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 第2期

时间:2022-08-07 04:31:19

在中国北方,有一个很小的城市。这个城市有一个很好听的蒙语名字:乌兰浩特。汉语的意思是:红城。

城里有一个很小的火车站,一栋狭小与陈旧的平房,黄墙红瓦,候车与售票都在一间屋子里。但就是这个小站,把小城与外界联系起来。每天有两趟车从这里经过,白城――阿尔山,阿尔山――白城。

当年,我就是穿着崭新的军装,从这个小站,走进这个城市,走进这个城市里的军营。十五年,18岁到33岁,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就在这个小城里度过。

当兵的第一个春节,大年初一,我和战友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上。这个日子,是新兵最想家的日子。我们走进小站也许是潜意识作祟,因为从这里,可以回家。狭小的候车室里空空荡荡,惟一的检票口紧锁着,堵住我们回家的心。我看着墙上的铁路图,有一条铁路通向我的家乡。票价表显示着到我家乡的票价。泪水涌出,这是我第一次体验想家的滋味。18岁,在千里之外、陌生的、举目无亲的城市里。

当兵的第二年,我在这个小站,接来了我的母亲。那天,我感觉小站特亲切,站台上的阳光都是笑呵呵的,我想对每个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我的母亲就要来了。战友去了好多,还开去两辆军用摩托。

更多的,是到这个小站接送回家探亲的战友。当然,我们最愿意的是接,因为我们不仅接回了战友,也接来了他带回的家乡特产。比如延边的打糕、江苏的芝麻糖、山东的大枣。那时连队伙食不好,我们的津贴只有六块钱。接战友回来的晚上,就成了我们的节日,即使晚点熄灯,连长也不会太管。

伤感的,是送老兵复员。战友在一起朝夕相处、共同生活训练两三年,而且来自五湖四海,此地一别天各一方。站台上,难免抱头痛哭。车开后,挥臂如林。

送老兵多了,感受愈深。有一年,师里搞送老兵征文,营里把任务交给我,我以复员老兵的口吻写了一首诗《告别军营》:摘下鲜红的领章,打起发白的行囊,轻轻地,轻轻地离开我的营房……让我再看看洒下我汗水的操场,让我再看看和我一起长大的白杨……亲爱的战友,请你们放心,生命中有一段当兵的岁月,我就永远是共和国的铁血儿郎!送老兵那天,师里的宣传科长声情并茂地朗诵,站台上的老兵热泪盈眶。就这样,我在师里有了小名气,没等文化科调我,组织科就把我要去了。

后来,我从这个小站回家,结婚。再后来,我在这个小站上接来了妻子、儿子。

十五年后,我离开了部队。临行前,我没告诉任何人。因为战友们都轮番为我饯行了;更因为我受不了挥泪告别的场面。那天,我一个人,提着行囊,来到这个小站。看着这熟悉的小站,我百感交集。十五年的青春年华,一次次的接站送站,一次次的出去归来,小站,承载了我太多的经历太多的情感。

检票员为我检票,仿佛剪断了我与这个城市、我的军旅的脐带。站台上,没人关注我,我没有了回归故乡的兴奋,没有了归心似箭的急切,感到空前的寂寞与孤独。汽笛响起,如长长的感叹!列车徐徐,小站渐远,往事如烟。我想起我写的《告别军营》,“生命中有一段当兵的岁月,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共和国的铁血儿郎!”

又一个十五年过去了,我和妻子重回军营。连队的营房没有了,司令部大楼给了地方,乌兰浩特变得陌生了。但小站依旧,墙上的两幅画还是以前的,一幅草原羊群,一幅长城;检票口也依旧,许多往事就在这个检票口进进出出,恍若眼前。车站里没有候车的乘客,工作人员忙着打扫卫生。我知道,我已经成了一个怀旧的观光客。

(据《鞍山日报》尹伟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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