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想当海盗的兔子

一

兔子阿道是个爱读书的人。

不过他不爱读文绉绉的诗歌和散文，他爱读探险和侦探破案的书。他整天捧着这样的书，看得入迷极了。尽管有些书他已经读过好几遍了，可他依然读得津津有味，仿佛第一次读一样。

兔子阿道特别沉迷于海盗一类的书，那些书描写海盗们如何把巨额财富偷偷埋藏在某一荒僻的海岛上，然后把藏宝地绘成一张神秘的地图，引得后世人不断来荒岛探险，企图挖掘出这让人垂涎的财宝……

当然，结果总是一无所获，因为海盗们把它埋藏得太神秘、太巧妙了。

兔子阿道常常梦想自己成为这样的一个海盗。

当然，谁也不会怀疑兔子阿道是一只善良温和的兔子。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阿道兔，都愿意和他交朋友。谁也不会把阿道兔和凶悍残暴的海盗联系起来。

当然，兔子阿道也不是真的想当那种杀人越货、凶残无比的海盗，只有狼才想当那种海盗：兔子阿道只想当那种会把财富埋藏得十分巧妙，让后世人想尽办法来挖掘这些宝藏的海盗。

这样的海盗不是很有趣吗?当然，兔子阿道是个穷光蛋，他不可能像海盗那样，有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可以让他去埋藏。他的全部资产加在一起不过是三根胡萝卜和一只舍不得吃的香蘑菇而已。

当然……

我好像不应该说那么多的“当然”，我还是从兔子阿道找寻到一个“宝藏”开始吧。

二

那一天，天空晴朗，和风送爽。

阿道兔坐在院子里看了好长时间的探险书，他的两眼有点儿花，站起来走路脚有点儿软软的了。他想该扔下书本出去走动走动了，要不他会变成一只不爱运动的大肥兔的。

一只肥兔是成不了精明的海盗的。

阿道兔走出门去，他在森林间的小路上散步，后来又来到田野上跑步。走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他看到河马爷爷正在地里劳动。

看见阿道兔跑过自己的身边，河马爷爷停下松土的锄头，他抹抹满头的汗水说：

“阿道兔，急匆匆地去哪里?”

“河马爷爷，您好!我在跑步锻炼身体!”

“好啊，生命在于运动。”河马爷爷弯下身子，又开始为他的玉米地松土了。

可能是天气太好了，兔子阿道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从田野又跑上了山坡。

站在半山上，他双手叉腰，看着山下的田野和森林，有一种想大声喊叫的冲动，于是阿道兔就放开喉咙，向着山下喊叫起来：

“我是大名鼎鼎的海盗兔，我要埋藏我的珍宝!”

可是珍宝在哪里呢?阿道兔想想不免有点儿泄气，他想转身下山了。

这时阿道兔突然发现，在不远处巨大岩石边的一片草丛里，好像有一个山洞，阿道兔顿时兴奋起来。他想：这山洞里，会不会有隐藏着的珍宝呢?这可是个很隐蔽的山洞呢!

阿道兔浑身来了劲儿，他不顾危险地攀着岩石，使劲儿向上攀登。

三

山洞里漆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阿道兔小心向前摸索着。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开始习惯于黑暗，能看清四周了。

洞并不太深，里面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阿道兔很失望，但还不死心，他仔细地搜索着每。个角落。

在一个特别弯进去的角落，阿道兔伸手进去，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他把它摸了出来，在黑暗中用手摸摸像是个什么罐子。

阿道兔把罐子捧到洞口，借着射进来的光线一看，这是个造型很怪异的泥罐。泥罐里空空的，只有一撮泥土。

这就是阿道兔在洞里寻觅到的“珍宝”。

就在不久前，阿道兔读过一篇名叫《阿拉丁神灯》的童话，讲的是一个名叫阿拉丁的人，从布满珍宝的洞窟里，捧出一盏旧旧的油灯，谁知这是一盏神灯，只要一擦灯，就会出现一个有魔法的巨人来为他服务。

“谁说这盏旧灯比不上一船珍宝呢?”阿道兔自言自语地说，“阿拉丁不就是靠着有魔法的巨人为他取来无数珍宝，才和国王的女儿成婚了吗!”

阿道兔扶着他的泥罐，连擦一下都不敢，他生怕擦一下会引来一个巨人，到时他甚至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需要巨人去做。阿道兔现在想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他的这个得自神秘山洞的非凡的泥罐埋藏起来，这事非得他自己来完成，他不想让有魔力的巨人来帮忙。

阿道兔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泥罐说：“我想，我的这个泥罐价值不亚于阿拉丁的神灯，这是顶得上许多无价之宝的。”

四

一大清早兔子阿道就起来了。

这是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阿道兔选了今天来埋藏他的宝贝――泥罐，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他从书上读到过，海盗一般都是选这样的天气来干这种事情的。

阿道兔想把事情做得像模像样的，在干活儿前他先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海盗。他用一小块黑布做了一个眼罩，他从书上的画里看到，海盗都是这么打扮的。阿道兔用眼罩遮住一只眼睛，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觉得自己挺像一个独眼海盗。

“现在，我不是阿道兔，而是海盗兔了!”

说完，海盗兔就出门了。一只眼睛被遮住，他走起路来不得不小心一点儿。走出院子，海盗兔心想：我得有个助手，书上的海盗干这类事情，总会有个助手。然后由于助手的背叛，藏宝图辗转流传于他人之手，最后引得人们来探宝……

海盗兔想，请小刺猬来当助手很合适，小刺猬是兔子阿道最要好的带刺儿的朋友，平时很爱听阿道兔给他讲海盗的故事，对海盗这一行可以说是很熟悉的。

海盗兔去敲小刺猬家的门。

小刺猬打开门来，看见海盗兔吓了一跳：

“阿道兔，你这是干什么?”

“别叫我阿道兔，我现在是海盗兔!”

“是，头儿!”平时听了很多海盗故事的小刺猬一下子就进入了角色，“你要什么?”

“我们去藏宝!”

海盗兔把他昨天怎么找到一件“稀世珍宝”的事，告诉了小刺猬。他还让小刺猬看了他的泥罐。

小刺猬将信将疑：“这真是神罐吗?”

“当然是真的，它抵得上整船的珠宝，我们必须把它埋藏在最秘密的地方。”

“是，头儿!”小刺猬不愧是海盗兔最好的助手，他问：“头儿，我是否也需要戴一个像你这样的黑眼罩?”

“不必了。你也蒙起一只眼睛来，说不定我们会一起滚到沟里去的。你在前面带路。”

“是，头儿!”

小刺猬听从海盗兔的命令，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一个挺棒的地方。

这是一块临近水塘的平地，原先这里种过庄稼，现在闲置着，不远处还种着一片蔬菜。海盗兔和小刺猬在这儿挖了一个挺深的坑，他们把神罐放进坑里，填平了土。为了做个记号，海盗兔还在上面移植了一棵青菜。

“我们应该来画一张藏宝图!”海盗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拿出笔像模像样地画了起来，他不停地看着四周，在纸上标下方位并做了各种记号。

海盗兔把藏宝图折了起来，交给助手小刺猬：“你把这藏宝图收好，这是我们最重要的秘密，我希望你不要背叛我。”

“我永远也不背叛!”小刺猬斩钉截铁地说。

海盗兔在心里说：希望你背叛我，越早越好，那样藏宝图才有可能落进别人手里……

他们离开了藏宝地点。

半路上，小刺猬忍不住了，他拿出藏宝图，想仔细看看海盗兔标的位置是否正确。就在这时，猛然刮来一阵大风，把那张藏

宝图从小刺猬的手中夺走了。

藏宝图在风中翻了几个个儿，小刺猬想抓住它，可是一阵更大的风儿吹来，纸片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海盗兔瞧了小刺猬一眼，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背叛了我，把我们的藏宝图交给了风儿，风儿会把它交给一伙很险恶的人，我们的神罐完了!”

“不……”小刺猬刚想辩白几句，可是海盗兔就像一个真正发怒的海盗一样，大踏步向前走去，小刺猬迈开大步想跟也跟不上。

五

过了几天，小刺猬来找兔子阿道，他担心神罐会不会已经被人盗走了。

兔子阿道正在院子里看书，不过有点儿心不在焉，他也很想去藏宝地点看看。

阿道兔戴上眼罩，拿起一把小铲子，两人来到原先的藏宝地点，四周寂静一片，未见有盗宝人的痕迹。他们在河边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泥土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

“海盗兔，我们当初是把神罐埋藏在哪儿的?”小刺猬这样一问，海盗兔也有点儿弄不明白――哪里才是他们埋宝的地方?

藏宝图丢失，没有了确切方位。海盗兔突然想起：

“有了，记得我们在上面种过一棵青菜。”

“你真聪明!”小刺猬惊叹着在找青菜。

从小河的这一头找到那一头，根本不见青菜的影子。

这时，有只土拨鼠来到河边散步。

“土拨鼠，你瞧见我们在这里种下的一棵青菜了吗?”小刺猬问。

“是那棵味道不错的青菜吗?前天就被我当午餐吃掉了，那菜很鲜嫩!”

“你怎么可以把这样一棵青菜吃掉呢?这可是重要的……”

海盗兔赶紧朝小刺猬使个眼色，请他别往下说了，再说会暴露秘密的。小刺猬不得不佩服海盗兔的精明，他也为自己的鲁莽感到难为情。

海盗兔瞪着一只眼睛，问土拨鼠：“你记得那棵青菜长在什么位置吗?”

土拨鼠的眼神儿不太好，他使劲儿朝海盗兔瞧着。土拨鼠弄不明白，这只他以前很熟悉的阿道兔，怎么变成这个古怪模样，他有点儿害怕。

土拨鼠明白自己吃掉的是一棵很重要的青菜，可是谁还记得青菜长在什么位置呢?土拨鼠乱点了三个位置后赶紧钻进自己的泥洞，他再也不想出来惹麻烦了。

六

海盗兔和小刺猬无可奈何，他们开始挖土拨鼠指的第一个位置。他们挖了老半天，除了一个很深的洞和一堆泥以外，什么也没有挖出来。他们擦一把汗，又开始来到第二个位置上挖，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看来土拨鼠是在骗我们!”海盗兔说。“不，他是被你吓糊涂了!”小刺猬瞧着怒气冲冲的海盗兔说。

现在只剩下第三个位置了。

小刺猬朝四周看看，他挺有把握地说：“我瞧这位置有点儿像!”

“但愿交好运，否则我们的神罐完了。”

海盗兔又低头猛挖起来。

七

这里的土显得和前面两处不一样，要松一点儿。

挖了没多久，小刺猬突然惊叫一声：

“停!”

海盗兔被吓了一跳，他停下手中的铲子。

土坑里出现几个圆圆的、沉甸甸的东西。小刺猬说：“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海盗兔也瞪大一只眼睛惊讶地问自己，“会不会是其他海盗埋在这里的珍宝?是金块，是银块，还是会闪闪发光的宝石……”

“说不定是我们的神罐变出来的珍宝!”小刺猬激动得透不过气来。

为了不伤着珍宝，他们放下铁铲，用手挖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挖出一堆这样带着泥土的珍宝。

“我们把珍宝运到河边洗一洗吧，它们会显出自己的真面目来的。”

“我们成了巨富了!”小刺猬抱起眼前的珍宝说。

海盗兔和小刺猬来到水塘边洗啊、搓啊，泥土被洗尽了，珍宝终于显露出真面目――

这是一堆长得挺不错的土豆!

“天哪，我们的神罐被人掉包了!”

“不!”海盗兔拿起一个挺大挺圆的土豆说，“这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土豆。我们的神罐变成了永久的秘密。”

“让后人来盗宝吧!”小刺猬叹息一声，他的一对小眼睛盯着这堆很讨人喜欢的土豆。

“我们把这堆土豆干掉吧!”海盗兔说。

“怎么干掉?”

“用海盗的方式!”

“什么是海盗的方式?”

“用篝火烤熟了吃!”

“好啊!”这时他们都感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八

海盗兔和小刺猬从树林里捡来一堆干树枝，他们在河边燃起了篝火。篝火上烤着他们刚才挖土时汗湿了的衣衫，篝火下烤着一堆圆滚滚的土豆。

不一会儿，篝火中冒出了阵阵香味……

他们俩把烤熟的土豆都取了出来，堆成一堆。小刺猬拿起一个热烘烘的土豆说：

“感谢老天给了我们这么棒的土豆!”

“这是老天给的吗?”海盗兔突然问。

“不，是我们自己运气好挖出来的!”

“没人种我们能挖出这些土豆吗?”

“是啊，是谁种下这些土豆的呢?”

小刺猬朝周围看看，他说：

“我认识这块地，这是河马爷爷的地。他前些日子还在这儿收土豆呢，我们挖出的土豆，是他收获时漏下的。”

这时，海盗兔想起前几天看到的河马爷爷在玉米地里劳动的情景。

“河马爷爷种这些土豆很辛苦，可是我们却白享现成的，这不应该!”海盗兔说。

“我去把河马爷爷找来，他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小刺猬说着就向河马爷爷的家里跑去。

九

河马爷爷非常开心地坐在篝火边，和海盗兔、小刺猬一起吃着香喷喷的烤土豆。

河马爷爷掰开一个大土豆，白白的土豆泥里冒出喷香的气息，他尝了一口说：

“谢谢你们，让我尝到这么美味的烤土豆!”

“不，谢谢你。”海盗兔说，“是你辛苦种下了这些土豆，我们只不过是碰巧挖了出来。”

河马爷爷瞧了一下戴着黑眼罩的小兔说：

“我小时候也做过海盗梦。”

“真的吗?”海盗兔和小刺猬惊讶地说。

“是的，不过后来我长大了，我想我不可能成为真的海盗，因为我的心地很好。”

“我们心地也很好，我们也不想当真的海盗，只是想玩藏宝和寻宝的游戏。”海盗兔和小刺猬说。

“我也是，一直到现在我还在玩藏宝和寻宝的游戏呢!”河马爷爷又咬了一口烤土豆，哈哈大笑着说。

“真的吗?”海盗兔又瞪起他的一只大眼睛说。

“当然是真的。”河马爷爷看了看冒热气的烤土豆说，“这土豆不就是藏在地下的宝吗?我挖了不少，你们也挖了一堆。我还有许多宝，它们有的藏在地底下，有的挂在枝叶间。”

海盗兔和小刺猬终于明白，河马爷爷的藏宝和寻宝游戏是什么了，他们非常崇敬河马爷爷。

“河马爷爷，让我一起参加你的藏宝和寻宝游戏吧!”海盗兔说。

“我也是!”小刺猬大声喊叫着。

“好吧，我正想把这块地翻一翻，种上萝卜呢!这地下会长满红的、青的、自的嫩萝卜呢!”

“好啊，像一块彩色的宝石!”海盗兔说。

“让我们的神罐保护着这些嫩萝卜吧!”小刺猬高兴地说。

“什么神罐?”

“这是一个秘密，永久的秘密。”海盗兔说。

“那就守住你们的秘密吧，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的。我们干活儿去吧!”

“好，干活儿去!”海盗兔站了起来，他摘下那只遮住一只眼睛的黑眼罩，把它扔进了篝火里。

快熄灭的篝火里又冒出了一道火花。

“我们不是海盗了!”小刺猬拍手笑着说。

兔子阿道抬头看看蓝天，看看田野，他觉得用两只眼睛看世界，世界变得又宽广又明亮……

(聂勇摘自《少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