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黄金时代”

时间:2022-08-05 12:18:24

谁的“黄金时代”

2014年9月6日,威尼斯街头。

演员冯绍峰穿着一身黑西服,闭着眼大笑,一旁的汤唯穿着一袭黑色连衣短裙,也开怀大笑着。这一幕被抓拍了下来,然后由冯绍峰发到了微博上,配文写着:“这不正是我们的黄金时代吗?――萧红、萧军2014年9月6日于威尼斯。”

当天晚上,第71届威尼斯电影节闭幕,由汤唯、冯绍峰联袂出演的电影《黄金时代》,作为闭幕影片全球首映。

自数年前开拍以来,《黄金时代》一直备受关注,被很多人认为是2014年中国电影市场最受关注的艺术大片。

许鞍华、汤唯与萧红

从哈尔滨出城往北不到20公里,就是女作家萧红的故居呼兰区。2004年原呼兰县改为哈尔滨市辖区之后,这座呼兰河畔的小城便与哈尔滨基本融为一体。

萧红的故居坐落在呼兰区中心,系1986年呼兰县将萧红出生地张家大院改建而来。2011年,萧红诞辰100周年之际,毗邻萧红故居的萧红纪念馆揭幕。萧红,由此成了哈尔滨最好的文化名片之一,吸引着慕名而来的游客。

2012年底,电影《黄金时代》在哈尔滨正式开机前,演员汤唯在整饬一新的萧红故居枯坐了良久。在她的眼里,萧红“像是一只小动物,看着这个世界的幸福、阳光、雨雪、疾苦、战争和人性的丑陋”。

而对香港导演许鞍华来说,“拍萧红”可以说是多年夙愿。正在意大利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许鞍华在接受《望东方周刊》采访时回忆,她早在20多岁时就曾读过萧红作品,记忆深刻的,是萧红文字的优美和她短暂却凄惶的一生。

“那会儿就是觉得她很惨。”许鞍华说,在她眼里萧红肯定是天才,因为她的语言和表达都是新鲜的。反倒是电影拍完后,却觉得“不那么清楚她了”。

萧红的一生在饥饿、贫困、疾病、逃亡的困顿中度过,一边周旋在各种爱情故事中,一边在颠沛流离中写下了无数透彻心灵的文字。短暂的生命历程与文学创作的高度贴合,为电影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空间。

有很长时间,许鞍华很羡慕萧红。“她漂亮,有才华,有人爱,而且文章写得好,当然她有悲剧的一面,不过每个人都有的啊。”

很难说将萧红搬上银幕没有同为女人的许鞍华的某种情结,选汤唯饰演萧红,可能就代表了她对萧红的某种理解。

在许鞍华的眼里,汤唯也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这种性格让她看到了萧红的影子。“在我构架萧红的时候,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汤唯的形象。”

每个女人都能从萧红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能否认,围绕萧红的情感“八卦”,可能才是最吸引今天的观众走入影院的因素。

这让创作者十足尴尬,也让编剧李樯深感挑战。

在出发前往威尼斯电影节之前,《黄金时代》编剧李樯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表示,他希望尽可能为观众客观地呈现一个“作为作家的萧红”,而非仅仅是“作为女人的萧红”。

“对萧红感情纠葛的表现不可避免,但这并不是电影的本来目的。”李樯说,他更想展现的是,作为作家的萧红与那个时代的关系。

“萧红的一生很有意思,但谁又比谁更精彩呢?那个时代有很多女性都值得去写。怎样能让萧红抽象的文学成就用电影语言展现出来?这个挑战让我很感兴趣。”

每个人,尤其是女人,都可能从萧红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是李樯希望电影传递给观众的东西。

“你虽然不是萧红,但是当你深入到她这些选择中的时候,似乎你就能明白自身。”李樯说,萧红在某个层面上成了一面镜子,映射出很多人性中共通的东西,“萧红的选择和你可能不一样,但你未见得不懂她的做法,只是你没有那么做而已。”

李樯说,正是“导致人与人之间不同的那一个微妙渺小的因素”,让他在创作时找到了兴趣。

在当前国内一线编剧中,李樯成名甚晚,作品也不多,但由他编剧的《孔雀》《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立春》无一不吸引了广泛关注。去年由他编剧的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实现了口碑与票房双丰收,奠定了他在国内编剧界的独特地位。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是李樯和许鞍华的第一次合作,电影上映后被誉为2007年度最佳文艺片。两人的再度合作便是电影《黄金时代》。

女性向来是李樯笔下故事的主角,从《孔雀》《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立春》到如今的《黄金时代》,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女人。李樯曾说,令女人变得更理性、更有力量,让男人变得更敏感、细腻,是他的理想状态。

“黄金时代”的标准

《黄金时代》并不满足于讲述萧红个人的故事。和萧红同时代的许多如雷贯耳的知识分子――鲁迅、胡风、萧军、端木蕻良、聂绀弩、丁玲,等等,纷纷登场。

在李樯的眼中,那是一个“一切都是自由的”时代。尽管战乱频仍,但人们对于自由、个性的追求却非常直接而纯粹。反观当下社会,人们迫不得已地变成了“巨大的、飞速旋转的轮子上的蚂蚁”,只能把心灵的自由追求暂且搁置。

“我并不是讴歌过去、贬斥现在,因为两个时代各有价值,都是真实的。我只是在思考那个时代和现在不一样的特质,因为那些特质对我们现在来说很珍贵。你必须在急促仓皇的生活中遥望一下那个时代,这样可能会为我们的心灵带来一些力量。”

1936年11月的一天,独身一人呆在东京的萧红给身在上海的萧军写下一封信:“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

在信中,萧红如是描绘着自己当下的心境:“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

然而,后世的萧红研究者发现,那时的萧红,情路坎坷,语言不通,生活拮据,又闻敬重的鲁迅先生辞世,可她念兹在兹的仍是她的“黄金时代”,这也成为萧红研究的重要切口之一。

李樯不觉得萧红很确切地认为那段日子是她的“黄金时代”。“‘黄金时代’这个比喻是比较自我臆想的东西,里面包含了亦正亦邪的意思,它是么?它是的,它是么?它不是。”

李樯说,这更是一种感叹,什么样的时代、时光才是“黄金时代”呢?“我觉得萧红是在思考、追问这个问题。”

在许鞍华看来,萧红的“黄金时代”是针对她自己说的。“那个时候是所有人的‘黄金时代’吗?我一直不是很懂‘黄金时代’的标准是什么。”许鞍华说,很少人在自己很幸福的时候觉得幸福,“黄金时代”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那就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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