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家窗口看祖国的变化

风云窗中走，明月照人来。风云变幻的人文景观和日新月异的自然景观，像阴晴圆缺的月亮，走进万家窗口，岁月便在变幻的窗口中不断延伸。

我这一生，有过三个难忘的窗口。

第一个是小小的木格窗。解放前，我那小屋有个一尺见方的窗口，窗框中间是几根竖直的窗棂。从春到秋，窗是通透的，无遮无蔽，到了冬季才糊上窗纸御寒。窗口虽小，却衔着我的童年，融着我十年寒窗苦读的书声，映着母亲灯下做针线活的身影，嵌着我少年时代每一个深夜和黎明。我窗口的斜对面，住着个孤寡老婆婆，每天倚门苦苦盼望，寒风扯乱她满头银丝，落寞的神色、呆滞的目光，是在期待天涯归人，还是在泣诉内心的哀痛?据说，她年轻时丈夫外出讨生活，一去便杳无音讯。她强忍悲怆，苦熬苦撑好容易才把孤独抚养成人。一个凄凄寒夜，保长突然带着团丁闯进矮屋，不由分说把她的独苗抓去当壮丁。从此以后，她傻了，呆了，每天痴痴地倚在门前，满脸严霜冻僵了我的窗口。

第二个是一间土墙仓库上开的一眼透气孔，这个只有五寸见方的小孔便是“窗”。1960年，国家经济困难时期，老伴调往乡村小学任教。那时，村里条件艰苦，学校没有宿舍，只得跟村里商量清出一个仓率作住旁，老伴就带着三个孩子在里面安家。备课、做饭、睡觉，还养了几只鸭子，全在这12平米的仓库里。我在城里的师范学校教书，周末才回一次离城十五里路的家。生活虽苦，情趣不少，苦中作乐还写了首五言纪实诗：“……妻共子女四，合挤一张床。靠窗摆小桌，床后做厨房。屋角垒个窠，鸭子好舒畅……”一曲36行纪实歌，唱得倒也心中暖。妻子则教我们唱歌谣：“周末的时候／仓库里便忒馨香／一扇门／一口窗／我们就在屋子里捉迷藏。”唱歌的时候，她帮女儿洗头发，女儿快活得把头一甩，水珠便洒在了我和儿子的脸上，又凉又痒。家，一下子就鲜活起来，月亮从“窗口”悄悄偷看，我们从“窗口”仰望天空。

第三个是现在的窗口。一排铝合金褐色玻璃的四扇大窗，明净锃亮，窗外是一片开阔的绿地，左侧―株高大的凤凰禾和一溜叶底红，右边两株木瓜，墙边一溜盆花，红红白白的花朵迎风摇曳，清新的花木香随着阵阵海风从窗口飘进屋来。放眼望，“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鹭齐飞”，涛声伴着改革大潮而来。

窗含秋水长天，日光岩上一群群男女欢声笑语。我曾在散文集《绿润》中描述：“窗口在日光岩脚下，日光岩在我的屋檐上。”月下的白鹭女神抒发出相思树般的柔美和三角梅般火红的激情，衣香鬓影不时地拂拭着我的窗口，她的水袖和婀娜舞姿配合着声声琴韵，把“梅花三弄”改奏为《鼓浪屿之波》，将“阳关三叠”离别曲谱成了农民工的劳动欢歌，昔日的滨海荒地筑成了世界马拉松赛的环岛跑道。这变幻的和谐如珍珠镶嵌在我的窗口。这珍珠就是天风海涛中的“鹭岛明珠”，她放射着华夏几千年文明的日月星辰之色泽，闪耀着改革开放风云雷电的光芒。

人人拥有窗口，共享一片蓝天。只要有一个充实的人生，属于我们的窗口，一定会明亮温馨，充满光明，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