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茶馆》的语言艺术

时间:2022-08-03 07:44:07

论《茶馆》的语言艺术

话剧《茶馆》是老舍最优秀的戏剧创作,正像曹禺先生所说,它是“中国戏剧史上空前的范例”《茶馆》就像是一枝傲霜的腊梅,历尽考验,越开越茂盛。从70年代末到现在。北京人艺多次重排《茶馆》,这出戏演出已有500场之多,创造了中国话剧史上最受观众喜爱的许多记录《茶馆》还曾代表中国的话剧艺术到国外演出,为不同人种、不同经历、不同价值观的观众所赞赏,被称为“东方舞台上的奇迹”。茶馆之所以取得这样的成就,与它语言方面的成就是分不开的。下面,我们就谈谈茶馆的语言艺术

一、浓郁的民族色彩

提到老舍先生的文学作品。“京味十足”随即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中。他是第一个用正宗

的北京话进行创作的作家,这使得他作品中的地方色彩和民族色彩异常浓烈。老舍非常熟悉北方劳动人民的口头语言,他的作品中的语言是以北京话为基础加工锤炼而成的,没有矫揉造作的知识分子腔,俗白、凝练、生动、纯净,的确是“宛转如珠,流畅似水”,活泼有趣。雅俗共赏。其所使用的语词、句式、语气以至说话的神态气韵,都渗透着北京文化。

《茶馆》中的人物语言都是纯正的北京口语,句子短、句法灵活而又生动传神。自然贴切地传递着北京的政治文化气息和北京市民的个性化特点。如第二幕开头,茶馆老伙计李三的语言。在清朝灭亡了十几年之后,李三还是不肯剪掉他的小辫子,他有自个儿的“说道儿”:“改良!改良!越改越良,冰凉!……哼!我还留着我的小辫儿,万一把皇上改回来呢!”这几句话是纯粹的北京大白话,却把北京社会最底层一无文化、二无政治觉悟的小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同时也传递出世道比前清还糟糕政治气息。再如暗探宋恩子、吴祥子的语言:“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效力:现而今……”“谁给饭吃,咱们给谁效力!”“告诉你,常四爷,要我们效力的都仗着洋人撑腰!没有洋枪洋炮,怎能打起仗来呢?”这些话,是通俗易懂的北京话,只有像宋恩子、吴祥子这样有奶便是娘的特务才能说得出。同时又透漏着北京这个政治中心相当重要的“政治消息”:封建王朝倒是没了。封建势力却照旧主宰一切,洋人的枪炮照旧派着大用场――这等于是告诉观众,中国社会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性质一点儿都没变。老舍就是这样通过加工运用北京市民俗白浅易的口语,“把顶平凡的话调动得生动有力”,同时又写出了“简单的、有力的、可读的而且美好的文章”。

二、极具个性化的语言

在《茶馆》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多达数十人。这些人物有的贯串全剧,有的一幕即下,但不管戏多戏少,大都有鲜明的个性。老舍善于根据人物的身份和性格,选取符合他们心理的个性化语言。王利发的语言谦恭、周到,与各种人物应酬反应机敏,对答如流。很能显示他茶馆掌柜的身份。常四爷的语言则豪爽耿直,带有闯荡多年的侠气和饱经沧桑的沉重感。宋恩子、吴祥子的语言则狡猾奸诈、傲慢无理,具有老牌特务的特点。出场的人物不论台词多少,都写得活灵活现。

老舍那种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精粹语句,常常含有惊人之处,令人拍案叫绝。他能一笔两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物。也能人木三分地刻画出人物的灵魂。如他用不多的笔墨,就把唐铁嘴这个江湖骗子的油滑、和满身的奴性。描绘得淋漓尽致。唐铁嘴是个大烟鬼,第二场出场时,王利发谈起他这个嗜好,他说:“我已经不吃大烟了!”“我改抽‘白面儿’啦,你看……,大英帝国的烟。日本的‘白面儿’,两大强国侍候着我一个人,这点福气还小吗?”几句对话,一个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就活脱脱勾画出来了。

三、悲、喜剧揉合的幽默风格

老舍谈《茶馆》时说,作品写了“那些年代的啼笑皆非的形形”。他把对黑暗社会的讽刺、批判与强烈的爱国热情和对劳动人民的同情联系起来,在微笑中蕴藏着严肃和悲哀,把悲剧和喜剧有机地揉合融会起来,以喜剧的形式表现了最为悲切的内容,形成了悲喜结合的幽默风格。

反映旧社会人吃人的黑暗现实,埋葬三个旧时代。构成了《茶馆》的悲剧基调。剧中刘麻子拐卖妇女,还说为她们“分心”:安分老实的松二爷自己正“瞪着眼挨饿呢”,可一提起喂黄鸟就顿时来了精神,说什么“我饿着,也不能叫鸟饿着!……一看见它呀,我就舍不得死啦”:能包办“满汉全席”的有名厨师明师傅,因为“这年头就是监狱里人多”而落得卖掉家什。去大牢里蒸窝窝头:逃兵老林和老陈,想二人合伙娶一个媳妇,搞个“小三口”,不但没实现。还被特务抢走了现大洋……这些都是可悲可咒的社会畸形与病态,也是可怜而可笑的人生命运。所有这些,都形成了《茶馆》别具一格的悲喜剧色彩:悲中有喜,笑中带泪。人们在大笑一场之后,品尝到黑暗年代人世间的苦涩辛酸,在含泪的笑声中送别那可诅咒的旧社会。

四、善用人物语言展现命运和时代的变化

与一般戏剧作品两样,《茶馆》不是要讲具体故事的戏,它要表现的。是由三个历史时代代表着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总体形象。《茶馆》有三幕,第一幕,重点描绘“大清帝国”寿终正寝前夜病人膏盲的社会场景。稍带着,也交代了在急剧下滑的社会面前,有志革新者和爱国者,以及一些本能地怀着生活期待的小市民,心间尚存的一丝追求:到了第二幕,清王朝已经瓦解,封建军阀虎狼般作恶,造成了连年战争和社会动荡。但求过几天安生日子的老百姓,都备感恐惧:到了第三幕,场面最凄凉,人们好不容易摆脱了“亡国奴”的生活,反倒一头栽进了空前黑暗的现实,一向都怀着良好期待、一刻都不敢放松苦苦挣扎的中国人,竟然都走到了命运的尽头。而整部《茶馆》的人物语言。则配合作品的思想内涵,忠实地描绘出了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半个世纪间每况愈下的人物命运和时代状况。

我们以茶馆老板王立发的语言为例。剧的第一幕,王利发正当青年时期,雄心勃勃,精明干练,一心要使祖传的大茶馆发达兴旺起来。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上下应酬,左右逢源。这时他语言的特点是由精明带来的风趣圆滑。秦仲义到茶馆里来说要涨房租,王利发推托、应付说:“二爷,您说得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涨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第二幕是王利发的中年时期,由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裕泰茶馆风雨飘摇。此时他语言的特点是由苦闷徨带来的满腹牢骚。幕启时,茶馆正准备重新开张,而他却说:“我要是会干别的,可是还开茶馆,我是孙子!”第三幕是王利发的老年时期,大茶馆已经完全衰落并面临被霸占的危险,王利发彻底泄了气。此时他语言的特点是由绝望而带来的愤世嫉俗的嘲讽和反抗。小丁宝向他问候:“老掌柜,你硬朗啊?”他不说身体好坏,而是说:“要有炸酱面的话,我还能吃三大碗呢,可惜没有!”小唐铁嘴奉庞四奶奶之命前来威逼他交出康妈妈:“王掌柜,我晚上还来,听你的回话!”王利发根本不正面回答,而是话中带刺、愤然反抗说:“万一我下半天死了呢?”随着三幕戏的发展,王利发的语言色彩发生了有层次的变化:从风趣圆滑,到牢骚不平,最后变为冷嘲热讽。这种运用语言的功力,若非大师,是很难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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