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堤河,流向童年的记忆

时间:2022-08-06 08:12:18

金堤河,流向童年的记忆

(一)

金堤上出生,金堤上成长。我是听着黄河、金堤河的故事长大的。

我的家乡在豫鲁交界处的黄河岸边,小小的村庄倚在金堤脚下。发源于黄河,并由金堤得名的河流——金堤河傍村而过。金堤河滋养着这方水土,也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数快乐。

如今,我虽然离开了家乡,但儿时在河边嬉戏时无忧无虑的快乐却总在心间萦绕不去。周末,推开手头的一切繁杂,踏上了通往家乡的路。

金堤河是黄河下游的一条重要支流,历史上由黄河迁徙、决泛而产生。据史料记载,东汉王景治理黄河时修筑了南北两堤,称为“金堤”。但是,金堤没能如人们所愿的那样固若金汤,后来黄河决堤改道,原来的南堤变成了河道北岸,沿着故道形成了一条新的河流,称为金堤河。

麦收已过,大片大片的田野放下了沉重的担子,显得恬淡而写意。村庄也恢复了平日里惯有的宁静,不再是“五月人倍忙”的景象。

河畔也是一片宁静,遍植的护堤白杨滤去了骄阳流火,明丽的阳光从浓密的树叶缝隙间洒下,折射成五彩光晕。林间,凉风习习,加上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气,一派清凉滋味。

这里本是祛暑纳凉的好去处,但是,人却很少。放眼望去,只有牧羊人吆着羊群,一边在林间慢慢前行,一边不时挥动手中的砍刀,砍下低处的白杨枝丫。不时,有羊儿的咩叫声传来,和着枝头蝉儿的鸣唱,不觉喧闹,反更显寂静。

身边的河水,也是静静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地慢慢流淌,全然不见儿时记忆里喧闹的场景。

(二)

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夏日的金堤河是游戏的天堂。

放学后,假日里,三五成群的孩子赶着羊群在清凉的河边放牧。翠绿的树冠搭起的凉荫下,草儿鲜嫩碧绿,点点野花撒在其间,或热烈或安然地兀自绽放着美丽。

那时,我们似乎还不懂得欣赏这种自然的恬静之美。羊儿在河堤上悠闲地吃草,我们这些放羊的孩子就挽了裤腿在浅水的河滩摸河蚌、捉鱼虾,水性好的干脆游到深水处尽情地玩耍、嬉闹。玩累了就坐在一片草地之上海侃神聊,直到不远的村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直到村口响起母亲的一声声召唤……

汛期的金堤河更是令我们这些孩子惊惧而又向往。伴着狂风暴雨,黄褐色的河水铺天盖地呼啸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在河面上打起一个个深深的漩涡,带着从上游挟裹来的石块、树木奔流而下,显示着恣肆的暴戾。

汛期过后,平静下来的河道里会有许多的鱼虾。但那时吃鱼虾的人却甚少,就连孩子们平时捉鱼捕虾更多的也是玩耍。有时候带了鱼虾回家,还要被大人们训斥,说是这些小小的东西也都是生命,伤害不得的,是作孽呀。

现在,恐怕已经没人这样说了,孩子们也不可能再徒手从河中捕捞到什么。曾经气势磅礴的金堤河早已失去往日的姿态,即使在汛期,也不再打着漩儿奔跑,不再咆哮弄潮。枯水季,河水更是安稳地归拢在河槽里,甚至几近断流。她曾经养育的一河的鱼虾、螺蚌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河中还不时可见布着密密的网,城里菜市场小摊上也时常卖着瘦弱细小得可怜的“野生鱼”。

(三)

金堤河的改变总使我心中有一种隐隐的痛。但这些年来,改变的岂止一个金堤河?

曾经在冬季到过黄河,眼前的大片河滩沙地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黄河吗?

然而,这就是黄河,确确切切的黄河。

1952年,主席视察黄河。站在开封北郊柳园口高高的堤坝上,眺望滔滔奔流的黄河,他忧心忡忡地问:“黄河涨上天怎么办?”

“黄河涨上天怎么办?”如今,我们在汛期防汛的同时,更面临黄河断流的危机。

查阅过一些关于黄河的资料。据统计,黄河下游在1972年以前基本上没有出现过断流现象。但自1972~1996年的25年间,有19年出现河干断流,平均四年三断流。尤其是1987年以后,几乎连年出现断流,其断流时间不断提前、范围不断扩大,断流频次、历时不断增加。

金堤河作为黄河的支流,情况可想而知。虽然每到汛期,防汛都会成为沿河地方政府一项紧锣密鼓的中心工作,但现在我们更担忧的是水量的不断减少、水质的持续恶化。

(四)

沿着河岸前行,不觉走进了一个村庄。

街巷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树荫下乘凉,间或有几个幼小的孩童跑过,留下一片清冷。

这其实是现在农村很普遍的情景。和大多数的村庄一样,不仅年轻人纷纷去了城里打工,连孩子们也大多到镇上或县城的学校读书了。根据中小学布局调整的大政策,原来的村办小学大多被合并。村子里大多只剩了老人和更小的娃娃。没有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没有了悠远的上课、放学铃声,原本活泼的村庄愈发显得落寞。

这种场景不仅身边随处可见,媒体的新闻中也经常会有关于农村空巢现象的报道和评论,本也应该司空见惯了。但每每看到,我还是会有种莫名的心痛,就如面对日渐衰微的我们的“母亲河”。

也许,和无数大大小小的河流一样,金堤河的冷清不仅来自自然环境的变迁,还来自她们所哺育的儿女们生存状态的改变。面对都市的光怪陆离、璀璨辉煌,今天的乡村已经没有自信再肯定“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式的诗意世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了乡村,改变自身经济条件的同时也改变着古老乡村的命运。

不知不觉间,我们成了童年的回忆者,回忆着童年的美好,回忆着乡村的烟火,回忆着那无数的乡间河流率性奔淌的岁月……

(五)

走出村庄,眼前出乎意料地逐渐喧闹起来。大群大群的白鹅和鸭子,有的在河中戏水,有的在林间觅食,还有不知名的水鸟也来凑趣,不时地从河中草甸上起飞,掠过平静的水面,留下几圈涟漪。

我的到来惊扰了鸭鹅,也引出了林地里鸭棚的主人。

作为不速之客,我不免有些不安,但鸭棚的主人却表现出了真诚的热情。

养鸭人是近旁这个村庄的村民,他没有像别的年轻人一样去城里打工,而选择了留在家乡创业。他的鸭棚已经建成两年了,但并没有收到当初预想的效益。饲料在涨价,河水也因上游的一家造纸厂排放的污水受到了污染,河里的鱼虾日渐一日地少了,连水鸟们也逐渐飞离。

“原来鸟可多了,认不完。现在不行了,越来越少了。”说着这些话,养鸭人的眼睛里流露出难掩的落寞,“鱼也被呛死了不少,连两三斤重的大鱼都死了。你是从城里来的吧,能帮我们反映反映吗?再不管不行了,这河就要废了。”

养鸭人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是从这片土地走出去的,金堤河养育了我的祖祖辈辈,养育了我的父老乡亲,这里是我的记忆、我的根。

“前些天市里来人了,说要在沿河建湿地公园。真要能建成,这河就有救了。”养鸭人的话锋一转,眉目间也溢出了喜气。

“那你的鸭棚不得拆迁吗?”

“拆迁没关系呀,可以搬到旁边那条岔沟去,把水引过去。水面比这边小点儿,但只要水清,小点儿不怕。”

听着养鸭人的话,我不禁有些感动。和许许多多的河流一样,金堤河是两岸人民的母亲河。多少年来,她默默地滋养着两岸,见证着岁月的变迁,承载着人们的幸福与希望。河流的兴衰关系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命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清澈的母亲河黯然失色,逐渐失去往日的魅力。但所幸的是,我们逐渐认识了这些,并在努力地付诸行动。希望我们的母亲河能早日恢复以往的容颜、以往的雄姿。

养鸭人絮絮地说着他的白鹅、他的鸭群以及他的艰难和风险、迷茫和困惑、憧憬和希望。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静静的河边不知何时来了两位垂钓者。夕阳的余晖铺满了宁静的河面,也给闲适的垂钓人添了一抹悠然。面对这幅恬静的乡村垂钓图,恍然如回到了儿时简单却快乐的时光,心中又升起那个萦绕已久的企望: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河流能重新咆哮奔流、一泻千里,我们的乡村能重新自信地绽放自己的笑颜。

上一篇:海水淡化:动物是我们的老师 下一篇:镇水铁牛 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