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顺、彭发访谈:联合导演是我们最大的优点

受访/彭 顺 彭 发 采访/本刊记者 马阿三

《风云II》里有很多武打的场面，如果只有一个导演来拍，他就做不到每场戏都打得很厉害。他会想，明天一场要打得更厉害，所以今天我要留点力气。我们有两个人，就不用留力气。

以拍鬼片扬名的彭顺、彭发兄弟，其实并不最钟情拍鬼片。他们现在的策略是，遇到比较大的投资，还是兄弟联手，尽量走惊悚片的路线，这样商业上比较有保证。同时以他们兄弟现在的名气，单独执导一些小制作，找投资也不成问题。在这些小制作当中，他们单独署名，便可以放开手脚，用更个人化的方法去执导。即使票房不利，一来不至于赔得太多，二来“彭氏兄弟”的招牌仍能屹立不倒。

彭顺、彭发在好莱坞导演由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曼谷杀手》，电影上映以来取得了首周票房冠军的佳绩。这让《风云II》的投资商更加放心大胆的把电影交给他们。十年前《风云》的主演郭富城、郑伊健留任续集，而导演却从刘伟强换成了彭顺、彭发。《风云II》目前已经完成了前期拍摄，彭顺、彭发将用一年多的时间进行后期制作。影片预计于2009年底贺岁档与观众见面。

《风云II》有七十多分钟全特技镜头

大众电影：据说《风云II》拍摄全程都是将实景与绿幕相结合，在最后的完成片里，特效镜头会占多少比例？

彭顺：现在来看，应该有七十多分钟的镜头是全特技的。

大众电影：你们留出了一年多的时间用于电影的后期制作，这在华语片里极其少见。

彭发：大家都知道《风云》是一个漫画，怎样用我们自身的方法，把这个漫画变成一个大的武打电影，这个是最困难、最复杂的。我们不想把这个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武打电影。现在的观众和以前的要求不一样了，我们花了很多时间，要试出一个新的方法去展示动作场面。

大众电影：能不能具体谈谈你说的新方法？

彭顺：所有的动作背景都是用电脑制作的，演员在绿幕前真打，然后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把真的东西和假的东西放在一起，还不可以让观众看出来，还要能出来效果，这是最困难的。我们在这上面花了很多时间。

大众电影：对你们来说，指导演员在绿幕前表演，和让他们在实景里表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彭发：我们当作没有分别。就是在开拍之前要让演员知道，我们今天拍什么，他背后的环境是什么。只要能清楚地让他明白他做动作的环境，那他演起来就没有问题。

大众电影：演员会有不适应虚拟环境的情况吗？

彭顺：没有。最重要是郭富城和郑伊健他们两个真的很有经验。如果是新人会比较麻烦，因为平时就已经很紧张了，经验也不够用，再放他们到摄影棚里，所有的环境都是蓝色的和绿色的，他们表演起来就更困难了。郭富城和郑伊健什么都拍过，开拍前我们和他们沟通得很好。他们都明白了，这样就没有问题。

大众电影：很多人对动作电影的绿幕拍摄加电脑特效很好奇，能不能介绍下这个过程？

彭发：首先要武术导演试给我们看，包括吊威亚什么的。如果我们觉得不好，就要一遍遍改，重新设计动作，这个要花很多时间。试到最好的时候，我们再实拍，这时候用的是替身演员。替身演员也要试过很多遍，然后才是演员上去演。这个过程也要花很多时间。因为替身演员往往是专业的武行，所以他做的动作比较好一点，换成真正的演员，出来的东西就会有不同。既然我们之前已经看过最好的了，就不可能迁就演员只记录一个比较差的。所以我们的困难就在于，怎么样才能让演员做的和之前替身做的一样好。这样反复试过好多遍，如果实在做不到，我们就要考虑怎样用剪辑来帮他。就这样一点点试，一点点拍。

彭顺：至于后期制作，就是要等，因为不是我们做，是把我们想好的东西拿去让特效公司做。对我们来说可能很简单的动作特效，对他们来说做起来会很麻烦。但他们做好之后的东西，一定要很准确的符合我们想要的东西。这个很重要，所以我们和特效公司要不断地沟通。如果不沟通，你等它两个月，结果出来的东西不是我们想要的，那就麻烦了。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沟通真的很重要。

大众电影：有没有可能把这些特效分给很多个公司去做？

彭顺：好莱坞是这样，但香港还没有可能。好莱坞的电影如果有100个特技镜头，他们会分给20家公司，每家做5个。这样一个公司全部的人就可以用一年时间给你做这5个镜头，20家公司一起做，一年后你的100个镜头就做好了。但是这样要多花好多钱，好莱坞最强的就是这点。

大众电影：为什么现在的电影越来越强调特效？

彭发：因为他们很清楚观众要看的是什么，观众花钱进电影院要看什么样的电影？一定是很大的制作，特别是特技，这是观众进电影院看电影的很大的因素。你看现在拍爱情故事也要用特技。如果平平凡凡拍一部电影，观众喜欢看，但是他们不会买票进电影院。如果电脑游戏里的特效镜头比你电影里的还厉害，那他就会宁愿在家打游戏也不去电影院。

大众电影：现在有些国产电影的特效不尽如人意，你们对《风云II》的特效有信心吗？

彭顺：我们很有信心，因为我们是从特技公司走出来的。以前的导演是从片场出来的，那时候没有特技，所以他们不太懂，也不知道特技怎么用。他们会看，但是不知道特技什么地方对、什么地方不对。特技公司是会偷懒的，他们如果知道你不懂，他就会做一些比较快的方便的东西给你。如果你不懂，就会觉得这样很不错了，他们就好收工了。但如果他们拿这些给我们看就会被骂，我们说神经病啊给我看这些（笑），所以他们不敢拿这些给我们。

每个人拍半部电影

大众电影：刚才你们谈到一些前辈导演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可能拍片经验很丰富，但特效制作会比较薄弱。我们知道，做导演之前，彭顺是胶片调色师，彭发是电影剪辑师。调色和剪辑这两个环节跟拍片现场都没有太大关系，那么你们第一次当导演是什么样的情形？

彭顺：和今天是没有分别。我们有时也奇怪我们为什么可以当成导演。我们没有学过，连副导演也没有做过。但是第一天到现场，那种心情、导演方法、和演员的沟通，都和现在一样。我们就是用自己的方法，去拍我们想拍的电影。

彭发：我们也不清楚我们现在的拍戏方法，跟其他导演的方法是不是一样。因为我们从来没看过别的导演导戏。我们有时自己写剧本，但我们也没有学过写剧本。把我们的剧本拿给演员，他们有可能会觉得我们和其他专业编剧写的不太一样。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方法到底对还是不对，就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去做。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

大众电影：你们联合导演的方式很特别，每天都只有一个人去现场，第二天换另一个人。为什么不一起去？

彭顺：我们也试过同一时间去拍同一场戏，但是出来的效果，两个人是一样的。我们感觉这就是浪费，既然我想拍的和他想拍的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我们两个要同一时间做同一件事？最好就是今天我导演，那你就去休息，或者你先去剪辑你昨天拍的戏。

大众电影：纯粹就是出于避免无效劳动的考虑？

彭发：对。这个很重要，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优点。就像《风云II》，我可以说，如果只有我拍，或者只有他拍，一定出不来现在这样的效果。因为我们花在工作上的时间非常多，现在的这种方式，相当于我们每人拍一半，就这样我们都已经觉得很累了。如果两个人每天都去现场，就等于一个人拍整部电影。这样对于看电影的人来说，两个人导演的电影和一个人导演的电影，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如果我拍电影的时候他可以休息，那么当他再去现场的时候，他放进去的精神又是百分之百了。工作人员告诉我，拍《风云II》的时候，他们真的累得要死，因为我们可以轮换着来，但是他们不可以。《风云II》里有很多武打的场面，如果只有一个导演来拍，他就做不到每场戏都打得很厉害。他会想，明天一场要打得更厉害，所以今天我要留点力气。我们有两个人，就不用留力气。

大众电影：但两个人今天你拍你的，明天他拍他的，互相之间会不会接不上？演员们会不会不适应？

彭顺：这个你最好问演员，因为我们也很想知道（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第一部戏到现在，没有一个演员投诉我们说：“怎么搞的，哥哥要求我这样，弟弟要求我这样，要我怎么演？”――从来没有。你看我们的电影，你能看出来这是两个人拍的电影吗？如果导演的方法不同，在电影里能够看出来的。从来没有两个导演，能用我们的这种方法拍戏。我相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是双胞胎，如果只是兄弟，那也很难做到。国外也有兄弟导演，但他们大多是一个写剧本，另一个在现场导演，很少两个人都导的。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两个人拍，而且不是一起拍，是分开拍。因为这种方式，所以我们的合作可以说只有优点，没有缺点。

大众电影：你们俩长的一模一样，有没有拿这个捉弄过工作人员？

彭顺：试过一次，那是在美国拍片的时候，老外眼中的中国人本来就差不多。每天拍片前要开会，那天我已经去了，本来应该由丹尼（彭发英文名）在会上告诉其他工作人员今天的任务，但是他迟到了。大家就问丹尼在哪里。等丹尼真正来了以后，我在门外叫住他，偷偷和他把眼镜换了。然后丹尼进去，我在门外等。工作人员还在问，丹尼在哪里？丹尼就过去对他说，丹尼太不象话了，我们不要等他了，我来告诉你怎么拍。那个工作人员信以为真，就认真听他说。直到后来其他人发现，在旁边偷偷笑，他才反应过来。我听到里面的笑声，就知道穿帮了，这才走进去。

跨文化的制作经验

大众电影：在美国好莱坞拍片，和在亚洲拍片，是不是很不一样？

彭顺：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是他们有自己的系统，所有的事情要根据那个系统。如果是一个很大制作的电影，当导演是很爽的，因为他们有一套方法给你。在好莱坞拍电影要开很多会，每天都开。大制作的导演就是提要求，所有人都会帮你做。比如你说这场戏要一个杯子，他们就会拿十个杯子来给你选――很多时候你都不用说要杯子，只要说演员要喝茶，他们都会把十个杯子准备好。

大众电影：为什么说只有当大制作的导演才很爽呢？

彭顺：这套系统用在小制作的影片就会出问题。我说一个杯子，他没有十个给你，只有两个，但这两个我都不满意。如果这样还要每天开会的话，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在香港，包括在亚洲做导演很辛苦，因为每一件事都要和工作人员说的非常清楚。你要一个杯子，工作人员就会问得很仔细，他要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杯子。你要告诉他杯子是白色的，他才能去买。买来了你一看，哇，这个杯子为什么这么高？完全不是这部电影里能用的。那他就会说，你说要白色的杯子，但你没说是高还是低啊！于是就又要去买。我们只能要用什么就去买什么，因为我们的钱不够，不可能去找十个杯子给你选。

大众电影：很多导演对大制片厂的拍片制度都有顾虑，觉得它会限制导演的艺术创作力，你们怎么看？

彭发：最重要的是，你要清楚他们的系统是怎么样运作的，这样你过去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因为你已经清楚了他们的工作方法，那时你还决定要去，你就不会觉得受限制了。我相信，吴宇森当时去是最困难的，因为他是第一个，没有人和他讲过去以后会发生什么，那边的人是怎样工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他过去以后，三年时间都是在开会。在香港，吴宇森这样的导演三年可以拍十几部戏了。所以他肯定是最痛苦的。从他之后到我们，中间已经有很多人去过好莱坞，有很多反馈给我们，所以我们清楚地知道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到了那里，自然就会根据他们的方法去做事。

大众电影：这样就能完全适应？

彭发：这个过程中，当然也还有痛苦和不开心的时候。最要命的是，他们的每一个部门都在竭力保障自己，不论多小的问题，都要找你去开会。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保证自己不出错。因为每个部门都有保险，一旦出问题，保险公司就会追查责任。如果查到你那里，就会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是导演让你这么做的，那么你没有责任。如果你没有和导演说就擅自这么做了，那么对不起，保险公司就要让你承担责任。这样一来，尽管他们知道问这么小的问题很麻烦，但他们还是要来问你。

大众电影：有评论认为彭顺彭发的电影能取得商业上的成功，要部分归因于他们的跨文化背景，你们认同这样的观点吗？

彭发：对，我们是香港人，后来在泰国长大。

彭顺：不单单是这些，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我们两个人都是从做广告出来的。广告最重要的特点是没有对白，只有画面，而且要在短短的30秒到一分钟时间里，就要让人清楚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看彭氏兄弟电影你会发现，最好看的地方都是没有对白的。有对白的地方，你会觉得这好像不是彭氏兄弟的戏。但一到没有对白的地方，你立刻就能感觉到彭氏兄弟的那种风格。每个国家的文化都有自己的特色，如果一部电影不单单是靠对白，那么不同国家的人就都比较容易看得懂。

本文图片由橙天娱乐提供

彭顺彭发

联合导演作品：

《无声火》《不归单程路》《见鬼》《见鬼2》《见鬼10》《鬼域》《鬼使神差》《曼谷杀手》《风云II》（制作中）

彭顺导演作品：

《疾走英雄》《鬼债》（与人合导）《死亡写真》《妄想》

彭发导演作品：

《阿孑子有难》《森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