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活着》的生命哲学

时间:2022-08-17 03:12:09

论《活着》的生命哲学

摘 要: 在《活着》中,余华极其冷峻、真实地写出了人在边缘状态“活着”的生存状况。他用冷静的、令人颤栗的叙述,用生动的故事形式将这一主题抽象到人的生存意义的高度。本文通过分析《活着》所要表达的生存状态,去探寻作品中所体现的生命哲学。

关键词: 小说《活着》 生命关怀 生命哲学

小说《活着》是余华20世纪90年代推出的力作,一出现便引起了人们的普遍关注。向来以激愤著称的余华,在《活着》中却用平静包容的生命关怀来叙述自我,我们发现余华的这种生命关怀体现了他对生命的理解和指向,而这与他的生命哲学又是紧密相连的。下面我们就通过《活着》个性叙事中的生命关怀来探讨余华在作品中体现出来的生命哲学。

《活着》以其独特的叙事风格著称,它在话语层面上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它设置了一主一副两个第一人称的叙述层面:由福贵讲述自己的故事构成了作品的主叙述层面,由“我”到乡间收集民间歌谣遇见福贵并听福贵讲故事构成了作品的副叙述层面。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叙述层面都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第一人称叙述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使作者、叙述者和读者达到最大程度的交流。在这两个叙述层面上,作者和叙述者的合一,使得读者如同听当事人在侃侃而谈,作者流露出来的生命关怀也显得更加真实感人。

从主叙述层面来看,作者与福贵归于统一。福贵从他早年的浪荡生活开始,讲述了他生命中的苦难和幸福,他的讲述是他对生命的再体验和再认知。作者为了表达福贵的这种“百感交集的生命旅程”,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使得作者和福贵如同站在同一立场上,共同体验福贵生命中的酸甜苦辣,福贵的温情和作者对于生命的关怀完全融合,不仅增强了福贵温情的力度,而且加大了作者对生命的关怀之情。

从副叙述层面来看,“我”与作者融合为一。在福贵的讲述中,“我”的出场总是在福贵命运的关键时刻,“我”出场对福贵命运所作的评价和感叹,以及由福贵生命的坚韧而产生的温情,则是作者关怀生命的体现。福贵讲到家珍死时,“我”出场这样感叹:“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论着十多年前死去的妻子,使我内心涌上一股难言的温情。”由于第一人称的叙述,“我”与作者归于统一,“我”的感叹也变成了作者对生命的感叹,这种温情的感叹体现了作者对生命的深深的关怀。

在这两个叙述层面上,作者通过与叙述者的共同叙事实现了他对生命的体验和认知。我们发现作者体现出来的生命关怀其实就是要生命归于平淡。在主叙述层面上,福贵的叙述语气经历了黑色幽默、沉重、平淡三个阶段的变化,福贵的叙述是随着他对生命体验和认知的变化而变化。福贵用黑色幽默的语气讲述他在年轻时候的浪荡生活,由于那时候的福贵没有生命的体验,可以说他对生命是不屑一顾的,从他为了继续赌钱打已经怀孕的家珍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来;他用沉重的语气讲述中年的生活,福贵在一个个失去的生命中体验到了生命的重要,他为生命的失去感到痛心不已,心情格外沉重;到了老年,福贵在经历生命的苦难后对生命有了认知,他认为人应该是平平淡淡地活着,对生命的要求已经降到了“只是为活着”的高度。在副叙述层面上,“我”的叙述从开始从事收集民间歌谣工作时的无聊,随着福贵的讲述我感到了这项工作的趣味性,终于“我”在为福贵命运慨叹的同时,内心产生了一股难言的温情。然而我在听完了福贵的讲述后,并没有将这股“难言的温情”保留,“我”的感情仍然是归于了平淡,“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平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在主副叙述层面上,作者都是将生命的归宿指向了平淡,作者认为生命归于平淡就是最好的结局,在作者的笔下,那些追求生命之外东西的人“到头来命都丢了”,地主龙二在期间死抱住财产不放结果挨了枪子儿,春生在做了县长风光了一阵之后不堪忍受批斗终于上吊自杀。而只想平平淡淡活着的福贵在经历了生命的苦难后仍然活着,在田间述说着让人感动的故事。作者的这种“平淡至上”的生命哲学隐隐地流露出他头脑中超脱尘世的道禅思想。

《活着》是一部叙述死亡的作品,正是一个个死亡事件串连在一起构成了作品的叙事线索――对生命的体验和认知。小说中福贵一共失去了七个亲人,余华一改以前精致的死亡叙述,将眼光聚焦到了生者的生存上,他详尽地叙述生者失去亲人后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失去亲人后生者的生存状态,作者用对生者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对生存的关注来表达对生命的关怀,这一点在有庆之死的叙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作者只是用寥寥数语介绍了有庆死时的情形:“抽着抽着有庆的脸就白了”,“把我儿子的血差不多都抽干了”,“等到有庆脑袋一歪摔在地上”,“心跳没了”,而将大量的篇幅放在了福贵和家珍的痛苦上。福贵埋有庆这一段更是情真意切,让人肝肠寸断:“我一遍遍想着他中午上学时跑去的情形,书包在他背后一甩一甩的。想到有庆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拿着鞋子跑去,我心里是一阵阵酸疼,疼得我都哭不出来”,“我用手把土盖上去,把小石子都捡出来,我怕石子硌得他身体疼”。疼爱有庆最深的家珍也是心如针扎,她没有呼天抢地地悲呼,只是默默地流泪,把这残酷的现实硬生生地裹在心里,让它把自己的心刺得千疮百孔。家珍最为强烈的表现不过是扑在有庆的坟头上,奄奄一息的家珍“两只手在坟上像是在摸有庆。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几根指头稍稍动着”。相比福贵,家珍的痛苦更是来自于灵魂深处,没有了张狂的表现,只是默默地忍受。

关怀生命者,必将为生命的逝去痛心不已。痛心之余却又无能为力,只有忍受,用痛苦祭奠死者,用生存告慰生命。作者是用生者的痛苦表达了对生命的关怀,同时他也为生命找到了排解苦难的方法――忍耐,生命在遭受了痛苦的折磨后,只是悲痛地忍耐,“没有了血泪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就连福贵在医院要杀县长仅有的一丝愤怒也被“县长是自己旧战友春生”这个巧合冲得一干二净,福贵默默地承受着生命给予它的一切苦难,把这些苦难都消解了在自己的忍耐中。作者主张用忍耐来应对生命中出现的苦难,他认为只有忍耐才能使生命免受苦难与不幸的威胁,才可以产生活着的勇气和力量。

《活着》的整个故事是通过“以死写生”来表达对生命的关怀。作品叙述了一个个死亡的故事:福贵父亲被气死,母亲无钱医治病逝,有庆抽血被抽死,风霞产后出血而死,家珍积劳成疾病逝,二喜意外事故而死,苦根吃黄豆被撑死。福贵在经历了人世间种种灾难以后,却以宁静、淡泊、洞悉沧桑的态度来看待自己在尘世中所走过的一生。尽管他经历了儿子、女儿、妻子等众多亲人死去的打击,饱尝着孤独无依的痛苦,终日只能与老牛为伴,但他仍在豁达、坚韧的人生态度生活在人世间。他对生命的态度表现了“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的生命哲学。

余华在本质上关怀生命,活着才是生命的本质,离开了活着谈生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他的笔下,福贵虽然失去了七位亲人,但他依然为“我还活着”庆幸,因为活着已经成为他生命追求的唯一目标。当然作者对“死”不加掩饰地叙述并不是对“生”的绝望,而是通过“死”写出了活着的不易和和伟大,作者认为人一生所要做的不是要与命运、苦难进行轰轰烈烈的抗争,而是用无声无息的顺从忍耐,用“活着”对死亡予以无言的反抗。他警示人们要珍视生命,要包容生命出现的一切苦难,平平淡淡地活着,“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与苦难,无聊与平庸,甚至生死与别离”。

余华在《活着》的韩文版自序中说:“活着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作者甚至把忍耐当成了是消解苦难的最优的方法,让苦难在自己的忍耐和超脱当中烟消云散,于是作者在作品中设置了福贵与牛的角色互换,福贵甚至把自己的亲人也当成了牛,生命中出现的一切苦难和幸福在福贵的面前成了虚无,他不讲求活着之外的任何东西,只为平平淡淡地活着。

参考文献:

[1]余华.虚伪的作品[J].上海文论,1989,(5).

[2]郜元宝.余华创作中的苦难意识[J].文学评论,19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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