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式宗教: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的解读

时间:2022-08-09 10:25:14

嵌入式宗教: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的解读

①本文使用的田野材料,除特别注明者外,均出自作者于2009年7月~10月及2010年1月~6月在西双版纳州勐海县的田野调查。

摘要:嵌入式宗教是指宗教嵌入到社会结构中,宗教生活受到社会结构中政治、经济、社会关系等因素的影响。傣族的宗教是一种典型的嵌入式宗教,不同历史时期的宗教与政治、经济等社会因素有不同的互动和关联,并呈现出神职人员的非职业化和信众宗教生活中的超验目的与现实诉求合二为一等方面的特点。

关键词:嵌入;宗教生活;社会结构;傣族

中图分类号:C9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1)10-0070-05

在研究现代社会宗教变迁的理论中,世俗化、反世俗化、宗教市场论的运用频率是较高的。世俗化理论自20世纪60年代作为一个正式的学科命题被提出之后,在人文社科领域一直不乏其拥趸。反世俗化理论作为世俗化理论反对者的面目出现,与世俗化理论展开针锋相对的辩论。宗教市场论将代价/利益的计算方式作为分析人类宗教行为的基础,也获得了不少学者的支持。但是通过对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的解读可以看出,这三种理论各能解释当地傣族宗教生活的部分内容,而无法从整体上对其进行合理的解释。嵌入作为替代性理论出现,将很好地解决上述三种理论在分析当地傣族宗教生活时出现的困难,对当地傣族宗教生活的历史和现状有较为合理的解释。

一、嵌入式宗教的提出

在以往对傣族宗教生活的研究中,世俗化是一种受到较多学者关注的理论。世俗化理论提出,可以追溯到韦伯关于世界“去魅化”的解释,但作为一个正式的分析路径的提出则源自彼得•贝格尔。他对世俗化下了一个简明的定义:“世俗化意指这样一个过程,通过这种过程,社会和文化的一部分摆脱了宗教制度和宗教象征的控制。”西方社会中,“世俗化就表现为基督教会撤出过去控制和影响的领域”〔1〕(P128) 。同时,世俗化还表现为艺术、哲学、文学中宗教内容的衰落以及科学的兴起。彼得•贝格尔之后,其他一些学者相继对世俗化理论作了补充和修正,如席勒尔、威尔逊、道博莱尔等。傣族宗教生活研究中对于世俗化理论的运用,一方面是注意到民众的宗教观念变得淡薄,僧侣对经济利益日益看重,同时戒律松弛等现象,并将这些现象归之于世俗化的结果。〔2〕另一方面,将傣族民间信仰与南传佛教的交融和互通作为世俗化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3〕

与世俗化理论提出的宗教在社会中的影响力持续降低,并逐渐退回个人信仰领域的论点相对,反世俗化理论注意到世界范围内信教人数的普遍增长,宗教在公共生活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等事实,提出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宗教化的观点。反世俗化理论认为,所有世俗化研究者提出的现代社会宗教会不断衰落的预言,是基于相信过去人们的虔诚度很高、信众参与宗教活动很积极的基础上。事实上,“最著名的中世纪宗教历史学家们现在一致认为,从来没有一个‘信仰时代’。”中世纪的人们并不比现代的人们虔诚。例如“在11世纪的英国,贵族们很少参加教会,他们当中最虔敬的甚至也是在家中、床上‘参加’弥撒”〔4〕(P76-84)。在个人信仰方面,反世俗化理论认为,“世俗化所导致的宗教个人化会随着个体权益受到国家及经济团体的损害而出现反动,宗教将再次成为个体进入公共生活空间的工具,去私人化成为现代社会宗教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5〕(P5)。

宗教市场论是近些年来宗教社会学领域影响较大的一种理论,其基于代价/利益的宗教行为计算模式赢得了不少学者的赞同。但产生于宗教管制比较宽松,教派、宗派活动比较活跃的美国地区的宗教市场论能否适应宗教管制较为严格,教派、宗派不甚活跃的中国地区的检验?这是一个疑问。更为重要的是,宗教市场论消解中人们对终极意义的追求及宗教为人生提供意义依据的功能,而这正是宗教得以在社会中长期存在的基础。“宗教市场理论所提出的‘供方’与‘求方’的关系,特别是强调宗教供给的作用,是理解现代宗教的一个错误逻辑。”〔6〕

在笔者对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的调查研究中,看到上述理论无法解释的方面。世俗化理论并不能解释为何当地信众宗教活动热情的高涨及赕给佛寺钱物数量的提高,

“赕”意为布施、供奉。

但是反世俗化理论也不能解释为何这些地区僧侣数量在减少及信众不愿意做僧侣,宗教市场论更不能解释当地人宗教生活中对终极意义追求的一面。这种局面使得我们在研究傣族宗教生活的变迁时,不能再用上述理论进行解释,而是要找出一套新的分析路径,嵌入式宗教理论也就应运而生。

嵌入式宗教理论的提出,是受到波兰尼、格兰诺维特嵌入理论的影响。在波兰尼的论述中,“人类经济嵌入并卷入到经济与非经济制度之中。将非经济的制度包含在内是极为重要的。对经济的结构和运行而言,宗教和政府可能像货币制度或减轻劳动强度的工具与机器一样重要”〔7〕(P250)。这种经济嵌入社会的状况不但在前工业社会中如此,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仍是如此。格兰诺维特对经济行为嵌入社会关系也有过精彩表述,“行为和制度分析受到社会关系的制约,将它们视为独立因素是极大的误解”,在社会经济活动中,“具体的个人关系以及这类关系的结构发挥着产生信任和防止欺诈的作用”〔8〕。并且,不仅个体的经济行动受到社会关系网络的影响,经济制度等更大的经济模式同样概莫能外。波兰尼和格兰诺维特的嵌入理论在经济学研究中的意义在于,两者都拒绝纯粹自私自利的经济人假设,将人看做是社会人,人的行为受到动态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环境的影响。市场不能仅仅被认定为价格机制或交换理论,而应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文化现象而存在。〔9〕也就是说,经济作为嵌入社会中的一部分,社会个体做出经济选择时,政治、宗教、社会关系等因素在其中发挥极大的影响力。

同样的思路我们可以理解宗教,宗教是嵌入到那些本质上非宗教、手段和目的都是世俗的社会环境中的,在分析宗教问题时,必须将政治、经济、社会关系等因素纳入其中。因而也自然可以理解,“人类社会似乎不存在一种基本的宗教感情,而只有宗教对象可以利用的一个共同的情感宝库,所以,可以想象,也可以证明,不存在一个特定的、基本的宗教对象,也不存在一种特定的、基本的宗教行为”〔10〕(P40)。因此,宗教与非宗教是不能分开的,宗教的感情、目的、仪式必定嵌入到整个社会的感情、目的、仪式中。

宗教嵌入社会结构中,也就意味着宗教与社会结构中的其它因素处于一种互动的、难以分割的关联之中,而且这种关联将伴随宗教的始终。只是在不同的时空环境下,宗教嵌入其中的社会因素会随着社会的变革而出现变动,宗教与它们的关联也会随之出现不同的表现形式。

二、社会变迁中的嵌入性宗教

西双版纳傣族的宗教生活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其民族固有的民间信仰,另一部分是从缅甸、泰国等地传入的南传佛教。前者信奉时间久,流传地域广,后者虽然是外来宗教,但经过长期发展,在绝大多数傣族地区已经占据优势地位。

西双版纳傣族的民间信仰基于其灵魂观念。当地傣族认为,不但人有灵魂,他们所生活的世界中的自然物也有灵魂。人死以后可以变成鬼神,天地万物也可产生鬼神。由此,傣族民间信仰有两个神灵系统,一个是人格神系统,另一个是自然神系统。傣族民间信仰中的人格神系统主要有家神、寨神、勐神三种,此外还有一些流传于故事中的天神。家神、寨神、勐神等主要是由死去的祖先所化。在各傣族村寨普遍流传一句俗话:“家长死当家神,寨子首领死当寨神,勐的首领死当勐神。”〔11〕傣族民间信仰的自然神系统主要包括土地神、树神、水神、谷物神等。除神灵以外,傣族还有对鬼的信仰。傣族对鬼十分敬畏,鬼的来源有多种,既有山川草木之类的鬼,又有人死后化成的鬼。有了信仰对象,也就有相应的神职人员和宗教仪式。在西双版纳傣族地区,祭祀家神的仪式均由家长来主持,祭祀寨神的仪式由“召宛”来主持,祭祀勐神由“勐么”主持,与鬼相对应的宗教仪式由“布赞”和“波么”负责。

“召宛”、“勐么”、“布赞”、“波么”均为傣语音译,召宛意为寨老、寨主;勐么意为勐的法师、巫师;布赞可理解为先生、老师,布赞既主持民间信仰中的部分驱鬼仪式,又负责管理佛寺;波么意为巫师、法师,负责主持驱鬼仪式。

嵌入式宗教在西双版纳傣族民间信仰中呈现为宗教与地方政治势力有着紧密的联系。在当地傣族民间信仰观念中,家神、寨神、勐神的管辖范围分别对应家庭、村寨和勐,勐神是权力最大的神,在此之上,再没有其它的神灵。这种神灵格局和传统上西双版纳地区家庭―村寨―勐的政治格局是相对应的。自12世纪景陇金殿国建立,并于元朝被纳入中原王朝政权,改称车里宣慰使司之后,“西双版纳各勐,虽统系上直接辖制于车里宣慰,但地方行政及经济大权,则是由各勐分别直接管理,且各有特有的制度,宣慰除开几宗习惯上例须知道的事件外,各勐的治权及经济处理,概不受干预,所以,各勐之于宣慰司署,实近似藩属之于宗主国”〔12〕(P140)。并且,寨神、勐神具有明显的“地域性、排他性”的特点。[13]公共祭祀寨神、勐神期间,要用“达寮”将本寨、本勐与外界联系的道路通通阻断。祭祀期间,严禁外人进出本寨或本勐,违者将受到一定的惩罚。通过祭祀寨神、勐神期间的排外性的全民参与,加强同属一个村寨、勐内村民间的交往,达到增强本寨、本勐成员内部凝聚力的作用。

与民间信仰类似,西双版纳傣族地区的南传佛教与地方政治势力也有着紧密的联系。南传佛教传入之初,与傣族的民间信仰之间经历长期的斗争。直到景陇金殿国建立之后,南传佛教才得以在西双版纳地区快速发展,并最终成为当地占主导地位的宗教。南传佛教之所以在西双版纳地区获得快速发展,与傣族地方统治阶层的扶持是分不开的。西双版纳地区的最高统治者,试图借助佛教中佛祖至尊的地位,改变当地勐神林立而互不统属的现象,借此加强自己在西双版纳地区的统治地位。南传佛教在当地获得发展之后,也不忘对傣族地方政权组织提供神圣性的身份认同。两者最终形成一种互相支持、互相利用的关系。“为了在世俗社会中充分地展示这一神圣身份的认同,傣族社会在任命官员的时候都要选定重要的佛教节日在相应等级规格的寺院中举行一定仪式。这种分封仪式的举行时间是固定的,即在每年的傣历9月15日入安居和傣历12月15日的出安居这两个重要的宗教节日期间。”〔14〕在西双版纳地方法律中,也可看到南传佛教的重要影响。“西双版纳最高统治者召片领及其议事庭常常借助佛教推行其政策法令,以便使其政策法令‘神圣化’、‘合法化’。”〔15〕

在西双版纳地区的最高统治者借助南传佛教对民间信仰进行压制的同时,勐级政权的统治者则借助民间信仰进行反击。各勐通过祭祀勐神期间对本勐之外人员的隔绝,增强勐这一级政权的独立性和存在的合法性。最终形成了南传佛教与民间信仰混而不同的共处局面。

1950年之后,西双版纳地区的政治环境发生剧烈变革,宗教与政治之间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密。20世纪80年代之后,随着政府和民众对经济发展的日益看重,宗教与经济之间的联系变得紧密起来。在这期间,傣族民众通过种植橡胶及开展旅游业等方式,经济收入及生活水平都有明显提高。经济收入提高之后,不少村民增加了他们在宗教生活中的投入。传统上西双版纳地区傣族的佛寺多为竹木建筑,现在不少地方开始建起钢筋水泥的佛寺。建造这种类型的佛寺花费多在10万元以上,并且多数情况下依靠佛寺所在村寨村民的自愿捐献。如景洪市嘎洒镇曼喃村建造的佛寺,就是由村民自愿捐献的50余万元修建的,在村民中,多的有捐10多万元的,少的也捐几百元。〔16〕

在民众增加宗教生活投入的同时,神职人员的生活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民间信仰中的神职人员由于其非职业的神职人员身份,日常生活中更加倾向于对经济利益的追求。佛寺里的僧侣也通过不同的方式,参与到对经济利益的追求中。部分佛寺借助旅游业发展的机会,参与到旅游开发中来。佛寺里的僧侣通过给游客拴线、解签等方式,获得经济上的报酬。还有一些僧侣通过种植、养殖等方式获得经济收入。很多佛寺中已经出现电视机、影碟机等电器和摩托车等现代交通工具。

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中出现的这些变化,被一些研究者理解为宗教世俗化的表现。事实上,这只是傣族宗教由与政治的较紧密嵌入转变为与经济的较紧密嵌入。

三、嵌入式宗教在日常生活中的呈现

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的一大特色是宗教与日常生活联系较为紧密,无论是神职人员还是普通信众,他们的宗教生活都渗透着社会中的政治、经济、社会关系等等因素的影响。

在民间信仰领域,傣族宗教生活中的神职人员均为非职业神职人员,日常生活的身份与宗教身份在他们身上实现了良好的统一。除主持宗教仪式时参与宗教生活外,其余时间他们还要兼顾家庭日常生产生活,一些人还是家中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在非宗教仪式场所,这些神职人员与普通村民生活方式并无不同,与普通村民一样,他们的生活方式要受到年龄、家庭经济水平等条件的制约。在这些神职人员中,召宛和勐么主持宗教仪式的频率较低,日常生活的内容占据他们的绝大部分时间。布赞和波么虽然主持宗教仪式的频率较高,但也没有摆脱家庭日常生产生活的影响。

由于宗教在民众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掌握宗教权力的神职人员会从中获取世俗社会的部分权力和民众的普遍尊敬。传统上,召宛往往是村寨内重要的管理人员之一,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是村寨的实际管理者,但村寨内有大事发生,往往要先告知召宛,并邀请召宛参与到处理事务的过程中。勐么由于担任祭祀勐神的主祭职务,也算作勐级领导成员之一,并且,由于其世袭的性质,比起一般的勐级官员,要更受到民众的尊敬。1950年之后,召宛和勐么的社会地位有所下降,村寨内的一些政治事务,不必再征求召宛或勐么的意见,但村民的婚丧嫁娶等事务,仍不能缺少召宛的参与。布赞和波么参与村寨管理的频率虽不如召宛和勐么,但出于更高的主持仪式的频率而积累的群众基础和人际关系网络,布赞和波么在日常生活中也能受到民众的普遍尊敬,其社会地位较一般的村民要高。

在南传佛教领域,僧侣的生活也处处深透着嵌入其中的社会因素的影响。西双版纳地区几乎村村有佛寺的宗教格局,及社会中的每个男性成员都要在青少年时期入寺做一段时间的僧侣,使得佛寺中的僧侣多来自附近村寨。并且,南传佛教对僧侣的持戒要求较为宽松,僧侣的生活方式与普通村民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僧侣与家庭的联系也较多,闲暇时间可以较为随意的回家吃饭和休息。所有这些都使得佛寺里的僧侣有着摆脱不去的社会背景和生活痕迹。僧侣在主持宗教仪式时,虽然时空发生了转变,但他们如果试图从日常生活中脱嵌,完全进入另一个神圣空间,是注定不可能的。因而也就可以看到,在僧侣主持宗教仪式时,口袋中的手机会时不时地响起。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开始聊天,聊过一段时间之后,才挂断电话接着主持仪式。在僧侣主持仪式之前和仪式中间的间歇,主人家或参加仪式的村民往往要给他们递上几根烟,大家边抽烟边闲聊。在绝大多数宗教仪式结束之后,主人家往往要准备饭菜,招待这些僧侣。

除神职人员之外,民众的宗教生活也受到社会中多种因素的影响。普通民众参与民间信仰中的祭神仪式,很难说其中包含有多少对人生完美意义的追求,更多的还是抱着实用的目的。民众希望通过对神灵的祭祀,从而得到神灵的庇佑,达到风调雨顺、人畜平安、生意兴隆、生活幸福之类的目的。至于驱鬼之类的仪式,更是以实用的目的为主,有病的希望病情得到痊愈,生活不顺利的希望以后的生活能够顺利。在傣族的观念中,“人们今生所拥有的财物只不过是今世暂时存放在自己这里的东西,是自己前世所做功德善行以及自己对佛心诚与否的‘果’。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财富……真正的财富是经过佛的认可和代管的财物”〔17〕(P326)。因此,傣族便在日常生活中不断积累善行,通过积极参加宗教仪式和向僧侣布施来表达对佛的虔敬和顺服,希望以此获得佛祖对自己财富的认可,达到今生及来世生活富足的目的。

民众在宗教生活中的表现与他们的经济状况、社会地位等有密切的关联。赕是傣族南传佛教宗教生活中最常见的内容之一。“赕在寨民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样一个地位,我们简直不能形容。他们不但渴望能做赕,并且对于做赕还有一种贪得无厌、念念不忘的心理,做了一次不够,接着两次三次地接连下去。”〔18〕(P6)对这种花费,“傣族都毫不吝啬,而且只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力量来捐献”〔12〕(P61)。但民众做赕的次数和能力是和自己的经济水平密切相关的,富裕些的民众可以多做一些赕,或者做一些大赕,经济条件较差的民众只能做一些小赕。

宗教嵌入社会之中,绝不仅仅是指社会对宗教施加影响,相反的过程也同样适用。村民在宗教生活中的表现,不但直接与其家庭的经济收入水平相关,而且通过举行不同的赕佛仪式,也使其获得不同的社会地位和资本。在傣族人的观念中,“能赕佛,会受人尊敬,说明生活是富裕的”〔19〕(P100~101)。“多赕多得福,少赕少得福,不赕不得福。”〔20〕(P57)在举行公共集会时,赕过几次佛的老人会显得格外的神气十足。

四 结语

受经济学研究领域嵌入理论启发而产生的嵌入式宗教理论,在西双版纳傣族宗教生活的研究中得到很好的验证。宗教作为嵌入社会结构中的一个系统,从始至终都与社会中的政治、经济、社会关系等因素紧密相关,只是在不同的时空中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传统的傣族社会,宗教与政治的关联比较紧密,现阶段则与经济的关联更为密切,因而也就可以看到无论是神职人员还是信众都更加关注经济利益。信众在参与宗教生活时,经济和政治的因素不可能排除在外。村民信奉释迦佛,终极的目的是死后升入天国,但现世的保佑家人平安、粮食丰收、生意兴旺的意愿也许更为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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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bedded Religion: Analysis of Dai Ethnic People's Religious Life in Xishuangbanna

ZHANG Zhenwei

(Anthropology Department,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Guangdong, China)

Abstract:The embedded religion means that the religion has been integrated into the social structure, in which the politics, economy and social relations are influencing the religious life. The religion of the Dai ethnic people is a typical example, for there have invariably been the interactions and connections between the religion and the social factors such as politics and economy at different time, taking on the features that the religious professionals tend to be nonprofessional and that the religious people usually combine their transcendent goal with the secular desire.

Keywords:embedment; religious life; social structure; the Dai ethnic people

收稿日期:2011-07-20

基金项目:

作者简介:张振伟(1982― ),男,河南漯河人,中山大学人类学系2008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南传佛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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