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郎,请你对我说个谎

7月,接连看了两出北京来的戏《剩女郎》、《请你对我说个谎》,谈的都是情,说的都是爱,讲的都是女人家的心事。诸如此类描摹都市感情生活的话剧,演出者们屡试不爽,观众们也百看不厌。然而相同的地域文化,相同的情感作料,这回又会烹制出两道怎样的戏剧餐点?

走不出的剩女郎

一对冤家、一堆巧合、一场误会,话剧《剩女郎》是典型的爱情喜剧模式。然而你看了开头,便知道了结尾,唯一感兴趣的只剩下要瞧瞧编剧导演是怎么硬生生把男女主角往一块儿拽的。

故事,从张静宜29岁生日那天开始。那天,前男友娶了别的女子,那天她决定走上漫漫相亲路。然而相亲路上磕磕绊绊,尤其是当有一个人绊住了她,那就是只有二手车和郊外公寓的崔民国。第一次尴尬的AA制相亲,到各自与别人相亲在电影院偶遇,再到参加集体相亲却一起被关电梯……两个主人公就这么被纠结在了一起。

故事,在两人各自踏入不同电梯的瞬间结束。戏打点至此,不免让人心生疑惑,有情人是否终成眷属?这个开放式的结尾,似乎存着希望,但更多的是无奈。两人虽在长期相处中擦出了火花,在被困电梯时情感急速升温,但最终还是没能牵手,而是背对背说拜拜。在理智与情感的权衡下,他们分道扬镳。剩女郎,依旧一个人走,但总也走不出自己。

该剧设置了另一条副线。情场高手好友莉莉,为张静宜出谋划策。她认为女人在30岁之前一定要找到最有含金量的对象,她也是这么身体力行的,为嫁富豪毅然打掉与爱人的结晶,物质是她的第一选择。而张静宜的选择呢?她是渴求真爱的,但是年纪让她不得不妥协,摒弃不切实的幻想,调整对男人的挑剔。该剧塑造了一个猴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大龄女青年,但人物内心世界的挖掘还是显得片面和欠缺。

其实,《剩女郎》2008年就已诞生,当时还算是部新鲜的都市情感小剧场作品,之后蜂拥而至的模仿与自我复制,使得此次的2010版平乏老套。一些在两年前很奏效的舞台手段如今有点变质:可有可无的现场伴奏、有点潦草的舞美设置、搞笑折腾的相亲桥段、疏松筋骨的群舞表演……世间,有种叫做“审美疲劳”的东西,逼迫着创作者们去不断突破和创新,不仅是外在的舞台形式,更是内在的着意表达。

然而,不能说没有创新。导演李伯男还是把话剧做成了连续剧,从《剩女郎》、《嫁给经济适用男》到《隐婚男女》,赋予这对都市男女鲜活的生命历程,从互相审视至踏入婚姻,再到疲于奔命的隐婚一族。看客们,无论你身处哪个阶段,总有一款适合你。

然而,不能说没有表达。这一系列的情感剧,不能说有多么深刻的剖析,但总能把零零总总的真实细节堆砌,总能抓住时下热门的话剧作为切入,总能把搞笑进行到底。于是观众看得同声同气、乐得前俯后仰,甘愿追随地看下去,这便也是一种成功。

躲不了的小三

话剧《请你对我说个谎》算是一部蛮妙的作品,人物关系微妙,情节结构巧妙,最妙的是你知道了开头却猜不着它的结尾。

圣诞节的晚上,小三桃乐斯要求男人带她回家,不料两人在家嬉戏时,门铃响起,老婆大人回府。于是小三匆忙躲到阳台,丈夫疲于应付,冲突一触即发。故事讲到这里还是俗套的婚外恋现场,但接下来的剧情在反复的假定和否定中变得妙趣横生。

马丁•艾思林认为:剧院是检验人类在特定情境下的行为的实验室,大多数戏剧作品的前提是:如果……事情会怎么样?《请你对我说个谎》就是在不断地“如果”中推进。桃乐斯假设:老婆是没品位的黄脸管家婆,或者如林黛玉般的哀怨刻薄……在小三的假想下,老婆钟大夫的形象也丰满了起来,每一次亮相都引得全场观众捧腹。然而,真实的老婆却是想象之外的面貌,体贴贤惠之余,更是抛出了重磅炸弹“怀孕”。

该剧一大亮点:三人同饰一角,女主人公陶乐斯分别由红、白、蓝三个性格迥异的角色饰演。

红:热情,只求一时欢愉

白:纯情,相信爱比被爱更幸福

蓝:冷静,总在理性分析爱与不爱

如此三维体现小三的内心世界,比张爱玲的红白玫瑰还多了一个蓝。虽然这样的设置,在开头难免让人看着别扭,但随着三个桃乐斯不同性格的展现,并依照其性格做出不同的假设,让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起来。三位一体的人物设置,如同诙谐的变奏曲,展现的是一个人物的三重性格,亦可以是诸多女子的“合影”。

该剧充分显现了编剧的实力,人物内心挖掘、情节的铺陈都层次分明。从小三的躲避,到幻想老婆的形象,到不再躲藏要摊牌,再到幻想如何面对面对付老婆,直到最后躲回阳台……这让我想起了话剧《我爱桃花》里头的那把刀,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最终的解扣是“把刀插回去”,小三选择躲回阳台,就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当自己没有来过,当刚才的混乱只是幻想。然而,这不是最后,该剧的高潮,还在结尾的一刹那。

说实话,被撞抓个现行,这可是个死扣,从剧的起始便想瞧瞧编剧是如何解扣的?当剧情发展到小三躲回阳台,真实的钟大夫回家夫妻和好,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可就在最后你以为一切都在和美中将要结束之时,阳台忽然轰然一声,“小三”陶乐斯意外曝光,丈夫和妻子惊愕,场灯骤然熄灭,演出戛然而止。

这样的戛然而止,便留了许多况味。你以为躲回去,就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但一切已经发生。莫做鸵鸟自欺欺人,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躲是躲不掉的。所以,为了这个惊喜的结尾,也是值得看到最后的。有朋友说,他看了三分之一就退了场,不禁为之惋惜。这的确是一部值得观众坐到底的作品,一部极具戏剧性、充满喜感又不乏人文关怀的作品。尤为难得的是,该剧并没时下大多都市情感话剧那般取悦观众,简单地走“煽情恶搞”路线,而是在剧本的戏剧结构、人物剖析上动了一番脑筋。

自打人类有了婚姻之后,“小三”的问题就存在了,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引起社会的恐慌。《请你对我说个谎》就以此敏感话题切入,不仅展示了“小三”内心纠结的心路历程,还对婚姻的内涵作了深刻解读,阐释了“婚姻”这两个字所应承载的亲情、责任、信任,以及里面包含着的人生喜乐甘苦。

这两道戏剧餐点,别具风味,众看客各自挑着吃吧。情感题材话剧历来在上海演出市场有着不俗的成绩,毕竟人活一世总逃不掉一个情字。两出戏都花了更多的笔墨描摹女性,然而从编导阵容来看,前者是男人眼中的女人,而后者是纯女性视角。如今,突发奇想地将两个戏凑在一起,还真有些意思,难不成天下女子,做不得人家的情人和妻子就变成了剩女郎?呵,不经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