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上空的鹰

一只鹰在塔尔夏特上空飞翔。刚到的时候，我便发现有一只鹰盘旋在塔尔夏特上空，一会儿起伏盘旋，一会儿又垂直飞起，倏地掠入松林。塔尔夏特的天空在正午的时候没有一朵云彩，因而这只鹰特别显眼，当它从松林里飞出时，就好像松林突然向天空射出一把飞刀。鹰的双翅在空中凝住不动，阳光照在上面，犹如两把明亮的刀剑。鹰的速度很快，且呈直线形飞翔。一会儿飞到这个方向，一会儿又飞到那个方向；对它而言，天空中似乎有无数个点位，它一旦飞到，便立刻腾起，向下一点位飞去。

“鹰……”孩子们看见了鹰，便大叫起来。大人们却不动声色，抬头望一眼天空中的鹰，又低下头干活。孩子们想跟着鹰跑，双手展开做飞翔状，跑着跑着，却发现跟不上鹰的速度，只好停下。抬头向天空张望。但天空中却已经没有了鹰的影子。鹰早已停下，蹲踞在山头上向下张望着他们。大人们也像鹰一样看着孩子们。其实每个人都想当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鹰，但谁也不知道就在它学习飞翔的时候，是什么正躲在高处静静地看着他。

塔尔夏特上空的这只鹰稍显平和一些。它只是在林子上空盘旋。久久不肯离去。按说，村子上空的范围实际上很小，它要是展开双翅飞翔，稍一用劲就会飞出村子。但它似乎很有耐心。冷静地把握着自己的速度，绕着村子盘旋着。有几只乌鸦发现了它。似乎想要它，往它身上扑去，它巧妙地躲开它们，仍不改初衰，坚持着刚才飞行的姿势和方向。

乌鸦们兴起，便去追它，它稍微加快速度，便把乌鸦们甩在了身后。乌鸦们欲再追，却因自己的姿势实在太笨拙，无法贴近它，只好作罢。天空重新又变得辽远而宁静起来，一只鹰从村东飞到村西，又从村西飞到村东，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

下午的时候，它飞到村西的一块石头上缓缓落下。我以为它飞累了，要在那块石头上歇息，但它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蹲踞在石头上，像一个沉思的人一样望着白哈巴村。下午的村庄是静悄悄的，男人们都出去打马草了，女人们在家里做酸奶，村中几乎不见一个人走动。

蹲在石头上的这只鹰似乎要和村庄的寂静保持一致，不再起飞。这一时刻的白哈巴村更显古老和质朴。从远处看。沉静的木板屋、被阳光照亮的松树、静静流淌的小河，以及一动不动蹲在石头上的鹰，组成了一幅非常典雅宁静的图画。偶尔，有几个小孩从家中跑出，那只鹰便把头扭过去望着他们。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便一一回家了。它把头抬了抬，又望着村庄，久久不再动一下。

黄昏终于降临了，每家每户都升起了炊烟，打马草的男人们驾着马车回来了，那些放羊和放马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快马加鞭，朝村子疾驰而来。

村子里现在虽然处处可见骑马的人，但能长途骑马者却不多见。所以，这些外出放牧的人就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骑手，来来回回总是把马骑得飞快，似乎自己是村子里的骑手代表。就在这些骑手出现在山坡上的一瞬，那只鹰突然一跃而起，朝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去。飞过他们头顶，一转身便与他们一起向村子方向迅驰。

马跑得很快，它亦快速向前飞翔。一时间，奔驰的马群、矫健的骑手、飞翔的鹰构成了天地之间一幅极具动感的图画。它们身边不断闪过山脉和树木，使它们变幻出极其美丽的景致。

第二天，我发现那只鹰又在村庄上空盘旋。村子里的一群牛羊在吃草，它们吃到哪里，它便飞到哪里。如果说，塔尔夏特是一只饱含深情的眼眸的话，这只鹰就是它时时转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