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如书 第10期

母亲牙疼,半边脸都肿了,我和妻子分别在合谷穴和足三里给她按摩。儿子进来,看了一眼他妈妈,打开冰箱找东西。妻子问他找什么,儿子不说话。妻子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刚吃过饭,不赶快去做作业,磨蹭什么?”儿子仍不理会,又拉开冰箱底层,在里面摆弄了一会儿,然后出去。过了一会,他又进来,拉开冰箱门取东西。妻子生气了,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仍然没有答理,从冰箱中取出几个冻成冰的橘子瓣,放在奶奶肿着的脸上。

其实,从初二开始,我发现儿子已经对我们的唠叨根本不屑一顾,全然一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只顾做自己的事。有时,妻子发起很大的脾气,他也笑脸相迎,不顶撞,不辩解,不争论,只是那么笑笑,然后趴在桌子上做作业。或者倒在床上看书。妻子的火力就那样被哑在枪膛里,有气没力地撒几下火,自动熄灭。

一天晚饭后,儿子对我说:“我们班上许多女生对我有好感,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我说:“那你就对谁都不远不近,否则,会得罪许多人。”儿子说:“关键是我们班现在没有一个我看上的。”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儿子接着说:“还是小学时漂亮女生多,但那时我没感觉。”

睡觉前,儿子洗了脸,然后对着镜子挤脸上的青春痘。我说:“你这样做,把你们班上女生心疼坏了吧。”儿子说:“那当然,一下课,好多女生都过来,往我的脸上看,一个个变成皮肤专家,纷纷献计献策,要多热情有多热情。”像这样说话,已经成了我们父子的习惯(一般情况下,我很少问儿子在班上考了第几名什么的)。我觉得十分开心,我喜欢这样和儿子聊天。

我说:“女生之中,有没有你最喜欢的?”儿子说:“现在不考虑这些问题。”我说:“还是我儿子有出息。不过,我在北京见到许多女博士,都非常漂亮,你说为什么?”儿子惊异地看了我一眼,说:“那是北京嘛。”

话已出口,我就觉得自己真没水平,以这种方式给儿子动力,实在有些不妥。

周末,儿子从学校回来,妻子说要给儿子买防寒衣。儿子说去东方商城,那里的衣服便宜,还可以还价。

在一家卖休闲服的摊位前,儿子停了下来。他要过一件红色夹克,一条浅绿色裤子,然后和老板砍价。老板要120元,儿子还到60元。老板说:“60元钱,我进也进不来。”儿子就拉了我和妻子要走,这时,老板说:“如果要,就80元给你吧。”儿子回过头说:“刚才我看的那家,人家才卖65元。”老板说:“行行行,就70元吧,算我没挣钱。”

衣服买到手,往回走时,儿子说:“如果换了你们,人家要120元,肯定会给人家100元。”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手?”儿子说:“早了。”我说:“真厉害,要不要奖你一瓶康师傅?”儿子说:“要奖就奖一瓶酸奶,一瓶酸奶l元钱,有营养,还解渴。康师傅3元,不过是瓶水。”

我说:“儿子,你今天纯粹是给我和你妈现身说法嘛,哪里是来买衣服。”儿子说:“是啊,我就发现你们花钱太不仔细。”我说:“这又是谁教你的?你妈?”儿子说:“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我没有想到,半年不见,儿子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看看妻子,妻子一脸的得意。晚上,妻子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儿子如书,这话一点不错。”

我连连点头。

(摘自《散文海外版》)