立证书(即获得登记注册)时,则因该种设立行为存在的问题而设立的公司被称之为瑕疵公司①”。这种理解我们可以看出更加侧重公司设立过程中的实质性要件,但是基于公司设立的不同立法主义以及各国公司法的理论和实践,程序要件也是举足轻重且必要的。而笔者认为:公司设立瑕疵,是指已经取得注册登记的公司,因其设立过程中存在实质性要件、程序要件或者技术规定上的欠缺问题,亦或者是细节上有不符合法律规定之处,从而使公司设立行为存在瑕疵的情形。简言之公司设立过程中存在的不符合法定要件和程序之处即所谓的设立瑕疵。而我们把对于这种存在设立瑕疵的公司称为瑕疵公司。仔细琢磨概念我们不难发现,瑕疵公司最主要的特征就是该公司在法律形式上已经获得公司登记,但实质上并非符合公司设立法定条件(或因公司设立违反法律法规或社会公共利益、或因公司设立缺少法定的公司成立要件、或因公司设立不合乎法定程序、或因公司设立违背公司本质、股东平等原则或者股东无行为能力等)的公司。

(二)公司权利能力的概念

公司的权利能力是指公司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资格,这种资格是法律赋予的②。而事实上公司的权利能力,既是公司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资格,也是公司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范围。依法设立的公司,由公司登记机关发给公司营业执照。公司营业执照签发日期为公司成立日期 。也即公司从成立之日起就具备的权利能力。

当然关于公司的权利能力,是一个颇具有争议且复杂的问题,在历史上其内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公司与自然人在性质上的差异,以及公司法对公司的特殊要求,决定了公司的权利能力在性质上、法律上受到限制,并由此形成了公司权利能力区别于自然人的权利能力。当然,自然人与法人之间在民法上的许多差别大多是天然的,就如自然人存在完全行为能力人、限制行为能力人和无行为能力人,而法人却没有限制行为能力和无行为能力的区分一样,是主体本身的特殊性所致。由于法人是自然人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创设的,故其存在与消灭均可人定,许多法人的行为都受到限制,这不能认为是对其权利能力的限制,而是基于某种价值判断对其行为的具体限制。特别是我国现在的立法与学理已经基本抛弃“法人超出经营范围的活动无效”的理论,法人之间的权利能力在私法意义上的平等,已经变得很容易说明③。

三、瑕疵公司法律规制的立法考察

(一)英美法系:瑕疵公司人格原则承认主义

在英美法系的国家,对于已经获准注册的公司,原则上皆不允许就其存续的合法性提出质疑或挑战。但在特定情形下仍可否认瑕疵公司的法人人格。瑕疵公司人格原则承认主义,是指一旦公司注册机关接受公司组织章程归档或颁发设立证书,无论公司在设立过程中是否存在瑕疵,原则上均视为公司已经依法成立④。换言之,公司组织章程归档之日或设立证书颁发之日,公司将被视为毋庸置疑的法人,即使公司设立存在瑕疵,无论是公司股东还是公司债权人原则上都不得以公司设立存在瑕疵为由而要求法院宜告公司设立行为无效,从而否定公司的法人人格。

(二)大陆法系:瑕疵公司人格原则否认主义

瑕疵公司人格原则否认主义,是指当公司设立存在设立瑕疵时,由于其不符合公司设立的法定实体条件或程序条件,原则上否认瑕疵公司取得法人人格。此种原则为大陆法系国家地区所实行。根据各国对瑕疵公司人格否认的方式不同,可区分为瑕疵设立无效否认主义(代表国家:法国、德国)、撤销否认主义(代表地区:中国台湾地区)以及区别否认主义(代表国家:日本、韩国)⑤。

(三)我国处理瑕疵公司的法律举措

首先,原则上不承认瑕疵公司的法人人格。《公司登记管理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三十四条规定:依第五十八条、第五十九条的规定被撤销登记、吊销营业执照的,该公司自始即无法人资格。其次,有限地赋予瑕疵公司自行更正瑕疵的权利。我国公司法第两百条规定:公司的发起人、股东虚假出资,未交付或者未按期交付作为出资的货币或者非货币财产的,由公司登记机关责令改正。第三,矛盾地承认对瑕疵公司人格之否认不具有溯及以往之效力。正如上文所述,最高院的批复和公司法的规定存在冲突,从而矛盾承认了对瑕疵公司人格之否认不具有溯及以往之效力。

为此,综合以上两大法系有关瑕疵公司的规制,不论是形式判断准则,还是实质判断准则下的公司设立无效或撤销公司登记而又不具备溯及效力的制度,皆表明瑕疵公司存续期间的权利能力,获得了两大法系的普遍认可,而这是否能为而且应该为我们国家所借鉴呢?

四、我国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评价之定位

(一)应有条件的授予瑕疵公司具有权利能力

回到我们开篇引出的问题:瑕疵公司是否也应该具备权利能力呢?当然对于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要分析具体的情况,但有一点我们必须承认――要承认部分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笔者试着用逆向思维的方式去推理,如果全盘否认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会违背以下法理常识。

1.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两者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

诚如马克思所言:“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⑥。”因此,权利与义务都不可能孤立的存在和发展。它们的存在与发展都必须以另一方的存在于发展为前提。下面笔者就开篇提出的案例做一个简单分析,引起公司瑕疵的原因都是因为虚假验资及无任何实缴资本,根据1994年最高法院的批复,民事责任由开办该企业的企业法人承担,但为了稳定经济秩序,保护权利人的合法权益,对这类企业法人被依法吊销《企业法人营业执照》之前签订的经济合同,不宜因其注册资金投入未到法规规定的最低限额而确认为无效。这一批复可以理解:当瑕疵公司承担责任(义务)的时候,即使营业执照被吊销,之前签订的合同不易认定为无效。然当公司在享有权利的时候,上述法院却终止执行,无条件地否认了更剥夺了公司的权利能力。履行义务是为了更好的享有权利,而我国对瑕疵公司的处理方式是:只有在履行义务的时候才承认其法人人格,当享有权利的时候,却无人问津,难道这不违背权利与义务的对等性吗?更何况工商行政机关撤销公司的法人资格本身就是一极其不严肃的行为。

2.全盘否认瑕疵公司权利能力的后果

如果不考虑任何情况,全盘否认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如否认上述案例提到的“善良”瑕疵公司甲(之所以说它善良是因为它没有违背国家利益、社会公共利益以及第三人的利益),就会让乙公司无条件的受益,然而这又顺其自然了产生了一新的法律关系――乙公司不当得利。如果这样延伸下去,是否会给司法成本造成极大的伤害呢?否认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是没有必要更是不被提倡的,就像一个自然人道德素质相对差一点,而不能被剥夺选举权一样。因此,对于这些“善良”瑕疵公司应承认其权利能力。当然,违背公共利益及第三人合法权益的除外。

(二)解决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的对策

1.坚决废除撤销公司登记具有溯及自始效力的不合理的规定

工商行政部门形式审查公司―设定公司法人资格―进行备案登记―发放营业执照―公司成立;实质审查公司―发现公司设立有瑕疵―吊销营业执照―法人资格终止,而且具有溯及自始的效力。在公司设立过程中,公司虚假出资等各种瑕疵我们承认,但是和工商行政部门助长了这样的瑕疵我们不能否认,如果公司因为成立后的行为需要承担民事责任,那么工商行政部分是否也应该被问责呢?作为老百姓信任的政府部门,他们有理由相信经过政府部门承认的公司是合法、正当的。然而,工商行政部门因设立时的瑕疵而撤销公司的法人营业执照是自取其辱,而且也给人一种工商行政部门出尔反尔的印象,不利于维护政府的良好形象。试问:难道这样不合理规定不应该废除吗 ?而且,如果这一规定废除了,无论是公司的责任能力还是权利能力都迎刃而解了。

2.否认瑕疵公司人格之诉为例外补充

废除了这一规定,原则上承认瑕疵公司的法人格。但是为了防止恶意成立公司而逃避责任者,亦可允许特定群体在特定情形下对公司设立的合法性提出质疑,以此作为例外的补充。由于借鉴台湾地区公司法的缘由,我国仅规定了登记机关撤销公司登记或吊销营业执照,行政干预色彩过浓,新《公司法》第199条的规定仍未有所突破。“法律赋予行政机关以生杀大权,对自然人的生命而言是一场悲剧,对法人的生命何尝不是如此”。因此,应将撤销公司登记或吊销营业执照的行政处理措施,按照诉讼模式重新改造,合理构建瑕疵公司无效的诉讼处理机制,即对瑕疵公司无效的原因以及处理以前法律后果作出严格规定。通过这一规定,亦可以对“善意”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进行维护,而不至于被工商行政部门任意践踏。

五、结语

本文是对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的一种梳理,更是对既不违背国家利益、社会公共利益又不违背第三人合法权益的“善良”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的一种维护,国内学者大部分都从公司责任着手去论述公司人格否认制度,然却忽视了瑕疵公司的权利能力,就像忽视了被判处管制人的选举权一样,是在令人惋惜。通过本文的论述,以期能为中国的法治进程迈上一个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