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后的秘密

时间:2022-08-04 06:20:26

篮球是如此伟大的东西――你必须看比赛,必须全神贯注,不能被表象和数据统计所迷惑。当我在为了赶完这本书发狂的时候,一个不经意间,注意到2009年勒布朗的那支骑士队居然形成了类似于Ubuntu的化学反应并且为之倾倒。他们彼此间是那样“相爱”,以至于谁都能感受到这个团队是有多么享受比赛。后来我想:“自己好像在哪看到过篇这样的文章……在哪来着?”对,想起来了,那是1974年底《体育画报》中,一段关于勇士队的描写:

“在这支球队中有一堆超级球员,但他们都将球队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前。我也认为,篮球是一项团队运动的缩影,你看到你的队友们为了球队利益互相弥补,便会明白成功是所有人追逐的东西。只要能赢球,我从未见过一名球员因为自己表现糟糕而感到沮丧。可也许在过去,他会更关注自己糟糕的投射,甚至在球队碰巧取胜的时候都高兴不起来。”你知道说这话的是谁么?里克・巴里,没错,就是那个时代最风光的家伙(之一)。他和那支特殊的勇士队突然间就开窍了,他们洞悉了篮球的秘密,然后六个多月后,一座总冠军奖杯就降临了。任何时候,如果你看到一个明星球员能像这一年巴里一样,时时以“球队胜利“为纲,你就知道他的球队好事将近了。可是,任何一支球队都可以在一个赛季里做到无私团结,但在赢得了冠军及随之而来的财富后,又该怎样去保持住它呢?面对“欲壑难平”,前NFL蒙特利尔加拿大人队守门员肯・德莱登是这样说的:

“让胜利成为一种思维状态、一种义务、一种期望,到最后,一种态度,这是最完美的进化过程。你极少有机会能和那些最好的球员并肩作战,或成为最好的球员,当拥有了这个机会,绝不要等闲视之,因为这并不容易。而当你能频繁获得胜利的时候,也要知道同时还拥有了失败的权利。这就像一场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如果你放它走,也许再也无法让它回来。你会发现那是一种高回报的,投人所好且毫无压力的舒适感。能感觉到它今年正在发生,一旦赢了,明年只怕会变得更糟。”

正是在这样的压力下,拉塞尔戴上11枚总冠军戒指,并一遍遍通过对其诠释来定义他自己和他的队友们:

“就算你拥有了所有的天赋、精神力量、乐趣、自信和对胜利的专注,势均力敌的对手还是始终存在。压力开始膨胀,对冠军来说,是一次对心脏的考验。冠军之心跟你动力的深度,还有思维和身体怎样应对压力息息相关。需要做的,只有在痛苦和压力最大化的时候依然继续做那些你该做的事情。”

顺便插一句:当我头顶着截稿日期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近乎疯狂赶稿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你认为拉塞尔在他通往11个总冠军的过程中,会使用烟草、酒精、咖啡、普拉提和一把价值2000美元的背部按摩椅来一次次熬过难关么?还是只有我会这样?这本书折磨了我很久,一度让我又开始抽烟了(只为了获得尼古丁,每天在写作的时候都会来几根),然后再次戒烟,两件事情感觉像间隔了十年一样。

因此,能否卫冕(或赢得第三个、第四个冠军)取决于一支球队怎样应对持续的恐慌(即不愿失去拥有的一切)还有压力(不仅一次又一次去经历,还要坚信能够挺过去)。只有当有了一个特定框架,队内超级明星和他身边人也都认可这个框架的时候,才能自如应对这一切。

1967年,张伯伦帮助费城夺得了总冠军,却在14个月后被交易走,就因为他只在乎赢一次。梅开二度?对这家伙来说毫无新意,因此他被另一项挑战所吸引――当联盟助攻王。反观拉塞尔,在他征战联盟的第十三个赛季里,仍然会在重要比赛前仪式般地呕吐。他那时已经拥有足够戴满双手的戒指,可队友站在他身边仍然能够吸食到无穷无尽的好胜心。哈夫利切克说:“事前,你根本无法在不经意间产生这种共鸣,但当它发生的时候,你就会为了胜利倾尽所有,这就是伟大球队之所以伟大之处。”

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如此深情铭记那支拥有乔丹和皮彭公牛队的原因。奠定了他们丰功伟绩的,不是前五个冠军,而是最后一个。当时他们油尽灯枯,仅仅依靠骄傲和MJ不屈不挠的意志幸存下来。我最喜欢的比赛片段,是东部决赛第七场,比赛还有6分钟结束,公牛队落后3分,那支杰出的步行者看起来已经将卫冕冠军逼到悬崖边上。然而,还记得MJ在跳球时赢了身高2.24米的里克・施密茨,皮彭在一次至关重要的球权争夺中打败了雷吉・米勒么?还记得他们那个夜晚是怎样冲抢进攻篮板,为了胜利拼尽全力的么?还记得MJ是怎样在两条伤腿和无力跳投间挣扎的时候,开始冲击篮下,像橄榄球跑锋用身体冲击对手防守链一样,用不屈斗志将自己一次又一次送上罚球线的么?还记得比赛最后几秒,他和皮彭在中场用双手撑住膝盖,体力耗尽无力庆祝的场景么?他们绝不会让球队输掉这场比赛,这就是当伟大球队需要胜利的时候,也是你最能深刻体会他们的时候。作为反衬,本世纪初,沙克和科比的湖人仅仅赢得了三个总冠军。在我看来,当时那种情况下(一个弱化的联盟),这一数字本应接近八。看到他们内讧,我稍稍有些诧异,很难想像半个世纪后,后人会怎么评价他们。

出于同样的原因,阿奎利到来让1989年活塞变得更好;出于同样的原因,八十年代每个人都宁愿为了和伯德、“魔术师”并肩作战而犯罪;出于同样的原因,拉塞尔时代的球员现在都会激烈地为他辩护;出于同样的原因,在过去将近二十年里,球员们都更愿意跟邓肯一起并肩作战。数据和天赋,远比不上“让队友变好”和“团队至上”来得重要,就是这样。如果一支天赋异禀的球队能做到这点,整个赛季里他们都会难以阻挡。如果再能继续保持下去,为了更高的目标摈弃个人利益,那么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中就会变得分外迷人。

最后,我写这本书的目的,简而言之,就是探讨为什么有的球员、有的球队就是比其他更优秀。我必须把自己长时间浸泡在“篮史”长河中,博览群书、阅尽佳片,才能透过那数据的“马赛克”,一辨英豪真伪。思虑再三,共分出五种不同类型球星:一,让自己和队友都能变得更好;二,只顾自己不管他人;三,见风使舵般在前两种模式间不停切换;四,让他去到一个合适的队伍,其威力加成能达到两倍甚至三倍;五,事实证明就是个跑龙套的。我们重点关注的是中间三种,至于第一种,那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儿。我看到有的人在关键比赛前会紧张到呕吐、在某个电视节目上会因为一段多年前的比赛回放伤心不已潸然泪下;看到有的人自私到要将自己的打法置于球队胜利之上;也看到有的人为了能让球队变得更好心甘情愿减少20%出场时间或是得分。泛黄杂志上那些“亮了”的只言片语,充满渴望的队友口中热情洋溢的褒扬,所有的见证、共鸣,一切的一切,我都在乎。当临到了落笔的最后一刻,心里终于有了答案――如果要拿历史上各个球队、球员作一个对比,那所谓的“秘密”就是其中最最关键的一个因素。

再说个小插曲吧,你们就会懂我的意思了。当拥有拉塞尔的那支凯尔特人在1969年拿到他们最后一次总冠军后,根据传统,一大帮子朋友、雇员、老板、记者涌入更衣室想要和球队共享“凯旋香槟浴”,然后大家激情四射再来一次“幸福的拥抱”。不想,拉塞尔突然请求在场所有球队以外的人士离开更衣室,球员们希望在一起单独品味胜利的喜悦。“我们每个人都是朋友。”拉塞尔解释道,他说的是“每个人”。接下来,更衣室里只留下球员,他们在一起庆祝了这珍贵的一刻。“指环王”当然深知这一刻代表什么,我们却未能能完全体会。之后,当更衣室大门再度敞开的时候……

下面?没有了。拉塞尔想要找一些合适的词来表达他当时的心情,却开不了口。他用右手擦了擦脸,依旧是沉默。最终,仍只是呆呆的矗立在那里,短短几秒内,没有泪水,只有一个被这伟大时刻无数次征服的男人。他看上去,就好像《肖申克的救赎》高潮时站在麦田里的埃利斯・波德・瑞德。还记得他念安迪那封感人至深的,“有希望便是件好事”信件时的情景么?埃利斯努力克制着自己嗓子里将要发出的哽咽,两眼放空,仿佛还无法想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般。那一刻已经超越了他理性的范围,就如同行将退役的拉塞尔一样。已经达到体育事业最高峰,汗水、苦痛与胜利的香槟交融,饱经风霜,对于过往种种的认识已经得到升华,和队友之间的感情更值得珍惜一辈子。拉塞尔知道1969年的那支凯尔特人队已经“锈迹斑驳”,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们熟悉的“王者”,他们甚至都不应该拿下那个总冠军。但他们又确实做到了,而这一切发生的最根源,严格来说,和篮球没有哪怕一丝干系。

拉塞尔再也不可能换上球衣踏入球场了,他已经把“秘密”物尽其用,两手戴不下的11枚戒指让他在退役时成为了体育史上最大的赢家之一。“指环王”结局与“秘密”同在,当走到旅途的终点,他能做的也只是擦拭一下眼睛然后无言以对。但这一刻,我相信,沉默代表了一切。

25年后,伊塞亚也退役了,那些日子里他试图把“秘密”继续传承下去,但最终在西雅图和萨克拉门托都失败了。为什么那些掌握或至少说悟出了“秘密”所在的传奇(包括拉塞尔、MJ、伯德、Magic、库西、贝勒还有“冰箱”,我就举七个例子),他们作为教练、老板、总经理,总是没办法把“秘密”很好传授给所掌管的球队?至今也没有一个答案。大概1995年前后,NBA娱乐部曾派人专访张伯伦,要回顾一下他的职业生涯,说着说着就提到了1969年总决赛。

“没道理我们会输给波士顿啊。”“大铲勺”(大帅绰号之一)郁闷地在那碎碎念,“就是没道理啊,我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我们怎么就输给波士顿了。”

几秒钟后,他不自觉地又哈哈大笑起来,说了句:“我真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啊!”

什么意思?那还用说么,就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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